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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8 ...

  •   午觉不宜长。
      这是阿拉信奉却屡屡违背的两条生活守则之一。另一条是,早睡早起身体好。
      像以往很多次一样,阿拉从盛大又逼真的梦境中,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挣扎出来,浑身又酸又疼。宿舍里半拉着窗帘,黑沉沉的。从被子里翻出手机一看,已经4点了。脑袋睡得有些木。阿拉下床,拖着身子走到阳台上,从柜子里翻出个西红柿去洗。她没开灯,凑近镜子看自己,头发蓬蓬的,睡眼惺忪。
      返回阳台上,阿拉抱怨:“睡得好难受啊……”
      旁边的阿瑞笑答:“这酸爽!”阿拉就笑。
      凉风习习,时不时飘来一阵桂花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然后阿拉开始唱歌。东一句,西一句,把脸搁在温暖的石面上,没骨头一般抱着阳台,故意走调,唱得自己都笑。浮生偷得半日闲。这样的情形,让阿拉觉得眷恋。
      又扯了会儿。阿拉恰到好处地收住了。转身去洗澡。
      回到宿舍,打开灯。
      阿拉的目光不由得放到了米米身上。米米报以沉默的凝视。眼睛有如琉璃,璀璨夺目。阿拉木呆呆的看着他,无比确信这身体里束缚住了米米的灵魂,因而他只能通过眼睛来传递想法。那个眼神,是问候吗?她靠近了一些,看那眼睛的变化,清透灵动,光芒流转。这又是什么意思呢?阿拉蹙眉。她伸手去摸,摸米米的眼睛。是冰冷的,光滑的。有如小时候常玩儿的玻璃珠子。
      莫名地,阿拉想起了许久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一个人在逛地摊的时候看到了一只黑铁浇铸的猫,他注意到猫的眼睛是真正的绿宝石。于是他不动声色地以低价买下了两只猫眼。回去后他向朋友炫耀。朋友向他打听了地摊的位置,之后又去找那只猫。买回去刮去猫身的表层,发现里面是纯金。
      阿拉扯扯嘴角,米米的眼睛变成了宝石,身体呢?里面到底是什么?
      已经持续多久了呢?米米像雕塑一样不声不响?
      之前阿拉固执地把米米摆在桌上。费尽力气打消了室友的疑虑。
      一天后,米米没出过声。
      两天后,米米再没眨过眼。
      三天后,米米一点生命迹象都没了。
      ……
      到现在,两个月都过去了。米米像坐化了一样。阿拉摸摸他的头,莫非是现在很流行的渐冻症?
      面对这样一个悄悄渗透的敌人,阿拉突然庆幸,自己没有一直一直地等待明天。
      韩寒说,告别,要用力一点。阿拉举双手反对,她一点都不喜欢告别。也不喜欢送行。在某个地方分开,转身,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像以后必然会再见一样,坦然无忧地离去,最好不过。可是这次,她还是忍不住狠狠道别了。分开是必然。想说的话一定要告诉他啊!
      在那次抱米米回宿舍之前,阿拉又逼他变出了人形。无视米米的抗议,她摸摸他的头发。然后带他去吃了一顿。鱼端上来,阿拉挑了刺,喂到米米嘴里。米米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分神去催她快点。吃得胡子都要冒出来了,两只眼睛闪闪发光。阿拉看着他的圆眼睛,想起那次带来希望的重逢,忍不住红了眼睛。
      之后,阿拉带他去了图书馆前的台阶。闭馆铃声响起,一群群学生走了出来。阿拉拉着米米坐到台阶上。图书馆建得很高,正对着校门,抬眼望去,是整齐的路灯和黑鸦鸦的灌木。由于学校位于郊区,周围没有什么特别高的建筑,难得的,头顶是一片完整的广阔的天空。
      人越来越少,身后的灯渐次暗下去。阿拉在心里数着数,到五十的时候,灯全灭了。远远传来笑谈声,都破碎在风里。
      阿拉回头看了看图书馆,转过身,对着米米说:“很安静吧。”
      米米点点头。
      阿拉再没出声。仰头去看天空。天幕低垂,依稀可见薄云,没有星星。即使郊区,天也不是全黑的。颈部很舒服,阿拉朝着天空大口呼吸。然后,她站了起来。对着这茫茫夜色伸开双臂。她觉得自己很渺小,被风吹得没有依傍,又觉得自己很大,仿佛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在这样的孤寂中,她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力量,流向四肢百骸。
      “如果以后我爱上了一个人,他也喜欢我,我会带他到这里。不说话就很有力量。”
      米米仰头看着她,懵懂点头。阿拉俯下身拥抱他。

      “阿拉,要再见了吗”

      站在最爱的小桥边上,阿拉毫不犹豫地把米米沉到了河里。这是她预谋已久的,她认为是这具僵硬的身体束缚了他。米米沉入水中,只见气泡冲到水面上,像是从米米身体里跑出来的。阿拉就想,红尘浊气都散出来了。她看看水面,气泡由多到少到无,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深秋的寒风扫过水面,摆弄柳条,在楼舍与高空席卷而过,掀起低沉的咆哮。又从四面八方刮向阿拉。阿拉觉得脸被扫得刺痛,直流下泪来。她看了看水面,伸出手去够,想象着米米终于恢复了轻灵,他会明白,然后少见的乖巧的上前蹭她的手。阿拉等待着,等待着。

      又有些发烧。阿拉自己也觉得好笑。她把药和热水摆在桌子上。侧脸趴着。想象着一只手从一边伸过来摸自己的额头。
      “怎么发烧了?”他会这样说。
      “哦,是生病的味道。”他会像答对问题要奖励的孩子一样笑。
      “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说不出这样的话的。那个笨家伙。是啊是啊,我当然知道,所以代他来说。也把这话送给他。
      伸手抚了抚杯壁,温热。阿拉明白,再不会有这样一个米米了。阿拉坦然地微笑着,把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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