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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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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歆原本就身上带伤,经过这一番恶战之后,体力透支严重,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她一看刚才那情形,便知小伍不是夏华的人,只是事情还不明朗,不宜轻举妄动。
反倒是小伍先开口了:“付小姐好功夫啊!”一上来便是恭维,定不是什么好事,付歆的心里一咯噔。她知道还有下文,只是静静的等着,并不急于开口。
果然,小伍继续往下说:“付小姐可知,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心中的不想预感越发的强烈了,付歆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慢慢的开口:“良禽择木而栖。你应该知道夏峰他们未必胜得了我,而你自己也不是我的对手。你反过来帮我干掉了夏峰,无非希望我念在你的相助之恩上,放你一条性命。”
“可是……我并不是知恩图报之人。”语气渐渐凛冽,“更何况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你这内奸!”
她面上不露声色,慢慢抬起右手,枪口对准了小伍的太阳穴。心中默默把这件事情理顺。
小伍本想制造未央和夏华的火拼,我和夏峰,不管谁死了,未央和夏华势必反目。他趁我们两方人马混战之时动手,不管杀了我或者夏峰,都可以栽赃嫁祸给对方。
照这样看来,是他怂恿夏峰抓了桃桃姐,又故意放松警惕,让桃桃姐有了打电话向我求救的机会。他本来算准我会带一批手下来救人,只可惜我却独自前来,这场面便混乱不起来。现场全是夏峰手下的尸体,连个未央的人影子都没有,就算夏峰死了,也没和未央扯上关系。
他又想一不做,二不休,将我除之而后快,再把我的死算在夏华头上,一样可以达到反间的目的。只可惜,他低估了我的实力,没想到我只身一人也有能耐对付夏峰他们。他调过头来帮我,也是逼不得已,但求保命而已。
幸好我当时没有示弱,不然,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帮夏峰除了我。他抓了桃桃姐,又害我受了伤,他以为他开枪打死了夏峰就能算了吗?何况我伤势不轻,难保等会儿不会出什么变数。还是先杀了他为好!手渐渐扣紧了扳机。
付歆下意识的就把穆小桃排除在了阴谋之外,她心中认定,桃桃姐是无辜被抓,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没想到,小伍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好!好!付小姐说得对!我就是内奸,也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付歆的枪还对着他的脑门,他却丝毫不惧。“付小姐是个聪明人,你想想,我既然开出了条件,又怎会不留一手呢?”
付歆的眼帘垂下片刻,又猛然掀了起来:“刚刚你故意放走了一个人,他是用来牵制我的?”
“果然厉害!那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付小姐,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杀我,尽管可以动手。不过,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关于夏峰的死因,我那手下要说什么怎么说,完全取决于我能不能活着回去。他的记性不太好,到时候在夏诚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就不好了吧……”
付歆毫不犹豫的放下枪。“你走吧!回到夏华,该怎么禀报夏峰的死,还请你多多斟酌。到时候如果你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我随时会来取你的命!”
“付小姐放心,我再怎么大胆,这条命还是想留着的,没必要和小姐你结仇。”随即小伍提高了嗓音说:“公子带我们外出的时候,中了敌人的埋伏,死伤惨重。我拼了命想护着公子逃出来,还是没能保住他。敌人在暗处伏击,根本看不清是那一伙儿的人。”
听了他的许诺,付歆总算是送了一口气,现在未央内部整顿还没有完成,周围又有不少帮派虎视眈眈,实在是不宜在这种时候和夏华翻脸。
她上的不轻,刚刚她死撑着大干一场又和小伍一番心智斗下来,神经一直处在紧绷状态,现在松懈下来,顿时觉得浑身无力,眼皮也越来越重。她知道现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倒下,要不是小伍对她的身手十分忌惮,早就动手杀她了。
必须要速战速决,尽快把他打发走!
