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二三事》五仁鸭蛋

1、第1章

　　下了课，后两节没课，林嘉禾一边往寝室楼的方向走一边想自己的专业课。
　　她选的是一个小语种，属于一离开C区就没屁用的专业，这也意味着她只能在C区找工作。这不是关键，早在她选这门课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关键是她开始讨厌自己的专业课了。
　　语言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林嘉禾从小开始，至少语文和英语都没任何困难地一路绿灯，而上了专业课后，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两年下来正常的交流都没有什么问题。她的专业课老师都说她的语言天赋挺高的——她全当没听见。学这个专业的一多半都是文科生，谁没有几个这样的金刚钻，都不敢报这种语言类专业。林嘉禾觉得，她不过是正常人的脑子正常人的水平。
　　现在，她倒有点儿烦了。
　　其他专业是越往后课越少，就她这个，越来越多，整天赶课，听说课，精读课，写作课。林嘉禾都替老师累。可关键是，不这么着，找工作的时候可怎么办呢。竞争压力像山一样压在他们头上，林嘉禾都戏称自己被压矮了，被宿舍女生们好一通嘲笑：
　　你还能矮到哪里去？
　　可把林嘉禾气笑了。
　　她们说得也没错，林嘉禾不胖，身材匀称，可就是个子太矮，穿上鞋子也就将将一米五五，每次体检都把单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一点也不想给别人看见。可这也不是个事儿啊，谁看不出来她个子矮呀。打趣的，尽管讲吧，她早就习惯了。
　　还没人回来，林嘉禾开了宿舍门，放了包，从桌子上拿出看了半截子的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
　　人这种动物，惰性也许是最强烈的。她不过刚觉得烦，就真的一点儿劲儿都提不起了。
　　宿舍里只有她一个，这是混寝，舍友们的课都不一样。不过课都比她的少，现在不知道都上哪儿会男票去了。
　　林嘉禾在大学的这两年里没谈过一次恋爱，她在财经大学读语言专业，女生多，事儿多，男生又不怎么看得上，这就让她的感情空白了两年。
　　要说她完全不放在心上，她自己第一个不信。谁没有春心萌动的时候呢？可是林嘉禾这人，感情有点儿薄，你要让她现在说初恋是谁，她的脑子里可能只剩下个名字了，脸都拼不上。
　　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这么想想，自己的生活有点儿太寡淡，怪没劲儿的。
　　林嘉禾抓了两把头发，把短发弄得乱蓬蓬的，再用手一梳，打起精神看起了书。一套《安娜·卡列宁娜》借回来快一个月了，她才看了一小部分。没办法，外国名著总让她有点儿理解不能、望而生畏。
　　正啃着，手机亮了。林嘉禾抓起来，想起自己忘记调回标准了，一看，是李翔的。李翔是高她一级的本系学长，长得和她某个暗恋对象有点儿像——说某个，主要是因为她不太记得起那个人的名字了——这也是她对李翔印象好的根本原因。
　　李翔问她这两节是不是没课，没课到一号教学楼送个文件。
　　林嘉禾满口答应。放下手机，她就叹了口气。大一的时候没加入学生会，招新结束她才知道公司招聘都先从学生会开始，可把她给悔得。大二就跑去了，还被学姐奚落着说：“你大一怎么不加入呢？”
　　林嘉禾唯唯诺诺地说：“那时候对专业了解不多，担心课程难，就没参加。”
　　学姐看也没再看她，就把她分到了李翔手下。
　　别看李翔长得有点儿贱贱的，他还是个副部呢——当然这里面有本专业的人实在太少的原因。
　　巧了，林嘉禾就喜欢这种看起来贱贱的男生。刚见李翔的时候，她还恍然一悟，哟，这不那谁谁吗？——她实在想不起那谁谁叫啥了。
　　李翔不愧于他的长相，也是林嘉禾长相太普通，激不起他怜香惜玉的心，一有事儿就让她办。送文件，敲键盘，打印，都是她的活儿。他呢，晚自习搬个电脑看起来挺忙的，有一次林嘉禾从背后一看，妈蛋，小游戏玩儿挺嗨的。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林嘉禾就装没看见，该干嘛干嘛，又跑腿又狗腿。她觉得自己就跟多长了几条腿似的，还特阿Q地说自己是人形章鱼。
　　现在人形章鱼又要干活儿了。
　　林嘉禾把书合上，揣了手机和钥匙就往外走。目的地：男生宿舍楼。
　　托李翔的福，她可算是把男女生宿舍楼的位置给摸熟了。第一次来的时候她还思忖着，你说这人，怎么就能这么懒呢？现在她想都懒得想了。
　　还好现在是八月末，不冷也不热的，不然等李翔就得半天。有一次她以为李翔又要磨个半天，就晚出门了十分钟，到地儿了被一顿埋怨。她怎么知道他这次很快就下来了呢？她怎么知道他会连手机都没带呢？她无语问苍天，堪与窦娥比冤。
　　今天“大魔王”又稀奇地早来了，林嘉禾远远看到旁边石椅上一摞子文件，知道那是今天的工作量，垂头丧气地走过去：“学长好。”
　　李翔从手机里把眼珠子抠出来，胡乱点了个头：“啊，你好。”连个笑模样也没有。不过林嘉禾也不稀罕。男生嘛，长得贱就尽量不要笑，笑起来更贱。
