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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夏五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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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即使是非常不忍心,但还是坦白道:“少爷如今已经是药石罔效,即使老夫拼尽一身医术,也是无力回天……”
“不!”魏氏又惊又怒,猛地扑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谢瑜身旁,颤抖的伸出手拉住谢瑜的手,一叠声的道,“阿瑜!阿瑜!你醒过来……你看看母亲……你怎么忍心抛下母亲一个人走……”
她痛哭不止,一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不由得愈发撕心裂肺起来。
闻讯赶来的谢丞相和谢婉璧、谢婉珏见状,不由得惊呆了。谢丞相上前劝慰,结果魏氏理都不理他,仍旧哀哀地哭着,谢婉璧和谢婉珏脸上皆有泪痕。
——这下,婚事直接变丧事!
谢婉珏忽然转过身,发足往外狂奔起来。她还未跑到席上,便看到夏弦歌和豫王慕容璟站在路边。念及哥哥之事,她心头的怒火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冲过去一把揪起夏弦歌的衣领子,五指大力地收紧。——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了,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给生吞活剥!即使啖其肉饮其血都无法消解她的心头之恨!
连越一直在观察着那他们这边的动静,见谢婉珏直接动武,眸子情不自禁的一沉,里面隐含了些许复杂之意,不过却是一闪而逝,很快消失不见。他慢慢抬起手招了一下,开口道:“走罢。”
那小童便应了一声,推着轮椅离开了。
豫王殿下慕容璟见这情景,直接攥住谢婉珏的腕子甩向一旁,冷声道:“有话说话,二小姐这般所为只怕有失风范。”
谢婉珏的脸上似笑似哭,表情格外狰狞,恶狠狠地瞪着夏弦歌:“夏弦歌,我恨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夏弦歌冷笑:“都是我造成的?!谢婉珏,你好好地摸摸自己的良心,当初是谁把那套豆绿色的裙衫给我的?当初是谁让那上面熏了木樨香的?你想害我,难道我乖乖任由你宰割不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你起先没有害人之心,何至于招来今日之祸?!你的亲哥哥,就是被你的计划给逼死的!”
大概是被夏弦歌的话给戳中了内心的隐秘,谢婉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是难看,心头发虚。但她绝不愿意在夏弦歌面前失了气势,于是便扬起声音怒声:“你少在这花言巧语,为自己开脱责任了!”
“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身后不远处的竹林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颤抖的,难以置信的,却又是那般熟悉的。
夏弦歌闻声,便将视线投了过去,略皱了一下眉。
谢婉珏浑身一震,所有的思维都脱离了自己而去!这一刻,她宁愿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僵硬的转过身,她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声音抖得几乎不像她自己的:“母亲……您听我解释……她说的都不是真的,您可千万别信她……”
魏氏又是失望又是伤心,万万没料到居然是自己的女儿在从中搞鬼,生生地断送了自己儿子的命!她扬起手来,毫不留情狠狠地甩了谢婉珏一个耳光!
谢婉珏又难过又害怕,不由得捂住脸,捂住那红肿的五个手指头印。她急切地想要解释,可是魏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心中又痛又恨,失子之痛还未消解,再添上方才又得知了谢婉珏居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以及丈夫前段时日将她关在房内软禁的冷酷无情,这几件事交叠在一起,一直在她心头大力的搅动。一股钝痛袭来,使得她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下人们见状,赶紧奔了过来。
夏弦歌面无表情,只是看着下人们手忙脚乱的扶起魏氏,送至一旁的偏房里休息。她素来沉静如水般的心境,此时像是泛起了微微的涟漪,不再平静。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
——不,她没有做错!当初摆明了就是连越和谢婉珏联合起来陷害她,想让她嫁给谢瑜。她当然不能任人宰割!她必须起来反抗!
两个声音在脑海里交错出来,夏弦歌努力将这烦乱的思绪给压下去,又重新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
而谢婉珏恍若对一切未闻,仍喃喃道:“母亲,您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我不是存心要害哥哥的……我也不晓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母亲,原谅阿珏好么……阿珏是无辜的……母亲,您听到的都不是真的,相信我……”
她说的话颠三倒四,翻来覆去都只是那几句。
这里慕容璟和夏弦歌离开了这里,准备重新回到席间。
他们两个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原本布置的极为喜庆的喜堂,此时却成了一片怵目惊心的惨白。巨大的悲伤笼罩在丞相府的上方,宾客都还未走,直接参加谢瑜的丧事。
慕容璟看了夏弦歌一眼,心头微微叹息。——她毕竟是个年岁还不大的女孩子,心里还会有柔软的一面。不比他,在宫中混时间久了,心肠早就硬得很了,像那些一般的事情都不会使他动容。
夏弦歌依旧沉默不语,谁也不晓得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算起来,这还是慕容璟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子脆弱的样子。她素来总是坚强冷静得让人心疼,似乎天大的事情压了下来,她都可以从容不迫的应对,并不会有丝毫的手忙脚乱。可是现在,她虽然没有明说,甚至她的行为举止一如往常那般镇定自若,但他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下起了雨。
夏天的雨,总是那么急。倏忽便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狂风大作。周围的树木、草丛、竹林都被这风给吹得东倒西歪。雨很快便越下越大,暴雨倾盆,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雨水落在屋檐上,顺着檐下滑落而下,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夏弦歌并未要伞,她只是依旧坚定地往前走着,任由雨水毫不留情的打在自己身上。
慕容璟走在她身边,看着这个沉静的女孩子,忽然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牵起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彼此温暖对方。
十指纠缠交错。
——再大的风雨,他也愿意,陪她一起走下去。
因为,一个人走,实在是太孤单了。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声音震耳欲聋。茫茫雨帘中,远处的房屋、山峦都看不清了,到处都是一派朦胧之景。
就在这个时候,慕容璟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个很低的声音:“谢谢……”
她在对他说谢谢,可是他却觉得,完全没必要说这两个字,反而显得生分了。
这般想着,他便道:“……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我知道”。夏弦歌轻声开口,声音轻得犹如一声叹息。
等到谢婉璧找到谢婉珏的时候,发现谢婉珏口中念念有词,跟神经失常了一般。她顿时暗道不好,连忙甩了谢婉珏两个耳光,口中唤道:“谢婉珏,你给我醒醒!”