“既然这样,我们就此约定。你快走吧,我怕我越想越不甘心,没准等会儿会改变主意。”她强提起一口气才能说出刚才的话,旁人却听不出丝毫受伤虚弱的痕征兆。
小伍知道付歆行事向来变幻莫测,如果她不计后果的动手,自己当真无可奈何。保命要紧,走为上策,便转身离开了。
付歆颤抖的双腿,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直到小伍的身影完全的从视线范围内消失,她的心才彻底的定了下来,只觉得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离了,意识逐渐模糊起来。脊背蹭着树干,软软的滑了下去,在树干上拖出了一长条的血印子。
就在她完全丧失意识的前一刻,远处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的传来。
付歆本能的睁开眼睛,手紧紧巴着身后树干上的树皮,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溃散的眼神不断的挑针着,慢慢寻找焦距,直到前方的人影逐渐清晰。
“你还回来干什么?”就算付歆极力控制,声音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了一丝虚弱。就算只有意思,也足够引起小伍的疑心了。
“我刚刚走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妥。付小姐你一个漂亮的女人家,独自在这荒山野岭里行走,着实不太方便啊,我身为一个男人,应该护送你一程啊。”嘴上不停的说着,眼睛却定格在了付歆脚边一滩逐渐扩散的殷红。
果然是身受重伤了!
刚才一时疏忽,竟差点被付歆给蒙了!可他一路走,越想越觉得付歆的反映有点奇怪,总觉得像是急着要把自己支走似的,却不知是为什么。于是便折返回去想跟在付歆远处查个究竟,没想到,付歆居然还站在原地。
付歆脚伤重的那一枪,他是亲眼看到的。但那一枪打在腿上,而且开枪时距离比较远,除了影响她的步伐移动,短时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影响受伤的活动。
付歆腰部的血迹,他先前也不是没有留意过,那血迹似乎过于鲜艳,不像是溅上去的。可是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付歆的言谈举止中根本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而且她一场厮杀下来,就像战神一样,浑身上下都杀气腾腾的,就算身上的血多得不正常,那也只是平添小伍的畏惧忌惮之心,又哪儿会往受伤这方面联想?
可是在小伍去而复返以后,付歆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下子崩裂了伤口,使伤口的血流得更多,滴在地上的血渐渐在脚边汇聚成了一滩,也终于引起了小伍的怀疑。
既然疑点本身就存在,一旦被发现一处,其余的也立刻清晰起来。付歆颤抖的双腿,苍白的嘴唇,紊乱的呼吸,逐渐朦胧的眼神,都准确无误的证实了,付歆身受重伤,几乎完全没有体力了。
“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需要。”在说完这句话后,付歆终于克制不住,急促的喘了几口气。
一丝狞笑爬上了小伍的嘴边,他向着付歆一步步走过去。
突然之间,“卡擦”一声,紧接着一缕刺眼的银光闪过,付歆微迷了迷眼,再睁眼时,小伍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匕首,尖头所指方向,就是自己。
即使体力流失严重,身手的敏捷度也下降得厉害,付歆还是在小伍手起刀落的前一刻用力滚到了一边,险险的避开,顺势右脚飞快踢出,正中小伍的手腕。
若在平时,付歆这一脚出去,绝对可以踢断他的手腕。现在虽然力度远不能和平时相比,但她出脚依然迅捷无比,后发先至,而且小伍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还有反击的能力,攻其不备,顿时被搞得措手不及。手一软,匕首“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付歆勉强作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伤势加重,竟喷出一口血来,眼见得,是再也没有力气,做任何的反抗了。
“哼,挺有能耐嘛,那你再试试看啊?”
