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散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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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里人很少，只有路灯沉沉地亮着暖黄色的光，偶尔有一两对小情侣站在路灯底下，骨头像是被老陈醋泡了一年似的互相依偎在一块儿，顺便儿还拉着小手手搂着小肩膀亲着小嘴儿，腻腻歪歪的低声说话。
只要心里有浪劲儿，甭管是哪个季节，那也都得是个躁动的季节。
陆西卓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表情有点儿不解的小孩儿，往回走了一小步，带着点笑意轻轻伸手，拽出他揣在裤兜的手指，攥在手里转身继续往前走。
叶钊觉得有点尴尬的轻轻动了动手指，有点不好意思的抬头往四周看了好几眼。
牵着他的手又温暖又温柔，让他有点儿使不上力气挣脱。
青年犹豫了两秒后，回握住陆西卓的手，两个人并肩往家的方向溜达。
“看着你和沈韬聊天的样子，不自觉的就想着，要是能早认识你几年就好了，感觉他了解你很多，多的让我都有点羡慕了。”男人声音融进初夏的晚风里，沉郁而性感。
叶钊努力跟上他的话，脑子里嗖嗖的转着龙卷风，但就是反应不上来这话该怎么接。
好在陆西卓看样子并不打算等他接话，似乎是再次笑了一下，低声开口道：“也不止是羡慕，可能，还有一丁点儿嫉妒吧。大概是因为很多年没有嫉妒过了，所以有点儿分辨不出来。”
这是青年自打认识陆西卓这么长时间以来，听到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话多的都让他有点儿怀疑陆西卓今天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直接是疯了还是怎么着。
男人话少的时候吧，他觉得尴尬。
现在话多了，又让他心情复杂。
嗨呀真是非常气。
“不只是嫉妒他了解你，也有点嫉妒你们的关系。”
大概是因为突然说出这些话来，也让男人觉得有点儿尴尬，于是他牵着小孩儿的手稍稍收紧了一下，然后用另一只手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两声，偏过头来看向叶钊，温和的眼神中，还带着一点儿不好意思。
叶钊有点儿怔愣的侧头盯着站在他身边看向他的男人，柔柔暖暖的一大坨，还带着路灯加持出来的毛边儿，让他都有点想不起来陆西卓最初给他的印象了。
从前他那些面容冷峻的，神色漠然的，让叶钊给他名字前用小刀刻下“高岭之花”四个字儿的样子，模糊成一团，像是在宣纸上晕开的水渍，看不清楚。
青年感觉有一大堆话想说，可是又什么说不出来，这感觉像是被人摁进刚晒好的棉花被子里，温暖又憋屈。
憋的他感觉分分钟能背过气儿去，憋到最后他只好抓住陆西卓刚才那一大段话的尾巴尖儿，强行解释了一句。
“我和沈韬真没什么关系，真的，我俩特清白，他直的跟钢筋似的，可喜欢姑娘了。”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真挚，男人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像之前总是若有似无挂在唇畔的笑意，而是朗笑了好几声，连眉眼都跟着弯了起来。
看上去简直帅的人神共愤，天地失色。
然后这张人神共愤，天地失色的帅脸突然在叶钊眼前放大，然后在他眉心落下了一个柔软的吻。
青年被他突如其来的轻吻震住，缓了两口气儿回了下神，然后借着暖黄色的路灯使劲儿看了他好几眼。
他越发怀疑陆西卓今天八成是疯了。
难不成之前其实一直都是吃药控制的，结果今天行程被打乱了，耽搁了一顿没吃？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陆西卓亲了一口之后，又伸手在叶钊脑袋上轻轻拂了一下，“我很羡慕你们这种……怎么说，无话不说的关系。在今天听到你们的聊天之前，我不知道你的同事原来是那样的性格，也不清楚你的论文写的怎么样了，更不知道你在公司的工作遇到了什么麻烦没有。”
叶钊原本宽的跟三车道柏油马路似的神经，居然意外的捕捉到了陆西卓的语气里那一点点不明显的自嘲和无奈。
大概是男人今天太反常了，吓得叶钊脑袋里那一小撮儿组织语言的中枢神经都只能用来一惊一乍的抱头大喊，这会儿连一句万能句“哈哈是吗”都哈不出来。
脑袋里平时负责开议会的那一百个小人儿，这会儿正互相拉着小手，泪眼婆娑的大喊这他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此时此刻的场景要是搁进橙光游戏，言情小说，玛丽苏电视剧里，那肯定都是刷男主好感度的大好时机。
结果他这关键时刻链子掉的，都他娘的掉到下水道了。
看来女主角苦情煽情矫情的戏份，一般人还真是干不了。
结果两人就陷入了大段的沉默。
陆西卓没再说话，也没有牵着他直接上楼，而是在小区中央的花园边儿上绕着圈的散步。
这样的沉默让叶钊有点焦虑，他捋了捋纷杂的思绪，回忆了一下陆西卓刚才说的话，组织着语言低声开口。
