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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第两百四十八章 ...

  •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的溜走。
      时空的错乱,令四时不规则的运转了一段时间,只是自然的法则终归会慢慢回到它应有的轨迹。
      那快速发芽的翠绿,盛开的繁华,以及清风、蓝天,还有那重新流淌在大地的洪川,都在惊叹中迅速恢复了原貌,可以说是自然的馈赠,也可以说是补偿。
      过去,始终不可避免的会成为历史。
      再怎么悲痛的殇,活着,就要学会暂时遗忘。
      生长在这片大地的人们,重新建造起自己的家园,各门各派回到了自己的领地,筹备战后的复兴,一切都在沉寂中顽强的进行。

      青云,小竹峰。
      静竹轩保有她特有的静谧,在竹叶的婆娑里,孕育山间的时光。
      幽静里,屋舍有微语。
      “灾劫过去了,青云山上的群豪也都相继离开,所有势力都在忙着重建,可这一次大难过后,各门各派想要兴复繁华,恐怕难了,那些人丁凋零的小门小派有的灭门了,有的少了精锐将没落,有的没了传承。青云这类、历史悠久,底蕴雄厚,不至于没落,可还是困难。值得在意玉清殿在一个月内就重新建好。哼,萧逸才的领导力真的超出同辈太多,城府谋略都是个不可忽视的对手,现在他正忙着虹桥的重建、唉~我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你又听不见。”
      床榻前坐着个自言自语的黑衣女子,她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水月收回了悬在她上方的朱雀印。
      朱雀印有了裂缝,幽姬收功时也满头细汗,但并不影响她刚才的自说自话,揉了揉酸痛难忍的左臂,幽姬暗自感慨自己是否老了。
      鬼王宗的人都去了河阳,只有她还留在青云山上。大战中,她为了帮陆雪琪破开天琊禁制,受了重伤,左臂虽然还有知觉,但已经使不出任何力气,算是废了。
      她,拒绝了医治。
      守在水月的床榻前,这青云山上每天的日常,就是为水月疗伤。
      这是承诺,她朱雀就算废了半生修为也会兑现。
      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幽姬走到窗边,推开关上的窗,微风送来竹的清香,天气很好,只是冷清。
      那场激战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还像在昨天,噩梦一样。
      她在通天峰一战后,已经无力赶往修罗战场,但修罗战场发生的事,她已经听说了。
      “唉~”

      河阳城
      成了空地的城池,在人们勤劳又充满希冀的重建下,初具模型,肯定没有之前的辉煌繁盛,但只要城池建好,繁华辉煌也会回来,最难熬的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这河阳城里老百姓零零散散,魔教的弟子倒成了主力,合欢、鬼王两派联手,倒效率奇快,派系争斗了百年,哪想过有这么互相扶持生活的一天。在正道中原势力范围内,他们共同找着适合他们的家。
      “飞燕姑娘,你看东郊小院都建好了,你和赵雪她们就先搬进去吧,你们有伤,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儿,就着这支棱片瓦,只要有个遮雨的地方就能睡。”鬼王宗弟子叫住了指挥搬运的飞燕,燕回在不远处向她点头招呼。
      飞燕琢磨了一下,也便应了,吩咐绿漪几个先去收拾,回身见着现在最羸弱的赵雪抱着几匹瓦呆呆的伫立着,看着谁。
      飞燕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一面木桩撑起的土墙,飞燕摇头叹了口气,转身没叫她。
      垒得不高的土墙上,坐着一个孤单的身影,土墙靠着木桩,他也靠着支出的木桩,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边,披散的黑发搭在他的黑衣上,一只猴子靠在他腿上,不吃不喝,偶尔应了两声燕回的询问,就这样能在那里坐上一天。
      并不至于失魂落魄,只是又沧桑了许多。
      偶尔会有个青云的男弟子,陪他一起坐一天,然后第二天驾着仙剑朝着远方的幽谷飞去,又飞回青云山,如此反复。

      天音。
      远离战场的佛门境地,是最快恢复生息的地方。
      虔诚的信徒来这里还愿,感谢上苍庇佑,焚香礼佛的百姓,踩过寺院的门槛,来了去,去了来,佛言皆有缘,阿弥陀佛。
      大雄宝殿内,德高望重的高僧,轻轻敲着钟,配着木鱼声,和小和尚们低低诵经的声音,为信众说着佛的故事。
      寺庙的后院箱庭之外,浮图塔林的中间,坐着一名倾听梵音飘来的白衣和尚。
      普泓走来,看着他的徒儿,叹气。
      灾劫过后,天音寺也没逗留太久,便回到了须弥山,自打法相回来后,花了三日沐浴焚香,便独自一人来到这浮图塔林,潜心诵佛,一连三月不眠不休。
      他披星戴月,要坐满一年枯禅,晨钟暮鼓,为了向佛祖请愿。
      祈求成全太多人的念。
      非是他难舍凡世俗情,五蕴不空,是悲悯之心,在那着血衫的姑娘身上顿悟更深。
      “南无阿弥陀佛……”法相听着寺庙的钟声,闭目念经。

