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猫天临》焚业时官

3、C3.钩尔湖边

　　在两个人的谈笑间，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丛林深处。这片丛林从来没有人来过，也没有任何林间小道供人行走，就算是烟雨丛林的原住民夜猫一族，也从没想过在这里修建道路，因为他们无需道路就能在此间轻松地穿行。
　　脚下布满了荆棘与树叶，而眼前则是密密麻麻的高大灌木与树杈，问雪抬头看了一眼矢上——此时的矢上已经拎着鸟笼爬到了树上，踩着那上面一颗颗大树的树杈前行。问雪叹了一口气，手中的手杖在地上顿了顿，一小片冰蓝色覆盖住了他的脚底。
　　当他再次抬脚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荆棘能够阻挡他的步伐，他走过的地面，都留下了一个个布满霜冻的脚印。
　　虽然说解决了脚下的问题，但被限制住的视野依然减缓了问雪的前进速度，他只得时刻抬起手杖，以确认矢上的位置再缓缓跟上，虽然说这已经不是问雪第一次穿越这片难缠的丛林了，但前几次的经验对这里来说毫无作用，他的步伐依旧缓慢。
　　在绕过一片密集的竹林后，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现在展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条宽阔的溪流。烟雨丛林常年降雨，四季温暖潮湿，又处于多湖泊的地带，这一路下来两人已经跃过了数条溪流，但眼前这条溪流又和之前见到的不一样。
　　这条小溪粗看起来与其他的溪流没什么不同，但要是细看，变会发现其中水流十分湍急，要是失足落水，那基本上很难从水里爬起来。在这里曾经有过失足落水的事件，那个人被水流冲到一片距离很远的浅滩，在森林中走了一天才回到这里。
　　小溪的两岸并不是之前问雪见到过的浅滩，而是两块高出水平面约两三米的陆地，溪流很宽阔，在问雪口中，那是“就算是矢上也不能轻易跳过”的距离。想从河这边到那边，只能走架在两岸的一根独木桥。
　　独木桥啊……问雪看着面前那根不过大腿粗细的木头，内心是拒绝的……
　　这么细一根杆子，连脚踩上去都会打滑的吧，这种东西，是给人走的么？
　　不过转念一想，架在这里的这座桥，还真不是给人走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在场的问雪，和矢上，一只是狐狸，另一只是猫……只不过现在都是人型而已。
　　“因为你带着手杖，还提着我的鱼，所以说想还原成本初形态走过去是不可能了。”矢上看着问雪，一脸认真，“你先走吧，我在后面看情况帮你。”
　　问雪叹了口气，用自己的手杖穿过那装鱼的木桶，他双手托住自己的手杖，把鱼桶调整到手杖中间，就这样做了一个简易的平衡装置。做完这些后，问雪再次检查了一遍，随后抬脚走上了那独木桥。
　　一步，两步，说实话问雪的平衡能力还是不错的，再加上他手中的鱼桶手杖，一路让他慢悠悠地走到了河对岸。
　　“嘿，到我了。”矢上拎起鸟笼就走，那条独木桥在他脚下好像与他刚刚走过的平地没什么两样，用不了几秒矢上就走到了对岸。
　　矢上走过独木桥，迎上他的是问雪认真的目光。
　　“你是不是该找一根更粗的木头来当桥？”
　　“诶？不用啊。”矢上诧异了一下下，翠绿色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问雪，“我们过得去就行了，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来。”
　　“也是……”问雪想了想，在这里修桥的确是毫无必要，第一是矢上说的没错，这根木头现在已经解决矢上的出行问题；第二是万一有外敌入侵，这座桥反而会给对方带来便利，这对没什么作战能力的夜猫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小河的对岸是一片密集的竹林，这里的竹子高大粗壮，每一棵竹子几十尺高，都有碗口粗细。竹子之间的空隙小的可怜，想从中穿过去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
　　矢上领着问雪沿着竹林向西方走了一小段路，当矢上注意到竹林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时，他带着问雪拐了进去。
　　这是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路又长又曲折，一眼望去不知哪里才是尽头；不仅如此，这条路还十分狭窄，最多只能供两个矢上这种体型的并行，要是两个问雪并行，非卡死在这不可。
　　两人一前一后在竹林间的小道中前行，风吹过竹林，叶子间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十分好听，脚下踩过的鹅卵石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矢上抬起手轻轻一跳，落地时，手中已然多了一片翠绿的竹叶。
　　看着矢上的表现，不用问也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错。
　　两人穿过那一条竹林间的长廊，在出口处碰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或者说是动物。