小伍转身从地上捡了一把枪,再回身时,冷不防的一个寒光闪闪的东西冲着自己飞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那东西就擦着他的手臂飞了过去,在衣服上带出一道口子。是他刚刚掉在地上的匕首。
他心中暗呼好险,自己真的太大意了,原以为付歆现在举步维艰,根本是任自己宰割了,没想到她还有本事发起垂死挣扎。要不是匕首比较重,而她现在没什么力气,扔过来的速度慢了很多,那匕首直接就照着他心窝飞进去了,根本连避开的时间都没有。
付歆的危险系数太高,要是等会儿让她缓过劲来,还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故来。看来必须速战速决。
他举起枪,瞄准付歆的额头。
付歆丝毫没有感受到渐渐逼近的死亡,从刚才,她射过去的匕首划破了小伍的衣袖之后,她的全部注意力就集中在了小伍左臂上的刺青。
那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飞鹰图案。
“你……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付歆的心脏在瞬间停滞,随后,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她抬头对上小伍,眼中充斥着,说不清是痛还是恨的表情。只是很急切的,想弄明白小伍是谁派来的。
那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死,但她希望死神在宽裕给她哪怕一点点时间,只要,只要让她弄清,小伍究竟是,谁,派,来,的?
“哼,反正告诉你也无所谓了,”小伍并没有在意付歆情感的剧烈起伏,只是随手扣住班机,嘴上轻飘飘说着,“是……”
“别开枪!”
“砰——”
石攸风在付歆面前的“粉墨登场”总是颇具传奇色彩,不过好歹,这一次他的出现,还算是颇具价值的,救了付歆一命。他那一声叫唤,把面前的两个人都唬住了。小伍在一惊之下,那一枪打偏了,没有伤到付歆。
其实,石攸风刚刚一直都躲在暗处,远远瞅着事态的发展。一开始,他啄磨着,难得碰上一个真人版的cs,他可不想错过了遗憾终身。只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之后,打死他也不准备再跑出来当“猥琐英雄”了。
不是他没良心,看见同学身陷险境还袖手旁观啊,而是上一次的教训太“沉痛”了。而且看付歆开枪时的样子那么彪悍,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自己,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头脑发热的冲出去,没准又会丢人现眼。还是躲在角落里饱一饱眼福比较好。
刚开始的时候看的那叫一个爽啊,身临其境,切实感受那种紧张刺激又充满挑战的“大制作”场面,甚至可以亲眼见一见传说中的AK-47,这一切都让他无比激动。
不过……为什么付歆拿的AK-47,那枪栓,和游戏当中画出来的样子,是相反的呢?
可没过多久,他就没什么“闲情逸致”去研究枪栓的问题了。空气中的血腥气渐渐弥漫开来,活着的人越来越少,尸体却渐渐堆积。
那些人在前一刻还生龙活虎,却在下一秒身体上被硬生生的钻出一个窟窿,然后瞪圆着眼睛倒在地上,枪声,混合着惨叫声呵骂声响成了一片。
骂声渐渐减弱,而惨叫声却越发清晰而密集,随着每一次的枪响爆发,一声一声,重叠在了一起,凄厉的回荡在树木间。血流如泉水一样从他们身下流淌,渐渐成了河流,江海,最后,连成了一个血泊,浸润着周围树木的根部。
人命如草芥。
他开始发抖,他在害怕。
这是石攸风生平第一次这么完整地面对死亡,而且是充满血腥和杀戮的死亡。他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只知道吃喝玩乐,偶尔还闹点脾气。在遇到林黎之后,他觉得自己第一次走出了那个用金银包裹的城堡,看见了这个社会的另一面。可直至今日,他突然意识到,那个社会,还远远不是这世界的全部。
在每个黑暗的看不见的角落里,死亡的气息那么的浓郁,杀人和被杀,是这个世界的全部。当他惊恐地看着付歆如看瓜切菜般顺手的结果着一条又一条的生命,那些人身上的血就这样喷溅在了她的脸上,身上,一袭白裙被渐渐被红色侵染。这时的他,尚不能体会,其实这世上的事,本有诸多无奈。
就像白色,一旦沾上了杂色,就算只有一点,也再不是白色。这,正是它的无奈——正是,她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