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二凡

10、（十）

　　付天凌从墓园里出来后，一扫进去时的颓态，这让在外面苦苦等候了一天的手下们格外的高兴，他们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凌哥又回来了。穆小桃跟在付天凌身后，再见到了未央的兄弟之后，她习惯性的放慢了脚步，和付天凌拉开了一点距离，却发现手腕被付天凌死死的拽住了。大家忙着高兴，没有人去猜测，穆小桃和付天凌在墓园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至少在众人眼中，凌哥对桃桃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付歆毕竟还是发现了一些改变。
　　譬如，在回家的路上，穆小桃和付天凌坐在了一起，而不是中间总隔着付歆。又譬如，回家后付天凌居然饶有兴致的坐在客厅里陪穆小桃看电视，甚至抱着靠垫乱笑，笑得滚倒在沙发上。
　　“桃桃，是你让她进墓园去找我的吧！”穆小桃睡下后，付天凌叫付歆到书房商议事情。可付歆一进门，就听到了这句问话。
　　付歆早猜到她哥哥会提这茬，毫不迟疑的点头。“这很明显，以桃桃姐的个性，没有我的允许，她是不会进去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不关她的事。”
　　“怪？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别怪我就好了！那天我还扇了你两巴掌呢！”
　　“是么？我不记得了。”
　　“你……咳，你这丫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付天凌知道妹妹席关于在人前隐藏自己的感情，连对他也不例外，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气。
　　付歆好像没有注意到付天凌脸上的表情变化，淡淡的问道：“桃桃姐知道你为什么把她留在身边吗？她知道蝴蝶姐曾经和她说了一样的话吗？”
　　“我……还没告诉她。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你也别一直拖着了，总有一天要说的，就算你不说，她也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与其到时候伤透她的心，不如你亲口告诉她，说不定还好一些。”
　　两人都是一阵沉默。付天凌心里也在不停的斗争，他知道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但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不停的喊，不要让桃桃知道，就这样和她一直过下去，开开心心的过下去。想得头都大了，赶紧打住。
　　“得得得，别说这茬了，说正事要紧。清辉那边怎么样了？”
　　“本地的势力大致上我们的人已经在逐步接手了。我正往外省派人接管各处分据点。清辉的内部构造跟我们的很不一样。看得出来，龙辉这几年有心漂白清辉，不停的通过正规渠道投资产业。”
　　“什么漂白啊，投资啊……小歆，又不是不知道哥没读过几年书。你能不能说人话啊？听得我都快晕死了。”
　　“清辉这些年专往食品加工方面发展，车间已经颇具规模，还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和研发团队，看得出龙辉一直在尝试转型，已经小有成效。”
　　“得，这些做生意阿什么的，我是真的听不懂。该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明天就飞西西里岛，可能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这头，你多帮衬着点。”
　　“去西西里岛干什么？你要亲自出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是那条军火走私线出了什么问题吗？”
　　“对，真他妈的……不知道是谁通的篓子，连屁股都不擦干净，连那边的条子都牵扯进去了。”
　　“当地警方介入调查？怎么会那么严重。我跟你去吧！”
　　“我的小祖宗，你给我在这里好好读书，我就谢天谢地了！”
　　“不行，你一个人去太不保险。这样，你把顾飞也带去，他以前专修法律，还懂点意大利语。有他在，胜算会大一些。”
　　“顾飞可不能去，龙辉的事情还没弄完呢，他在清辉呆了那么长时间，最熟悉清辉的内部情况。我得留他在这里帮你收尾。”
　　“你带顾飞去，要不就我去。”
　　“丫头，你别分不清轻重啊！西西里岛如果真出了事，反正山高皇帝远，顶多没了生意。可是我们的老窝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大家都玩完！你们得留在这里，小心小心再小心。”
　　“没了生意当然没什么，但那里是黑手党的发源地，你可是一点便宜也捞不倒，说不定还会把命搭进去。”
　　“噢哟！要真把命搭进去，那我也太没出息，越混越回去了，自己给自己一枪得了。”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最近会出什么事。”付歆向来不是个信命的人，但从她哥哥告诉她要去西西里岛的时候，她就有强烈的预感，强到不由她不信的不好预感。
　　“出什么事？能出什么事？我又不是去杀人放火，能出什么事？再说了，你不是老说什么‘进虎穴，阉崽子’什么的，我要是走这一趟，怎么也得摆平了事情再回来。”
　　付歆显然没有心情纠正付天凌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错误解读。“我也说不清楚，但是……算了，大概是我多心了。那你自己小心，把大江和阿虎带去。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但她毕竟见惯了世面，权衡一下，也觉得不太可能出事，便不再强求。
　　“清辉的人还有生意，能接的都想办法接下来，但是有两点。”
　　“说。”
　　“第一，毒品生意，绝对不能碰，我知道龙辉有几条毒品交易线，全部废了，那些□□白粉什么的，全都给我弄干净了！”
　　“那是当然，不贩毒是我们的原则。放心。”
　　“第二，只要是耀辉堂里的人，不管是谁，都给我杀了，一个不许剩！”付天凌的眼中习惯性的凝聚杀气，不过付歆发现，哥哥的眼底，少了原来那深埋的痛楚，却更多了一分肃杀之意。
　　“好。我也是这么想的。”付歆对于耀辉堂的痛恨，不会比哥哥少。
　　“别的也就没什么了。大的事情，多少可以叫顾飞开始接手了，有事没事的，多叫他往外地跑跑，他也算是大哥级的了，应该在各个分点多露露脸了。”
　　第二天一早，付天凌就搭班机飞往意大利。其实付歆的预感很准，付天凌走了没多久，的确发生了大事。然，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出事的并不是付天凌，而是他的妹妹。