　　在那里，一只小黑猫低着头正想往外走，他一抬头，撞见了刚刚走进来的矢上与问雪。
　　“诶，这是……？”问雪指着那只小黑猫，表情有些迟疑。
　　而那只小黑猫，看到问雪后的那一瞬似乎陷入了呆滞，然而在听到问雪用自己的语言说话后，显得更加震惊了。
　　“是镜壬哟。”看着自家弟弟那惊呆的样子，矢上放下鸟笼，弯腰伸手想抚摸黑猫那一身光亮的皮毛，却被后者敏捷地躲了过去。
　　“诶，怎么这么见外？”矢上小手翻转，以更为灵巧快速的手法向着黑猫抓去。
　　“啪。”手背上被小黑猫爪子上的肉球拍了一下。
　　矢上讪笑着收回了自己的手，而那只黑猫则是绕过他，抓着问雪的长袍一溜烟窜上了问雪的肩头。
　　“看来他对你很不满呢。”问雪对矢上说，肩头上的小黑猫斜着眼看着矢上，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是啊。”矢上重新提起鸟笼站了起来，“这几天我一直熬昼，晚上又开始睡觉，都没和他们一起活动，这样就开始嫌弃我咯。”
　　“那我这次来，岂不是又得麻烦你们调整作息时间？”问雪微微蹙眉，似乎是对自己过来麻烦矢上一家觉得不好意思。
　　像一只猫一样狡黠地盯着问雪，矢上那绿色的瞳孔闪动，却是早已看清了问雪的尴尬。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在这里的日子太无聊了，有朋友来玩，我们巴不得天天不睡觉呢。”矢上笑着回头，“不是说过了吗？不管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都会欢迎你。”
　　“另外，从刚刚开始就忘了说的……”矢上顿了顿，“灵狐族的贤者问雪，欢迎你再来拜访，这一片土地……”他用手一指不远处的林间谷地，“永远向你开放。”
　　问雪向前一步，抬头顺着矢上所指的方向看去。
　　苍翠的竹林，清澈的溪流，洁白的湖石组成了这一小片风景秀丽的谷地，谷地的东方是迷蒙的烟雨丛林深处，而西方却是面朝缥缈浩瀚的钩尔湖。在谷地的那一片苍翠竹林旁，便是矢上一家人的住所，用竹子搭成的竹屋被几十根高高耸立的竹子顶起，固定在了半空中，小竹屋的另一边则是一颗参天的百年古树，几根长长的藤条把粗硕的树干与矢上的小窝固定在了一起，那竹屋的屋顶上则是被铺上了一层白色的油布，很好地阻止了下雨天雨水的倾泻。
　　这一处房子，是问雪两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的，在他的记忆深处有着深刻的印象的竹屋。
　　不过，他还注意到，在那靠近湖边的沼泽地边，又多了几幢粉墙黛瓦的建筑。他也没有多问，提起手中的鱼便跟着矢上顺着一边的石阶走下了谷地。
　　“等到了家里，要不要休息呢？”矢上回头问道，“问雪先生长途跋涉也很辛苦吧。”
　　问雪想了一想：“还好吧，我可以到晚上再休息。”
　　问雪的话音刚落，趴在他肩膀上的小黑猫便喵喵叫了一声。
　　“镜壬说了什么？”他问道。
　　“没什么。”矢上笑道，“只是让我现在马上去休息，最好还要一觉睡到明天早上，趁早把作息调整好。”
　　“那真是麻烦你们了啊……”
　　“没什么，真的，你能来玩我们就很开心了，昼夜颠倒一下并不算什么。”
　　几人边走边聊，不一会便走到了谷地中那颗百年古树下。
　　刚刚站在远处看还不能直观地感受这棵大树的庞大，现在众人站在树下，才感受到了这棵树的庞大，那遮蔽了天空的树冠，以及那四五个人都不能合抱的粗壮树干都向众人讲述了它一生悠久的历史。
　　抬头仰望这棵大树，甚至能在上面看到一些不小的鸟巢。
　　可惜那些鸟巢到现在已经是鸟去巢空，矢上想着。
　　一般那些年长的夜猫都不会去捕猎自己住处附近的猎物，不过矢上这些年轻的猫却管不了那么多，去年一次大捕杀中，矢上一家几乎是掏空了这棵树上所有的鸟巢，也使得这棵树上的鸟闻猫丧胆，再也不敢来筑巢了。
　　要等其他的鸟类来这居住，估计得再等两年吧……
　　“镜壬，你先上去。”矢上对那小黑喵说道。
　　镜壬喵了一声，一个健步蹿下地，四只爪子扒着树干蹭蹭蹭地就爬上了上面那小竹屋。
　　“他刚刚又说什么……”听不懂本初形态下猫语的问雪照样一头雾水。
　　“他让我把鱼放下，鸟挂上去，就这样。”
　　几分钟后，一根长绳子从上面甩了下来，与此同时，一张清秀的小脸从竹屋上探了出来，那一双看起来与矢上并无二致的翠绿色眼睛眨巴着看着下面。
　　“哥，把鸟笼系上！”他喊道。
　　矢上抓起绳子，娴熟地打上了节，看起来这工作已经做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问雪先生，欢迎啊！这次我写了好多东西要让你看。”趁着矢上打结的空隙，镜壬也在竹屋上表示了欢迎。
　　“好啦好啦，快点吧。”系好鸟笼，矢上拉了拉那根绳子，“问雪先生又不会马上走，这么着急做什么。”
　　装满了鸟类的鸟笼被一点一点地往上拉，似乎是感受到了两只大猫的气息，笼中的鸟耷拉着羽毛，任命般地沉默了。
　　问雪把自己的手杖背在身后，扒拉着树干一点一点爬了上去。
　　等到两人陆续爬上树，镜壬却早已跳下了大树，去处理地上的那半桶鱼去了。
　　矢上进到竹屋中，和问雪聊了不到两句便打起了哈欠，连续的熬昼让他再没办法抵御睡魔，他就这样靠着软软的坐垫睡了过去。
　　而刚刚还表示不困的问雪，也感觉到了一阵倦意涌上，如同旅途中的所有疲乏都集中在一起爆发一样，没过多久他靠着矢上，同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在外面，夕阳才刚刚开始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