《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嘛》梅妲瑙

1、初中四年

　　江媛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程晟的。初一时候的程晟，开始长出青春痘，可是依然无法掩盖他作为班草的风头。其实江媛一直不觉得程晟很帅，可是她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特别是在篮球场上的时候。
　　预备班升入初一的第一天，程晟被安排坐在江媛的后面，江媛后来才知道，从这一天起，她注定被许多女生羡慕，这也间接地导致了江媛和同班女生的关系一直很淡，她的好朋友和她不同班的。
　　江媛的同桌是个活泼的女生，她常在上课的时候回头去和程晟说话。本来江媛也不是个太安份的人，身边两人嘀嘀咕咕久了，她也就渐渐融入了进去。
　　后来她的同桌换过很多人，程晟却一直坐在她的后面。
　　初一，他们班级要去参加区里的钢笔书法比赛，江媛很惭愧，她的字不好，是唯一被留下来练字的女生，程晟是众多男生里的一位。江媛看着教室里零零星星的人，红着脸把头埋进手臂中。
　　“嗨，江媛，我们一起练。”江媛抬头，是程晟，他微笑着，脸颊上的两颗痘痘闪着红光，很可爱的。

　　江媛觉得班上的语文科代表是位很具有古典气质的美女，和自己垫板上贴的戚美珍贴纸有那么点相似，深深地眼线、大大的眼睛，不说话光看着，都觉得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水。就是这样一个女生，某天突然跑来和江媛说，要和她做朋友。江媛有点惶恐，因为她习惯了在这个教室里做一个不出跳的人，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低调”这个词。
　　语文科代表说这番话不是来征求意见的，而是宣告。课间，她常来找江媛说话、问数学题，体育课她总要求和江媛一起编组，做试验她要跟着江媛，夏天她告诉江媛女孩子要穿的颜色鲜艳，冬天她说红色是最亮丽的。江媛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只是听着。
　　她还和程晟保持着好朋友的关系，上课说说小话，下课各管各玩。程晟经常会在课间玩到一头热汗了冲进教室上课，下一堂必定是趴在桌上睡觉的。江媛坐在前面，不得不忍受他的汗臭味，一边咒骂他，一边拼命吸溜自己的鼻子，她觉得自己很可怜。通常在这个时候，她都能撇到语文科代表那对盛满水的眼睛。江媛常因此悻悻然，搓搓自己的鼻子，继续听课。

　　进入初二，江媛的同桌又换了，是一位体质不是很好的女生，瘦地像一张纸，说话轻声轻气的，好似太大声了会把自己吹走。她们从一套叫《尼罗河的女儿》漫画书开始，成为了知交。同桌还带领她进入武侠的世界，于是，她和程晟在上课时不太说话了，在她的教科书下的那本《射雕》吸引走了她全部注意力。
　　“江媛。”程晟用铅笔盒顶了顶江媛。
　　“干嘛？”被程晟顶了好几下后，江媛有点不很耐烦，坐直了身体，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武侠书里拔出，看了一眼老师，微收了下巴，脑袋转了十五度，做了个嘴形，问有什么事情。
　　“我今天扣过篮了。”程晟把下巴抵在手背上说，这几年NBA的名声太大，他们都是公牛队的铁杆球迷。
　　“……”如果不是在上课，而上课老师还是那位全校有名的“老处女”政治老师，江媛大概直接就喷口水了。程晟虽然弹跳力非常不错，举凡运动会上和跳远跳高有关的项目，他都拿第一，但是要扣篮？笑死人了，他才多高？不是江媛要鄙视他，才170的人，扣篮？不行，绝对不行。
　　“你不信？是真的。”程晟坐直了身体，声音变的有点大。
　　“程晟，拜托，你不要瞎讲了，现在在上课。”江媛轻声说。
　　“他们都看见了。”隔了一条走廊的同学侧目过来，政治老师提了提鼻梁上的眼镜，朝他们射来警告的眼神。
　　“打死我也不信！”江媛趁老师写板书的时候，递了一张纸条给程晟。
　　下课后，江媛终于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也不能说程晟骗她，他确实扣篮了，只是是下面垫了弹跳板，而那只篮球架坏了，它的篮筐是耷拉着脑袋的。
　　程晟说他会练的，一直练到有一天，他可以不靠弹跳板自己跳上那只篮架。江媛想，也许不用到那一天，篮架已经被修好了。
　　后来，程晟真的开始练了，他每天都会向江媛汇报，昨天自己的手指超过篮筐多少了，今天半只手掌都过了篮筐。时间长了，江媛也有些期盼起来，或许，程晟真的可以吧。她开始祈祷那只篮架不要修复。

　　初三，换到了南面的直形教室，教室的尽头有一排窗台，坐在上面，可以把操场看的一清二楚。
　　“江媛。”自习的时候，程晟又找江媛说话。
　　“嗯？”
　　“我成功了。”
　　“什么？”其实江媛听清楚了，她只是不太相信，所以又问了一遍。
　　“我扣进去了。”
　　“真的呀？”江媛转过头说，眼睛扑闪扑闪，一脸期待。
　　“等会儿表演给你看。”
　　“好呀好呀。”江媛把头转了回去，抿嘴一笑，程晟没有看到。
　　“你有什么奖励吗？”
　　“奖励？”
　　“对呀。”
　　“为什么要奖励？”
　　“因为你要看呀。”
　　“明明是你说要表演给我看的。”
　　“那也是因为你要看呀。”
　　“且。”江媛觉得程晟在耍赖，想讹诈她？她可没钱。
　　“我不管，反正如果我成功了，我们做同桌吧。”
　　“……”江媛不说话了。她听到程晟的话，第一反应是看看周围，还好，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教师里挺闹腾得，没人注意他们。江媛忽然觉得有点热，她趴到桌子上，假装睡觉，过了会儿又从手臂中间偷看程晟在干什么。
　　程晟不知道在看什么书，津津有味的，他背后的百叶窗关了起来，只从条纹里漏几条阳光进来，有些洒在程晟的头上，很合他硬朗的五官。
　　江媛闭起眼睛，过了会儿，真的睡着了。

