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的米米先生》单宁酸

4、chapter 4

　　放下电话的时候，阿拉像平时一样等着对方先挂，却又忍不住紧赶着摁了挂断，不让自己听到“嘟嘟”声。之后，大力拉开纱窗，进了寝室。速度快到好像在躲避什么。

　　今晚月亮很圆，很莹润，周围有薄薄的云飘过，丝毫阻隔不了清明的光。阿拉跟着阿瑞阿瑶在窗台赏月，情绪高涨。几个人伸长了脖子对着天空指指点点。“看，云飘过去了！”“哎？没遮住！”“你们看你们看，好像舞会面具哦……”“真的哎……”“又变了，好像蝴蝶！”“哪里像了……”“你看那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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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也比划着，最兴奋的时候在阳台上大喊了一声，惊得阿瑞和阿瑶对她侧目，还反应极快地往后躲，阿拉不用看也能想到她们那种“你有病啊”和“我们快躲开”还有“我们是无辜的”混合在一起的戏剧般的神情。阿拉不在意，她觉得很畅快，也很得意，这声大喊，许久以前就想做，在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时刻突然迸发，实实在在毫不敷衍，真真是气息浑厚，惊起一众飞禽走兽。
　　然而，这一嗓子，却像是在阿拉胸口戳了一个洞，有些情绪没了束缚，飞快地冲出来，四散着飞开。阿拉平静地感受着这种抽离，想象自己像皮球一般瘪了下去，身子越伏越低，声音越来越无力。到最后，直接趴到了阳台上。腮帮子贴着上面的瓷板，硬而微凉，给她以细弱的安慰。“她怎么还那么有力气呢？总是这样……”阿拉有些无奈有些好笑。
　　她，就是阿瑶，一个生人勿扰，熟人疯狂的女孩儿。阿拉曾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你身上怎么那么多能量？我都处于耗电状态了。阿瑶随棍上，揶揄她，我还是满格啊。阿拉就无力地笑。和她说话是很累的。阿拉又总想表现得善意，欢快。不过，也可能就是自己的问题吧。阿拉总是容易感到心累。
　　一会儿，那两人都开始打电话了。挤在一起嬉笑着彼此干扰。阿拉摇摇头。也拨了一通。
　　前些天，阿拉看一本讲“意志力”的书，上面说，如果努力控制情绪，会损耗意志力，即伪装有成本。阿拉此刻就有些心累。可是事后阿拉又奇怪，我那时明明挺开心啊，没怎么伪装吧。想不通，阿拉就把那股子伤春悲秋的劲儿归结于：月色太美，气氛太好，物极，必反。
　　阿拉长出口气。
　　“喂？”他总是这么轻松，轻快的口气，有种玩世不恭的味道。
　　“哎！”她微微笑了。
　　“有事儿？”
　　“没啊，没事儿。”
　　“干嘛呢？”
　　“呵，和室友一起赏月呢，哈哈。”阿拉笑得很没有底气，倒像是心虚。
　　“不嫌热？”
　　“都九月份了，怎么会热？”
　　“我们宿舍整天开着空调，热得不行，得天天洗澡。”
　　“电费贵啊。”
　　“每天都得洗澡，不然太难受了。”
　　“我们不行，宿舍没热水。”
　　“太热了……”
　　“还好……你们多久交一次电费？”
　　“不知道，我们直接从校园卡里扣的。”
　　“难怪，我们就不是，我们得自己去交……”
　　就这样，阿拉眼睁睁地看着话题滑向了宿舍硬件和学校制度，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尽管这些话题都谈过，具体内容被提起，仿佛就是为了被忘记，下次照说不误，而两人还很有默契地兴致勃勃地交流细节，从空调到卫生间到到食堂到校园一卡通，宛若第一次。这样的话题琐碎，无聊，但不会冷场，也不会犯错。阿拉扬高了声音，心情好了点，但又像是变得更糟。
　　当他在那边第三次问道：“你们选了课了吗？”时，她突然有些厌烦。
　　唔唔嗯嗯一番，阿拉把略有些发烫的手机拿到眼前一看。
　　50分钟了！她作势心疼话费地喊。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敷衍着他在那头的打趣，阿拉半开玩笑地道别，笑容甚至维持不到下一秒。

　　回到寝室后，阿拉走到等身镜前，仿佛想看自己，却又完全没有意识。她漫不经心地想到，自己大可以这样：等他挂断电话，听一听那“嘟嘟”的忙音，怅然地在阳台上趴一会儿，如此不才完整吗？不，她摇摇头，那不是自己。又摇摇头，她才不会为了他那么做。
　　那不符合她的骄傲。
　　她也承受不起那样的寂寞。

　　阿拉扒住床栏，踩在凳子上，想去摸摸米米，才想起，他被气跑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