　　李翔一边把手机揣裤兜里，一边示意她：“一会儿咱俩把这些搬上去，你就解放了。”
　　说得跟对她多好似的，不还是压榨她？她就不信他一个人搬不走这些。林嘉禾还是笑了下：“太好了，谢谢学长。”
　　话不多说，他们各抱了一半往教学楼走。李翔长得高，一米八多的身高配上她这小矮个儿，相当的喜感。尤其是李翔腿长，还得特意放慢步子等她。没一会儿，李翔就说：“你腿有点儿短。”
　　林嘉禾噎了一下，不自觉就往自己下半身看过去，可惜被怀里的纸挡住了。她今天穿了条连衣裙，上半身是故意做得有点儿短的，下半身是一层的蓬纱，也没衬得腿短呀。硬件就这样，她有什么办法。她低着声音说：“我也想长高呀，早过年龄了。”
　　李翔好像完全没发现她的郁闷，有点儿洋洋得意地说：“这倒是，我以前看过你档案，你都二十一了吧。我也才二十一。”
　　林嘉禾无语了一下，都不知道该接什么了。她悄悄翻了个白眼，不吭声了。
　　李翔也没再说话，两个人沉默无言地上了楼。爬到四楼的时候林嘉禾就想装死了，可李翔跟没事儿人一样，她也只好咬着牙上了六楼，腿都有点儿抖。
　　那个教室里还没人，李翔把文件放好，语重心长地对林嘉禾说：“你这体力可不行啊，平时可要多锻炼。”
　　林嘉禾感激涕零地道了谢，背对着李翔就撇了撇嘴。
　　李翔这人，跟她有点像。什么地方像呢？感情薄。他们俩都是想起来了，关心两句，没想起来，得，搁眼前也当没看见。再没有比这种人更能识别同类的了。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对方是啥样的人。可惜，这种人是不存在惺惺相惜的，所以到现在，他们虽然没有看不惯对方，也没有关系好这种情况。
　　出了教室门，林嘉禾一看表，得，第三节下课了，吃饭去吧。
　　林嘉禾都不在食堂吃饭，都带回去用自己的碗和筷子吃。她嫌食堂的东西消毒不彻底，一两万人谁知道谁有什么病呢。她宿舍的人都说她有洁癖和强迫症，她就说我还有精神分裂症呢。几个女生就上来哄她，挠痒痒挠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才放过她。
　　熟门熟路地买了牛肉面又加了片煎蛋，林嘉禾提着袋子往宿舍走。别小看这煎蛋，都是糖芯儿的，她就煎不成这德行，每次都糊。家里的锅没一次是寿终正寝的，淘汰的时候底儿都快烧穿了。
　　林嘉禾就是个嫁不出去的命。林妈就这么说她。
　　林嘉禾全当没听见。
　　婚姻这事儿还长着呢，以后考虑来得及。再说了，在财经学校，男生有几个不油头粉面、油腔滑调的，李翔就是长得清秀了点儿，整天都那么拽。长得更好的岂不是尾巴翘天上了？来了学校，林嘉禾都觉得出柜更好一点儿。
　　回了宿舍，林嘉禾一边吃面，一边翻扣扣消息。满篇废话，还有人发红包。她翻了半天也没见有用的消息，把手机一扣，刷碗去了。回来的时候她就看见手机指示灯闪个不停。
　　杨阳：我今天见你了，有空一起吃个饭？我课表你知道吧？
　　杨阳是林嘉禾的同桌——一年级的。这家伙当年填志愿为了上财经大学，选择了专业调剂。结果一看录到这个专业了，根本没来报到。复读一年如愿以偿地进了这个学校，可以说是梦想成真——可苦了林嘉禾了。
　　老师安排做值日，一男一女两个同桌搭着，男生擦黑板，女生擦讲台。林嘉禾全干，每次擦黑板都踮着脚尖扒着黑板边儿，有够傻的。她一擦黑板底下人就笑。
　　等大一结束了，暑假时候她就到处问是不是有一个叫杨阳的录到什么专业里了。果然有，会计系的。可把她给乐坏了，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再三说可以带他去学校。
　　杨阳不是这个区的，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想着认识一个学姐也好。看这个学姐这么热情，还想着是不是财经大学里男生太少，学姐这么奔放。谁知道下了火车一看，学姐居然是这么一个小个子，脱口就是一句：“杨阳，你可让我想死了。”
　　把杨阳吓得。
　　他可不认识她啊。
　　林嘉禾第二句就是：“我是你去年素未谋面的同桌。”
　　杨阳这才想起自己头一年没报到的事儿。他呵呵笑了两声，不知道说啥好。
　　林嘉禾也觉得说那些没意思，人家不想学这个专业，还能怪他不成？也就带他去学校放了行李，参观了校园，指了指教学楼、餐厅，又说了必备的抢课什么的。最后还给他指点了一个卖被子的学姐——杨阳远道而来，被子这种东西实在带不了。
　　杨阳好谢她，给她买了瓶饮料。之后联系也挺频繁的，杨阳作为新生有什么不懂的，也问问她。一来二去的，俩人就熟起来了。
　　林嘉禾：知道。下晚自习后怎样？
　　杨阳：行，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有短信提示了。
　　杨阳：我带我哥们儿成不？
　　林嘉禾：也行啊。
　　别看林嘉禾看起来好说话，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她放了手机，就在心里不爽——这到底是跟谁一起吃饭哪。
　　她也就是不喜欢生人，本来嘛，我跟你好，你跟他好，又不代表着我就得跟他好。她讨厌见不熟悉的人，人都是从生到熟的，就是这个过程让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