      焚香。
      这与消失在这个时空的修罗关联最深的门派,在中原停留了三月之后,由李洵带领着弟子回到了幽谷。
      第一天,回谷、消息传遍了焚香,哭喊的焚香弟子和早已经流干了泪水的焚香弟子,最后都在茫然、伤心中变得沉默。
      第二天,人们汇聚在龙息广场,惯例的演练,却没有一人动作,都低着头,谁和谁都不说话,五族也不敢多话,整个广场死寂。
      第三天,各自窝在房中,闭门不出,焚香成了死寂谷。
      第四天……
      第五天……
      ……
      李洵将焚香弟子都叫到了山河殿前,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沉气高呼:“哭!都他/妈给我大声的哭出来,喊出来!然后、哭过之后,做自己该做的事。”
      李洵这样吼着,怒不可遏,放声大吼到哽咽,自己的眼眶湿润着,红得吓人,不肯落泪。
      然后那一天,幽谷嚎啕恸哭,如厉鬼的送葬。
      之后,再也没有人提及那天,焚香谷所有的一切恢复了正常。
      谁都不再说起那个人,灵堂里也没有那个人的牌位。
      她,就如焚香的鲜红,放在心里。

      神州大地恢复了她该有的宁静、和平。
      曾经末日发生的地方,绿草依依,河川潺潺,与无垠草原比邻的幽谷中,流光异彩,百鸟争鸣,百兽嬉戏,仙山薄雾,人间仙境。
      缭绕在山林的云雾被彩虹拨开,一位白衣丽人,慢慢从谷中走了出来。
      她很美,美到倾国倾城,无人不晓。她的轶事,人人乐道。她的义举,流芳百世。她的所作所为,让人敬佩。她的人,令人倾慕,念念不忘。她会被世人记住百年、千年,甚至更久。
      她的故事会传下去,但她的伤心,却不知道会被别人记多久。
      她是陆雪琪,有故事、有地位、有身份,现在,只是个伤心人。
      她叫自己,痴人。

      陆雪琪走到了草地上,那个人狠狠吻她的地方,伫立了一会儿,便取出天琊插在地上,然后席地坐下,并腿屈膝,背靠着天琊。
      微风吹着她的墨发、微乱,她抬手勾在耳后,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天,一坐好久,有时是一天,有时是几天。
      她的表情很平静,只是不再有那人在时才绽放的笑颜。
      这里是被时空错乱影响最深的地方,四时变幻也最奇怪,起初三天便是一季,到后来五天一季、七天一季,交替了好几个寒来暑往,但这里的植被却在这样快的季节变化中恢复得最快,还十分茁壮。
      龙形谷,不过七日就恢复了原貌,村里人也都回到了家里。
      可只有那个给了他们家园的人,没回来。
      陆雪琪眸光闪了闪,忽然一片冰凉触碰她的耳际,她仰起头看见雪花,轻飘飘的落下。
      现在这里的季节应该是春天了,却下起了雪,乍暖还寒。
      这是她离开自己的第五月吧,季节都过了好多个寒暑了,冷的时候,她不会从后面抱上来了,虽然她们都不怕冷,只是乐意相依。

      “咦?雪琪,我的酒呢?”
      “小酌怡情,不可贪杯。从这顿起每天只能一壶了。”
      “啊~不、”
      “嗯?”
      “哦。”

      “你醒着!”
      “呵,雪琪你要是想吻我,我随时准备着,干嘛从背后偷亲我,还只亲耳发。”
      “……夜深了,睡觉。”
      “诶?亲都亲了,反正夜深了,就别睡了。”
      “你!唔、、”

