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唐]金缕衣》郢北

6、六

　　到了自己在南疆游历期间认识的五毒弟子。五毒弟子曲尤官话学得不怎么样，平卷舌不分，像是有条无形的蛇在他每次开口的时候都在一边嘶声掺和着，听着听着就让人觉得脊背发毛。

　　叶雪算是曲尤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能保持正常心态跟他正常对话的正常人，曲尤感动得很，引为知己，偶尔几次路过藏剑都会拜帖想进去找他喝茶，然而藏剑没逮住他几回，万花这儿却撞见好几次。莫三青是这几年万花声名鹊起的名医，一手银针如鬼神加持，炼制的药方也灵，曲尤见叶雪吃了闭门斋，猜他身边是有人病了，心底觉得有点好笑。

　　万花待客有方，给他俩腾了间临近花海的旧屋，放眼望去一片浩荡旖旎风情，红是红紫是紫，天上人间。曲尤不喝茶只喝酒，看着叶雪心不在焉，踢了一脚桌子。

　　叶雪这才抬起头。“曲兄？”

　　曲尤笑道：“找医生啊？”

　　“嗯。”

　　“找我啊，我也会。”

　　叶雪有点尴尬，“中途换药方也不合适，下次有机会再麻烦你。”还有一层意思：莫三青当年是叶凡费了不少功夫才请去的，当年幽冥渊把一身血污的叶雪拦在门外的年轻女人就是她，叶雪对那几天的情景记忆尤深，连带着把莫三青也敬畏有加，完全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礼数不周。

　　曲尤：“你自己病了换个医生，自己居然还做不了主么。别拿药方说事。”

　　叶雪更尴尬，“不是我。”

　　曲尤：“我不信。”他左手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手腕上那只蛇就一弯一弯地游过桌面，直起三角形的头，吐着信子，看朵花一样情意绵绵地看着叶雪。

　　叶雪：“有什么好不信的。”他忍了一会那只蛇的视线，忍了一会就忍不住了，“你能不能把它收回去？我也是习武之人，对这么有存在感的视线没法直接忽略，等会一不留神砍死了你让我赔还是不赔？”

　　曲尤：“你一个习武之人连这么点视线都忍受不了，干脆不要混了。”他奚落着敲了一会桌子，终于开口解释道：“你休息不够，体温比平时高，血液比其他人浓稠一些，血味更重。小白对气味温度很敏感的。”

　　“原来如此。”叶雪点点头，轻声道，“这不是没办法么。”

　　曲尤敏锐地听出点其他东西，抬头看了他一眼。“做噩梦？”他眯了眯眼，“你至少已经三天没睡，有仇家找你麻烦了？”

　　“没有。”叶雪低眉顺目喝茶，含糊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曲尤挑眉，眼看着眉毛越挑越高，几乎挑到天花板上去了。“哦呀，”他看着这藏剑山庄年轻一辈里声名在外的人物，手指在桌上敲出一串黏黏糊糊勾勾搭搭的音色，“春梦啊。”

　　年轻一辈里声名在外在的叶雪四平八稳地喝茶该看花看花该看风景看风景，耳朵有点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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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春梦。其实也没什么好羞愧的，叶雪青春期本来就比常人晚那么一点，十七八的时候半夜起来面红耳赤地去把裤子洗了，第二天起来继续在万花和唐门之间的路途上奔波，没什么精力去琢磨里面的深层问题，隐约记得梦里是有个黑蓝色的影子裹在了水波一样层层连绵的竹叶涛声里，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耻度太高经不起回想，也没空回想，于是就此搁置在记忆角落里，随便怎么蒙尘发霉长蘑菇。

　　然而前段时间，唐无乐醒了。之后叶雪精神状态猛地松懈下来，唐狂喜了几天，然后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寻思着这几年在蜀中打扰了太久，也是时候出去再多游历些地方历练下心智，然而磨蹭了几天走不出幽冥渊五里之地，于是强行自我安慰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当年唐无乐因为自己受伤多受这几年的苦，怎么着也得在他康复之路上尽尽心力，于是继续住下去。

　　于是第二天就梦见自己把唐无乐办了。是的，黑蓝色的衣服，在涛声绵绵的竹林里。

　　……什么鬼！！

　　叶雪惊吓过度，连夜逃出唐家堡，直奔万花，到了地方才意识到自己这问题怎么可能跟医生交代，跟爹交代还差不多。跟家人交代虽然非常没面子但是至少能得到靠谱的引导，自己哥哥叶寻年纪差了也就几个月，完全帮不上忙，而叶凡应该……是……没……问题……吧……

　　叶雪打了个寒战，先非常自觉地自我脑补了一下到时候会出现的场景。

　　叶雪：爹，我做了个，呃，春梦。

　　叶凡：哦，你也到了这个年纪了。不用担心，告诉我就好。

　　叶雪：我感觉非常的羞愧。

　　叶凡：没关系，对方是认识的人吗？

　　叶雪：是的。

　　叶凡：情窦初开，不用担心，父母会替你做主的。

　　叶雪：谢谢爹。

　　叶凡：父子之间不用客气。所以说，你梦到的是谁呢。

　　叶雪：……是无乐舅舅。

　　叶凡：哦，是唐无乐。你当时是怎么做的呢，毕竟一般大多数人梦到的应该是女孩子才对。

　　叶雪：我梦到无乐舅舅站在竹林里跟以前一样把我欺负到哭，我非常地委屈，然后某一时间福至心灵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成年了，便果断欺负了回去，把他折腾到哭为止。

　　叶凡：哦，折腾到哭。我还没见过唐无乐哭起来是什么样呢。

　　叶雪：也不难，我把他束发的绳子扯下来捆住他的手然后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叶凡：怎样？

　　叶雪猛地打了个寒噤，彻底脑补不下去了。且不说到时候父子两人之间对话会不会用这么心平气和的语调说这么耻度爆表的内容，单是脑补中叶凡这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亲和姿态就已经非常有问题。

　　……不对，是太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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