“你今天突然说这么多话，可把我吓死了。”他忍不住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你的人物设定就是每句话不超过二十个字，每天说话加起来的次数不能超过十五次呢。”
小孩儿先是插科打诨的胡乱说了两句，这是他说所有正事儿前的习惯。
然后他又沉默了下来，很认真的思考了几秒。
“陆西卓，这么说出来还是挺丢人的，但是你也清楚，我之前……那什么，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而且吧，因为情况比较特殊，身边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案例让我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观摩一下这玩意儿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
“唯一一次喜欢别人吧，好像之前跟你提过一次是吧，唉……那也是在告白失败之后直接吹了，特别惨。”
他之前被沈韬提到这件事儿的时候还有点儿膈应，自个儿要是睡不着一不小心想起这事儿，也总觉得不那么舒服。
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再回忆起来这件事的时候，就只是觉得好笑了。
“我再怎么着，也就一个大咧咧的老爷们，很难自己瞎琢磨，就能琢磨明白这恋爱到底要怎么谈才能谈明白。”
叶钊斟酌着，咬字清楚又缓慢。
他能感觉到陆西卓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捏了一下。
他无声的笑了笑，用指尖挠了一把男人的手心，然后把手指穿插.进陆西卓的指缝中，两个大老爷们儿的手热乎乎的十指交扣在一块儿，都有点儿冒汗，但是俩人都没有松手。
黏黏糊糊的，但是很妥帖。
“结果你看，我这憋了二十来年，总算也是憋了个大招出来，直接一找就找到了你这么样儿的开始谈恋爱。”
陆西卓忍不住笑着插嘴问了一句：“我什么样的？”
“你什么样儿的你不清楚么，自己心里没数啊？”叶钊扫了他一眼，然后又叹了口气，“个子高身材好长得也好看，这点儿吧，我还勉强能忍，因为我长得也挺好看的。”
叶钊说完这句就觉得自己特别不要脸，没想到男人居然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是好看。”
他顿时更加觉得自己特别不要脸了。
“而且更扯淡的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特别喜欢的工作，刚进公司屁颠儿屁颠儿的准备借此走向人生巅峰呢，一抬头，发现新交的男朋友居然是公司的大老板，这种连电视剧现在都不愿意演的俗套剧情，居然还真他妈发生在我身上了。”
叶钊抱怨这件事儿的时候觉得特别郁闷。
“没想瞒你，刚开始是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到后来就有点儿不敢说，怕我说了之后你就不愿意跟我在一块儿了。”陆西卓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上次问你你不是也说了么，要是一早知道我在AG工作，三百六十度英式管家贴心服务。”
叶钊都忘了自己还说过这么句话，回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来，只好“啧”了一声：“你记性倒是好。”
他勉强算是接受了陆西卓的解释，接着刚才的话茬：“我之前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吧，虽然嘴上说了点儿有的没的打发过去了，问题是扛不住我心里慌啊，换谁莫名其妙被潜规则，他都得慌啊。”
“最重要的是你居然还告诉我就算被潜规则了，还没有额外福利，连吃个外卖都不给公款报销，太没人性了。”小孩儿说到这儿就忍不住内心愤懑，站在花园旁边不走了，“你看看人家被潜规则的，哪个不是买房买车，升职加薪的。”
“你要我也给你买。”陆西卓也停下脚步，跟他面对面站着，低下头看着他。
叶钊抿了下嘴：“我一大老爷们儿要什么自个儿能买，主要是公款吃喝，老是给我一种神圣的仪式感。”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就跟当了班长可以拿个小本本，记班上同学谁上课说小话，然后告诉班主任似的，特酷。”他又补充说明了一下。
然后男人就笑了起来。
陆西卓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只是他平时实在不怎么笑。
不过也还好他不怎么笑。
不然那得迷倒多少帅小伙，还有他叶小钊什么事儿，
青年意识到话题有点跑偏，于是使了使劲而又把话题拽了回来：“你看你平时话也不多，而且咱俩年龄确实差了那么点儿，我没嫌你老啊我提前说清楚。虽然我算是爱说话的，可是咱俩能聊话题找来找去就那么几个。”
“我身边好玩儿的事儿是挺多的，但是我不太确定这些好玩儿的事儿在你看来是不是也一样好玩儿，年龄不一样，社会层面也不一样，万一你觉得我又幼稚又弱智可怎么整。”
“我真挺喜欢你的，不愿意你觉得我烦人。”
叶钊说着说着脑袋就垂了下去，然后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竟然也透了点儿无奈出来。