      雪琪、
      雪琪、
      雪琪……
      俏皮的,无赖的,深情的……

      她们平静的时光真的太短,可情、
      陆雪琪猛然回过神来,乱了呼吸、乱了心跳,就是不肯乱了眸光,不肯低下头,让眼泪再度流下。
      仰头望着白茫茫的天,她学着她的语气,在心底对自己说:
      不哭、不哭。
      抬起手,她挥袖驱散了天上的积云,没有她在,她不想看雪。
      微风徐徐。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不只一个人,但陆雪琪像没有察觉到她们一样,依旧靠着天琊坐在草地上。
      小白牵着陆芷萱,走得最近,皱起了眉头。
      战后,陆雪琪失魂地跌坐在黄土地上,一坐七日,所有人不敢拉、不敢劝,就在小白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第八天她自己起来了,沉默地回到龙形谷,擦干了泪痕,换了衣。
      可是谁也不理,谁叫也听不见,对所有的事充耳不闻,对所有人视而不见,包括陆芷萱,不吃不喝不说话,像是魔怔了,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小环有时会默默地陪着她,不劝不安慰,站得远远的,不打扰她。
      燕虹、金瓶儿等许多人却渐渐开始轮番劝她,结果都在她平静的目光下默默退回来,也只能守在她身边,生怕她做傻事,但她除了不说话外,一切正常。
      每天都要跑到这个草原,呆坐。
      草庙村的人同样伤心,只是她这样,谁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只敢偷偷伤心,孩子们也不敢在她面前多说话,连修的名字都不敢提,更不要说在祠堂立灵牌了,或许他们本来就不想立!
      他们不愿去相信修离开他们的事实,甚至陆雪琪的反常,久而久之,在他们眼中成了一个念想,只要陆雪琪不哭,就意味着修还活得好好的,只要活得好好的,就够了。
      小白不想管别人怎么想,但陆雪琪这样消沉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小白牵着陆芷萱走了过去。
      “陆雪琪,你还要装聋作哑多久?”
      没有理会。
      小白眉头拧得更深,也不想说那些劝导人想开的话,不想用孩子让她振作,松开陆芷萱一把将陆雪琪从地上扯了起来。
      “我知道,你伤心,你难过。但你这样封闭自己算什么?你心痛,你就说啊,你想她,你就哭啊。我也想她,我也伤心,我也难过,你说啊!”有些歇斯底里,小白抓着陆雪琪胳膊,用力抓着,自己先颤了声。
      陆芷萱被吓到了,嚎啕大哭起来,小白听到陆芷萱哭,真的再也忍不住,她是一直忍着的,从看见陆雪琪手腕上的红绳断了那刻,就一直忍着的,她是千年狐妖,忍着,必须忍着。
      小白,一下抱住了陆雪琪,将头埋进了她颈窝里,紧紧的。
      “陆雪琪、陆雪琪、”
      小白的声音有些哑,闷闷的,陆雪琪感觉小白手臂勒得她后颈有些痛,小白的身躯也微颤着,在小白沉默之后,她便湿了脖颈。
      小白哭了,沉闷、拼命忍着的哭了,陆雪琪眼眸再锁不住泪,小白抱着她,她也想埋在小白的肩膀,放声大哭出来。
      只是她忍住了,任由小白将泪水宣泄在她颈窝,湿了衣衫。
      远远地,燕虹、金瓶儿、小环难过地别开了头。

      等小白和陆芷萱的抽噎都小了下去,陆雪琪才有了动作,本来想把小白微微拉开,但最后却轻轻摸了她的头,任她继续埋在肩上。
      “小白,我不是不想哭喊出来。只是我哭过了,在最开始的七天。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回来,我便、便知道她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我伤心、难过,但我不哭,没有她为我擦掉眼泪。我也不想让你们看到我以泪洗面的样子,把你们的伤心带得更深。不是所有思念,都会哭到撕心裂肺。”
      “我会心痛,并且心痛直到死亡都不会消失。但眼泪终究会在越来越长的时光里变淡,会在想起她的时候,不再哭泣。我会学会短暂忘记,把萱儿抚养长大,会领导好小竹峰,会去看她看过与没看过的风景,会在想她的时候分心,我会活成更好的自己,或者活成她的样子。”
      “但只有现在,我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想她,一个人安静的想她。大战过后,群豪四散,各派自安,青云也在萧师兄带领下复兴,并不需要我做什么。修食言了,第一次食言了。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我还可以任性的时期,让我的每一点时间只有她。因为之后我要振作!”
      “不论她会不会回来,我会振作,小白。”
      陆雪琪没有再说,今天说了太多的话,让她有些累,她感觉到小白蹭着她衣服擦干了眼泪,她也便抬手拍了拍小白的背。
      小白缓缓抬起头,松开了陆雪琪,小白微红的眼睛一看就是哭过,却自欺欺人,可陆雪琪没有掩饰泪痕与悲伤,还对着她微微一笑。
      “呵。”小白摇头,自嘲一笑。枉她活了千年自诩坚强,却始终坚强不过眼前的女人。
      不,该是痴,痴人!
      陆雪琪平复了情绪,抬手抹去了泪痕,面无表情,看见一旁抽噎的陆芷萱,陆雪琪在战后第一次抱起了小芷萱。
      “娘。”女儿哑着声。
      陆雪琪用脸贴了贴陆芷萱的面颊,“萱儿,乖,我们回家。”陆雪琪抱着芷萱往谷中走去。
      她,任性的时间结束。
      今日之后,她还是那个坚强的、令人朝思暮想的陆雪琪。
      但她,早已是一人的陆雪琪。

      无论生、还是死,相守、或者分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9章 第两百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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