谢婉珏被这么一打,目光怔怔的,不多时便回过神来。她看清了眼前之人是谢婉璧,不由得眼泪直流:“姐姐,是我害了哥哥……我心里好难受啊……怪我,都怪我……”
谢婉璧也哭了,拉住谢婉珏的手:“你还不是为了帮我么?事情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悔不当初又有何用呢?——听说新房那边新娘子正闹着,你去看看,我镇不住。”
谢婉珏这才回过神:“好,我这就过去看看。你先去照顾母亲。”
这夏菁菁刚刚嫁过来,还未能洞房花烛,就变成了寡妇!
她恨得大力撕扯着那红盖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出自己心头之恨!
喜娘早就退下去了,杏儿站在一旁,想劝却又不敢劝,只得嗫嚅着小声道:“少夫人,即使少爷不在了,但您仍然是府上尊贵的少夫人……”
“给我闭嘴!”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夏菁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父亲竟给她许了这样一门亲事?父亲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哟,五妹这是在做什么呢?”熟悉的讥讽之声响彻在门口,夏宛丘脸上明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好姻缘啊好姻缘,果然好姻缘。”
夏简兮紧随着她走了进来,虽然未说话,但是那神色怎么看怎么嘲讽。
夏菁菁一股子火气直冲上头顶,极为恼怒的道:“都给我滚出去!”——这两人摆明了是过来看她笑话的,她才不要被她们嘲笑!
夏宛丘冷笑出声,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倒是夏简兮往前凑了几步,似笑非笑的假装安慰道:“五妹,我就不多待了,马上还要去参加五妹夫的葬礼,你好好保重。”
“滚——”夏菁菁歇斯底里的大声吼道,面部表情极为扭曲。
夏简兮微笑着走了。
这里夏菁菁已经完全红了眼睛,她恼,她恨!为何上天待她如此不公?!
杏儿见自家小姐成了这样,更是害怕得不行,战战兢兢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夏菁菁见杏儿碍眼,把杏儿也轰出了房。她使劲捶了一下床,忽然来了一句:“我绝不能坐以待毙!”说着便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结果忽然门口人影儿一闪,谢婉珏的声音也随即响起:“嫂子,你准备去哪里啊?”
夏菁菁紧握双拳:“去找我父亲!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开什么玩笑?”谢婉珏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着气度,口中道,“既然嫁进相府,你就是我们谢家的人!”
夏菁菁冷笑:“如今我成了寡妇,本朝似乎有寡妇再嫁的惯例罢?!”
谢婉珏没料到夏菁菁竟然这般说,停顿了下方道:“你还真是……不过,想必你去找定国公也没用,你父亲对你嫁进相府很是满意,不会轻易让你改嫁别处。而且,你现如今这相貌,还能再找到人家儿么?”说到最后一句话之时,已经明显带了鄙夷的意味。
——谢丞相向来是个比较看重伦理纲常、家风门楣之人,断断不会允许刚嫁进来的儿媳就闹着要改嫁。这一点,谢婉珏心里很清楚,所以她一直在打压夏菁菁改嫁的念头。
夏菁菁恼羞成怒,鼻子眼儿里哼了一声:“谢婉珏,你少在这胡说八道!——给我让开,别挡路!”
谢婉珏闻言,顿时有些恼火。现在整个相府闹得一团乱,父亲正在前头办理丧事,母亲心力交瘁正在偏房休息,偏偏这个新娘子还不老实好好待着,还要去添乱。心念及此,她便语气不善的道:“既然嫁进了相府,是走是留可就由不得你了。好好地闹什么闹?!——你现在最好先老实地在这儿待着,大家都忙着,没人理你。说明白点,你最好还是别动那些歪念头,免得丢我们相府的人。”
夏菁菁顿时感到自己牙齿直打颤,谢婉珏这话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他们相府不允许她寡妇再嫁,因为相府丢不起这人!不成,如果今天她失了气势,以后岂不是一辈子要在这个鬼地方孤独终老了?想到这里,夏菁菁一咬牙,从头上拔下金钗,想吓唬吓唬她,于是便冲向谢婉珏的那个方向,恨声道:“你让不让开?我要去找我父亲!”
谢婉珏没料到夏菁菁居然拿着金钗冲了过来,她脑袋一热,心头累积的情绪全然爆发,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挡。两人很快厮打在一起。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
谢婉珏浑身一哆嗦,发现在慌乱间,她一个失手竟然拿着金钗戳进了夏菁菁的心窝!鲜血顿时迫不及待的涌了出来,那刺眼的红色逐渐在谢婉珏的瞳孔中漫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