陆西卓轻轻捏着小孩儿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两个人的眼神细细密密的胶着在一起，男人先是在他脸上轻轻拂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叫了青年的名字。
“叶钊，你为什么喜欢我？”
这问题问的特别直白，问的叶钊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是他想了想，回答的更加直白：“因为你长得好看。”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刚开始觉得你好看，后来觉得你也不止好看，性格也好。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你长得特别好看。”
青年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把陆西卓放在他下颌的手拿开，然后抓了抓后脑勺：“其实我有点儿颜控。”
“那还真是幸好。”陆西卓低沉的发出一声喟叹。
男人重新把手搁到小孩儿下巴上，又用大拇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小孩儿的皮肤手感特别好，跟头发一样：“那你觉得我为什么喜欢你？”
叶钊这次没躲开，他眨了眨眼睛，表情异常诚恳：“其实我对这件事情也是非常的费解。”
“其实我也不知道，”陆西卓微笑着看着他，“我以前有过那么几个……性.生活同伴。”
他找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语。
“炮.友。男人嘛，我懂。”倒是叶钊简洁明了，还做了一个“嘿嘿嘿咱们都是自己人我明白的啦”的表情。
陆西卓有点儿无奈的点点头：“好吧。总之因为家里的原因，我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找到想要一起生活的人了。”
“直到碰到了我？”叶钊接了后半句话。
男人笑起来：“直到碰到了你。”
青年也跟着笑起来：“听起来挺梦幻啊。”
“是挺梦幻的。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能碰到一个人，他说什么我都乐意听，跟他在一块儿干什么我心情都好，哪怕就只是坐在一块儿看新闻联播，我都高兴。”陆西卓今天的笑容像是镶在脸上似的，笑的叶钊老是忍不住想看他。
“其实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叶钊沉吟了一下，然后认真抬头看着陆西卓深邃的眼睛，“不光你不了解我，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你来着。你看咱俩这恋爱谈的，跟闹着玩儿似的。”
他说完这话就伸手抱了一下陆西卓：“还好以后还有挺长的时间够咱俩互相了解呢。”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男人认真的点点头。
小孩儿突然勾出了狡黠的笑意，在路灯底下看着挺可爱：“银行卡密码也告诉我么？”
陆西卓乐了一下，报出一串数字。
然后他就看见小孩儿总是黝黑又水汪汪的大眼睛猛地惊讶的睁大了一下，然后特别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也太有诚意了吧。”
男人忍不住轻轻低头，勾着面前青年的下巴吻了下去。
这个吻来的又突然又绵长。
叶钊能感觉到陆西卓柔软的舌尖扫过他的牙齿探进来勾着自己的舌尖，舌尖互相接触带来的微妙触感让他觉得浑身发烧，又有点儿站不住脚。
花园里不知道什么花儿开了，空气里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眯着眼睛把手搭到男人肩膀的时候忍不住的想，这空气可真甜啊。
等到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叶钊觉得自个儿的脑浆子都烧的沸腾了。
路灯很暗，晚风很暖，空气很好闻，面前的男人很帅，吻起来口感也不错，这让叶钊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那什么，我那个毕业作品……再一周吧……就能彻底结束了……呃，我的意思是，我下周末比较闲……我是说，你下周末要是不忙的话，帮我搬东西吧。”
“搬到你那儿去。”
他没听到陆西卓的回答。
因为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了。
周围特别安静，他只能听见陆西卓胸膛里传出来的沉稳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的。
又急促。
又温柔。
作者有话说第53章 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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