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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别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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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溥仁来了之后,甄溥阳从始至终都不说话,就连赫朗给他书卷时,也是无动于衷,不予理睬。
明明这不关赫朗的事情,但是他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舒服,像是被小石子硌着似的,所以也连带他一起冷眼以待。
赫朗也不管他,收回书卷。
既然殿下爱耍性子,那就由他吧。他会纵容他,但可不是无理取闹的。
他是他的先生,可不是仆人。
转身,继续把目光放在新学生上,他拍拍甄溥仁纤细的身板,带他到书桌前。
摊开一张纸质细腻的宣纸,赫朗一边问他是否会写字,一边为他磨墨。
得知他会写字时,他的眼底浮出一丝欣喜,鼓励他写出来看看。
甄溥仁没向外人展现过自己的字体,所以有些羞涩,动作也凝滞起来。
他念书晚,也是近年才有先生教他写字,想到自己那些不算美观的字,更是让他自卑。
即便如此,在先生的目光下,他还是鼓起勇气,用纤细的手掌执起毛笔,在铺好的纸张上仔仔细细地写了自己的姓名出来。
虽然端正,但是透露着稚嫩的气息,笔画也略显虚浮。
好奇地伸长脖子,不动声色地瞄了眼他的字之后,甄溥阳嗤笑一声。
嘁,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还比不上他的一半儿。
被自己的皇兄嘲笑,甄溥仁脸上微微一热,迫窘地收起纸张,失落地想,这原本是个展示自己的良机,可无奈他根本没有与皇兄相比的能力。
原本以为先生也会露出不以为意的轻视,对他失望。
却没想到他却面色如常,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无奈地瞥了皇兄,示意他收敛。
再接着,先生便握上了自己执着毛笔的手,淳厚温润的嗓音就在他耳边清晰的响起,鼻间喷出的细小气息也是那么温柔,搔得他的脸颊与心尖都痒的不行。
“这般写……字会更有棱角。”
赫朗顿了顿笔尖,往下一拐,一个漂亮的笔锋写了出来。
直到他松开手,让甄溥仁自己试试,他脸上的热意还是不退,反倒更甚。
他满怀信心,低头不敢看赫朗,紧紧地攥起毛笔,回忆着刚才的感觉,照模照样地也写了一个甄字出来。
甄溥阳平时都是最活跃的一个,此时却难得的一言不发,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两人互动。
他们相处的气氛似乎很融洽?甄溥阳看见赫朗面上扬起的亲切笑容,哼笑了一声。
他最不喜欢先生的一点就是他逢人就笑,虚伪的很。
但他却又最喜欢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说不上灿烂,就是温柔得让人想靠近。
甄溥阳想,他或许是喜欢他只看着自己笑。
茶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甄溥阳拿起一杯灌进肚中,靠它来将心头上的怒火来稍稍镇压下。
既然两人在学习,他也不会落下,只是执起手中的书卷,他却是一个字都看不下,甚至想将这满是密密麻麻字眼的该死书本给撕了。
赫朗的任务是辅佐甄溥阳登上皇位,自然不会再授以什么帝王之道给甄溥仁。
在选择书本时,他就只随手挑了本教人修身养性的书给他。
他也不算打发,但是教导一个陌生的皇子,总归是没有甄溥阳那么细心的。
甄溥仁眼中虽然没有名利之心,也不像是想坐那位置的样子,但是眼底还是有一分不甘,想要争夺着什么似的,反映出的内心远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平静。
是嫉妒他家殿下一向受恩宠而自己确是不受宠的皇子吗?
赫朗惋惜地摇头,只希望他未来成为真正的君子,不被丑陋肮脏的欲给污染。
但是甄溥阳明显体会不到赫朗的用意,看到甄溥仁只需要看一本书时,只以为他的先生是偏爱这十二皇弟,舍不得他劳累看书。
当下,甄溥阳立即翻起嘴角,嘴边充满讥讽,“太傅初见时,可是让我看完了四书五经呢,怎么到他这儿,就只用看一本?”