　　“江媛！”中午一点的时候，快要做课间劳动了，江媛的包干地区是负责教室尽头的百叶窗。听见外面有人叫，她推开百叶窗，手撑着外面的铁栅栏，探出头去。
　　是程晟在叫他，他穿着蓝色运动裤，四条白边分布在腿的两旁。程晟看见江媛，掂量了几下手里的排球。
　　“他拿个排球做什么？”江媛不太明白。
　　“江媛，你看好了！”程晟退到半场线上，一手握着排球，开始起步。
　　很久以后，江媛依然记得当时程晟的样子，很英气勃发，浑身散发着年轻的活力，怪不得他痘痘越发越多，可是暗恋她的女生依旧暗恋他。
　　体育老师教过三步上篮，江媛学过，不管是用什么奇怪的步子跑得，反正最后一下用手轻轻一抛，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看程晟的动作，江媛始终怀疑他走步了，可是这不是比赛，没有裁判，只要把球灌进去了，就算成功，而事实程晟确实灌进去了。
　　看完程晟的表演，江媛离开了窗台，踏上凳子，擦起她的百叶窗来。刚才程晟叫她的时候，还吸引了其他的人，观众不只她一个，有人会喝彩的。
　　看看其他人眼里明显的痕迹，江媛有点不是很开心，她一直觉得这场表演是单独给她看的，没想到现在被那么多人分享了。

　　不知道程晟用了什么方法，反正真的江媛做了他的同桌，一起坐在最末一排，而她的同桌好友被调到倒数第三排，倒数第二排的女生是江媛小学不同班的同学，以前学跳艺术体操，气质很好的女生，而且还很聪明。
　　大概真的是距离产生美感吧，自从江媛和程晟做了同桌后，话反而变得不是那么多了。程晟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前排的女生身上。坐在一边的江媛冷眼看着他的行为，猛然间觉得有些熟悉。
　　又过了一个多月，他们这两排的四个人开始变得热络起来。上很无聊课的时候，就偷打16张的警察捉小偷排，输的人要被惩罚，想出来的惩罚内容总是荒诞无理，比如搬张凳子到讲台上，坐在上面舔自己的鞋底。谁会去做呢？可是年轻就是好，光想想都会觉得开心。在2004年的某一天，江媛知道了”YY”这个网络用语时，想着自己的初三生涯，觉得那是最天然的YY。

　　从初二开始，每年的圣诞家大家都喜欢交换圣诞卡片，其实都是从一个市场买来的，今天发散出去这个花型，明天就会收回，很无聊，可是他们乐此不疲，城隍庙的摊贩们，每每到了这个时节，都将摊位摆到学校门口，争取年底最后一次的旺季。
　　初中最后的一次圣诞节，门口有位低年级的男生，他拦住了程晟，将手里的一叠卡片交给他说，让他转交给他的同桌。
　　“江媛？”程晟看看座位上的江媛，她正在入情地看言情小说，泪盈于睫。程晟撇撇嘴，朝江媛走去。
　　“你的。”说着，便将那叠卡片朝江媛的桌上扔去。
　　江媛看着那叠同一系列的卡片，茫然地看着他，她完全不知道卡片背后的署名是谁。
　　“哇？不会是暗恋者吧？”围观的同学里有人说。
　　“且，江媛？谁那么没品啊？”程晟很不屑的说着，话音不大，可江媛听得很清楚。
　　她把卡片推开，说“不是给我的，你搞错了。”然后，接着看她的言情小说，左手不由自主地放到嘴边，开始咬指甲。
　　事后证明，折叠卡片确实不是给江媛的，而是给程晟的前任同桌。这个乌龙因为程晟的那句话，变得有点尴尬，大家很快把这件事情遗忘了。

　　初三下学期，学习开始紧张。江媛的成绩不错，程晟不如她，碰到问题总是问她，两人经常把头聚在一起讨论题目。
　　“程晟，你身上有股烟味。”江媛不喜欢抽烟的男生，她的爸爸爱好吞云吐雾，很难受。
　　“你不懂，我妈说这叫男人味。”程晟很自豪的。
　　什么男人味？明明是烟味，江媛不相信。有一天她坐公交车的时候，很挤，她前面站了一个男生，鼻子快要顶到他的背脊梁了，江媛吸了吸鼻子，没有闻到程晟身上的那股味道。
　　“江媛，你的睫毛怎么是向上弯的？她的就是笔直的。”程晟指指前排女生，说
　　“我小时候剪过，所以就变成弯的。”江媛不善被人夸奖，有点不好意思。
　　“我觉得你鼻子上面这部分，还挺好看的。”程晟用手掌遮住江媛鼻子下面的部分，江媛鼻子碰见程晟的手掌，凉凉的、滑滑的，没有言情小说里说的粗糙。
　　江媛一下子脸红了，用圆珠笔帽敲敲书本，说“你还要不要听了？”
　　“哦哦，你继续说。”

　　最后两个月，江媛被确定直升了，进入直升班开始学习高中的课程。
　　离开了这个班级，也就离开了程晟。四年来，他们几乎可以算是形影不离。起初江媛踏入学校的时候，颇为自豪，背脊挺得直直的，校徽擦得亮亮的，但是没过几天，当她看见程晟和下学期转入他们班级的女生一起骑车回家的时候，莫名的鼻子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