　　那日穆小桃从一大清早开始，就坐立不安，不断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女佣见穆小桃这么心神不定，便问道：“穆小姐，又没有吩咐？”
　　穆小桃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在家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好，那我马上去联系人。”
　　“哎……能不能别叫小弟跟着，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不行啊，穆小姐。凌哥走之前千叮万嘱，要我们好好看顾穆小姐，不能出任何闪失的。”
　　“那……也行，你去找几个小弟跟着我吧。”

　　一刻钟之后，穆小桃走在了大街上。她的心很乱，却不是没来由的。清早醒来后，她走到窗边，看到在离家三十米左右，路边的几棵树上，挂了长长的红布条。
　　联络暗号……
　　只要看到窗外从第二十五颗树开始，每隔三棵树就挂了一根红布条，说明有要紧的事要通知，必须在当天就和自己人取得联系。
　　穆小桃跟了付天凌一年，刚来时，她会时不时地看向窗外，寻找红色的踪影，总毫无收获。到现在，在她几乎已经淡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时，却猝不及防的，接到了命令。
　　走着走着，有一抹红色映入了她的眼底。在一家便利店的招牌边，似乎不经意的勾着一条红布条，有意无意的在风中招摇。穆小桃驻足，抬头看店名：石客。的确重石旗下的连锁店。刚想进去，突然记起，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保镖。
　　她回头对小弟们吩咐：“我进去买点东西，你们在门口守着就可以了。”
　　“桃桃姐，凌哥交代，千万要保证你的安全，我们先把这店给清空了你再进。”
　　说罢，一群小弟冲进店中，先在营业员全身上下摸了一通，接着，掏出枪，对着店里的顾客吓唬了一番，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可怜那营业员给吓得愣在当场，许久都没有缓过身来。过后，小弟们便恭敬的请穆小桃进去，自己纷纷退到了门外，守在便利店的门口。
　　在店里游荡许久，随手从货架上拿下一些东西，看都不看得丢进箩筐。穆小桃的目光，只是细细的在店中的每一个角落搜寻。便利店并不大，但为什么过了那么久，都没有见到接头的人？
　　刚刚那个被吓傻的店员，此时已经缓过了神，看似悠闲的靠在椅子里，突然漫不经心的开口：“咦？我们的招牌上怎么挂着一根红布条？”
　　穆小桃心想：这店员做得也太失败了，这红布条一定早就挂上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而且挂上去时，动静一定很大……
　　猛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胡乱的往箩筐里塞了一堆东西，把箩筐塞得满满的，接着飞快的走到了收银台前。
　　那店员可真不是一个好店员，连清点起商品来也是磨磨蹭蹭的，还不懂得轻拿轻放的道理，把东西弄得很大声。
　　穆小桃大声地说了一句：“你能不能轻一点啊？”又压低声音问：“石老板有什么吩咐？”
　　第二句话的声音不响，很轻易的就被淹没在了机器的响声和店员摔东西的声音中。可是，她对面的收营员，想必听得一清二楚。
　　对面的人也压低了声音说：“涛哥要我转告你，他知道你对付天凌动了感情，才会由得他活到今天。”
　　接着，他也大声的回敬了一句：“我就是这个样子，你不想买可以不卖啊！”说罢，又轻声道：“涛哥还说了，他不会再去追究你以前的过错，只要你这次好好完成任务，这次的计划，你可要听仔细了……”
　　店外的小弟突然叫道：“桃桃姐，出什么问题了吗？要我们进来帮忙吗？”
　　穆小桃慌忙喊“不用不用，我自己应付就可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算店员再磨蹭，东西也有清算完的一刻。穆小桃此时的脸色，却苍白的有点失常，她慢慢的咬紧了嘴唇。
　　“一共二百零八块六毛。”店员接过整钱，又对着收营机拍了一通，一边加快了语速：“大致就是这样，你还有别的什么要我转告的吗？”
　　“我知道了。”穆小桃低着头想了想，趁着收营机还在打印发票，又飞快的说：“告诉石老板，那块水晶，不要再去抢了，天凌说那东西不值钱。”
　　店员待要再问，收营机却已经停了，店里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桃桃姐，东西买好了吗？”外面的小弟显然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好了，马上就来！”穆小桃大声回应，又对着店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便拿起东西，转身往外走。
　　“小姐，您的找零！”店员急忙叫住她。
　　“啊呀，看我这脑子！”穆小桃折回去拿钱时，店员最后叮嘱了一句：“记住，找对方手上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