赫朗微微愣住,四书五经……那是原身要求的罢?他可不曾记得他让他看过这些书。
不过此时,这具身体的所作所为也被他全盘接收了。
“你皇弟身子骨弱,适当看书即可,哪像你,就需要些圣贤书熏陶。”
赫朗带着淡淡的责备,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心中不大明白甄溥阳今日的脾气怎么这么爆。
明明自己都已经如此受宠了,还与一个丧母的孩子计较公平这回事,他听了这孩子的事都心疼,怎么殿下身为他的皇兄,却是半分同情都无。
甄溥阳只是被赫朗轻轻地敲了一下脑门,心底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委屈,如果是平时就算了,可现在还在皇弟的面前,他更是觉得丢人。
捂着脑门,甄溥阳像是受了不知道多大的虐待,也不说话,只直直盯着两人,要把他们盯出个洞似的。
甄溥仁一方面感激赫朗对他的关爱,另一面也因为皇兄的话心下难受。
他虽然被兄弟们不平等对待的次数不少,但是也不是没有自尊心,一听甄溥阳这么讲,还让他被先生敲了脑袋,便连忙回。
“承蒙先生垂怜,学生资质中庸,脑子驽钝,不似九皇兄那般聪明睿智,合该多下功夫苦读的。”
赫朗收回敲甄溥阳的手,缩进袖子里。担忧着,真的打疼他了?怎的这表情都不对劲了。
忍住为他揉揉的冲动,赫朗对甄溥仁点头,“臣对十二皇子甚是欣慰。”
甄溥仁连忙摇头,“贺太傅莫要称学生为皇子,太傅现在是学生的先生,直呼我名讳即可。”
想起甄溥阳还是被自己教训过才肯承认他是他的先生的,和他一比,甄溥仁可真是乖巧了。
赫朗弯起嘴角,用了个平和的称呼,唤他为“仁儿。”
“呵……”
这个称呼让甄溥阳听了去,只轻笑了一声,暗自腹诽,这才多久,就唤了仁儿。
先生叫皇弟叫得这么亲热,而现在竟然还是称他殿下,这亲疏之分,立见高下。
甄溥阳牙根痒痒,存心不让两人相处,连连唤来婢女端茶送点心,然后大呼自己饿了,现在就要用午膳。
他的命令自然是无人敢不听的,于是婢女按着他的需求,鱼贯而入,房间里久久不能静下来。
赫朗被闹得头疼,甄溥仁也捏着书页不言语。
他知道自己是讨了皇兄的厌,便见好就收,先一步告辞。当然,明日还是会来的。
眼见那碍眼的小孩走了,甄溥阳浑身才舒坦,但对着赫朗依旧没好脸色,谁叫先生方才冷落他的?
赫朗对他的表情视若无睹,真当他是饿了,淡定地吩咐婢女上前布菜。
“……”甄溥阳用力坐下,狐疑地打量赫朗的神色,先生这是真的没察觉他生气了吗?怎么还是这幅一成不变的表情!
还好,赫朗给他夹了一筷子他喜欢吃的菜,这才让他稍微消气,别扭地吃了,眼神却闪烁不停,好奇地发问。
“先生——你、你以前可还有过别的学生?除了刚才那小子。”
赫朗眨了眨眼,目光低下,陷入了回忆。睡醒了的瓜兔趁他不注意,窜进他怀里安然地待着。
要说学生,必定是没有的。但是他现在与甄溥阳的相处模式与关系,倒是让他想起了赫征小时候。
赫征幼时,也是那般的激进,顽皮,他也经常用那样的语气,轻轻地跟他讲道理,教他做人。
只不过,赫征似乎没听进去过。
待他长大之后,越发蓬勃的雄心壮志也逐渐吞噬了他的童真,纯良,与他们少年时的美好。
所以…最后,他们才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赫朗眼中闪过起起伏伏的波澜。
虽然情魄被取,他理应对赫征再无牵挂。但是太多的回忆排山倒海般在此时涌来,太多种复杂的情绪糅合的情感,还是让他无法真正保持淡定。
感受到宿主心境的波动,瓜兔敏锐地睁开水灵灵的大眼睛,伸出一只小爪子在赫朗的心口前,立马让赫朗再次回复了平静。
宿主的第一个世界果然还是无法很好地控制情绪,瓜兔的精力受损,又蜷缩成了一团。
不过它相信,在以后的世界里,宿主会得到更多的磨练,真正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为目标前进。
甄溥阳等赫朗的回答等得急了,不满地扯他袖子。
先生的眼光,这么远,这么宁静,但是在故作的淡定之下,又能感受到他深深的怀念,特别是最后望向他的一眼,是在想着谁?
先生透过他,在回忆着谁?
这个问题在他的脑中回响,占据他的大脑,让他心底升腾起一股烦躁,平静的心也被搅乱得波澜四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悄悄地生出这种破坏感,让他惊觉自己的丑陋。
他想要惩罚这人,用不堪的方法弄哭这人,让这人的目光只能真切地望着自己,嘴里只能念他的名字,全部的心神都挂在他身上。
可是,这诸多想法,只能被他强制性地压抑下来,就像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望着赫朗依旧平静的面容,甄溥阳咬牙切齿,凭什么这人让他心绪凌乱,备受折磨,而他还依旧这么清高,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