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凉（散文集）》天郁格格

19、梦若浮生，朝去暮归

　　自我回到故乡便基本很少做梦了，每天虽是晚睡，但经常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状态。这和那时在银川的情况是完全不同了，曾记得那时每晚每晚的噩梦，最后即便是晚上不关灯，枕头底下压着经典国学解梦的书籍也不管用了。几周下来，形神俱废，狼狈不堪极了。

　　如今想起却不知是什么缘故才能让好梦那么难得，原来梦也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虚无精神形态。每日里都在吵吵闹闹地生活，倘若回过头来说这一天是如何度过，必定是惊恐哑然，白白虚度了光阴而消耗了生命，真的便是虚梦一场。

　　谁也不想承认自己过的有多么平淡如水且寡然无味，却恰恰我们都过着这样的日子。它平缓细腻、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从长街掠过，一千个人却只有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恰是你，摇摇晃晃、行摆不定，举目四望、空洞无神的瞳孔里写满了失望和惆怅。然而即便如此，这个影子依旧被一千个人拉拉扯扯，终是踏过了萧索的十字路口，影影绰绰地消失不见了。为何消失？也许正是这样的影子太多，实在无法去辨别千篇一律的人生究竟有何不同了。

　　回想起来，可不是做了一场大梦？无从辨别真实和虚无的存在，无从察觉正确和错误的未来，似乎都在被无形的绳子牵引着，做出大家公认的自认为对的事情来，比方我如今二十有五，大家都在催促着我该结婚了。若细细去想，为何须得在这个年龄一定要结婚呢？不做这个事估计要被唾沫给淹死了，所谓人言可畏便是这个道理。人言可畏将我们一个个推进了那一千个相同且失望的影子里，大家如出一辙，便再没人说你的不是了，这场人造的大梦，真是人人皆在梦中，人人自谓清明透彻，人人都在浮生里漂流，且毫无新意的出奇一致。归根来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所关心的梦境，那是属于自己的一场梦，自然都想做的好些，希望是一场吉祥的预示，这时的众千影子也许会分离开来，稍稍呈现出不一样的灵魂来，总还是可喜的。

　　冬日来临的时节，万物萧索，一场场梦便显得萧条颓废。万物肃寂，朝阳从东南方艰难地升起时，广袤的河山依旧尘封在冰霜冷冻中残喘，我却不得不包裹着寒风从山涧处强渡。真是一场残忍的梦，脚下的绿色在枯萎中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寒流夹带着细土冷冰冰地作响，这时它们能化作尖锐的利刃割在我的脸上。常常想是朝去苦多，这时最能意乱神迷，心智被狠狠地敲击着，五脏六腑都在抗拒着梦境的恶化，想去逃脱，却被束缚的越来越紧。梦入苦海，总是无涯，我总感叹定力不够，不能找到一根牢靠的绳索能让自己泊岸，起码能清一清灰尘，好让自己打碎这个梦的魔咒，却总是身不由已地随着寒流在飘，蜜糖似的软绵绵的梦啊！

　　这期间也独自旅行了一些地方，看过了一些风景，认识了一些人。能看到长年匍匐在大地上叩首的信徒、也能看到繁华角落里衣衫褴褛的老者、自然也有背负着信仰徒步在青路上的旅人。我羡慕他们能出口成章，笔下生花、更羡慕他们能把控梦的长度宽度还有广度，自由的灵魂飘零在梦里的每一个角落，梦被满满地充盈着，不在那么黑暗和悲伤，不在那么千篇一律，总是有那么一两个跳脱的影子大喊：“我是最可爱的人，希望能遇见最美丽的你，而我真希望你就是。”

　　好吧，这又是另外一个充盈的梦了。

　　朝来暮归，人生一瞬间而已，想我归去之时，正是红霞满天，勾勒着田地上谷穗的影子也红了起来，当红日落下，霞光正要散尽，我正坐在积了雪的峰顶，那时，没有什么比天空更血红，也没有什么比雪峰更洁白了。这才是这场人生大梦里的终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