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言》猫小柯

4、扶桑花开，又是一年夏

　　嫁过来已经三日，这几天反反复复听着芍儿对着自己又一次细细讲起成亲前后的事情，身为警察的直觉告诉她，这事没那么简单，定是有人取了言墨的性命。如若先前的言墨不死，现在的言墨又如何能进得了这具身体。

　　虽然想通了这一层，但言墨至今没有想出是谁下的毒手。

　　“芍儿，真如你所说本来要嫁人的是言婉柔，那为什么……我没听到任何消息？。”言墨皱眉问道。

　　没成想这一句话却勾起了芍儿的伤心之处，只见她瞬间泪眼朦胧抽泣道：“小姐，咱们自小在北院生活，从不与他人接触。大小姐被下聘的时候小姐正巧风寒一直昏迷，都在忙大小姐的婚礼没人在意小姐是否生病，那时芍儿都担心小姐再也醒不过来了。”

　　说着芍儿便泪如雨下，抽抽搭搭地继续道：“芍儿照顾小姐走不开，差人去禀报相爷派个大夫来，可是等了好多天都没人来，可是就在大婚前一天，小姐您奇迹般地醒了过来，真是上天保佑。”

　　“可是小姐当时刚醒来时候神思恍惚，仿佛不认得了芍儿似的。芍儿跑去找老爷，可是被大夫人的人给拦下了，说不能给言家添乱。可是我回来后，小姐又全好了。”

　　“好了不哭了，这不都好了吗。”言墨最看不得人哭了，还要安慰泪腺发达的芍儿，再组织着她的凌乱语句。

　　“小姐自小便受了那么多苦，芍儿看不过去，芍儿替小姐难过。”

　　“你看我现在又健康又活泼，还嫁人了，终于出了那个牢笼，芍儿该为我高兴才对呀。”言墨安慰道。

　　“恩，小姐这是苦尽甘来，成为咱们西夙国的常浔王妃，芍儿为小姐高兴呢。”芍儿终于破涕为笑，她完全没意识到这可是又跳进了另一个牢笼，并且更难逃。

　　边询问边琢磨，很快日头便开始倾向中央，几个时辰就这么很快的过去了。

　　在竹翠苑里用过午膳后，言墨砸吧砸吧嘴再吃了些糕点，闭目养神之际细细考虑如何能让今晚顺利完成青羽，哦不，言丞相交代的任务。或者说，是让他们以为自己完成了任务，一直有这么个监视自己的人终究不是好事。

　　八月份的天气，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候。夙国又位于四季皆暖的南方，自然承受着更加炙热的温度。连最繁华的都城锦城街道上，都只有三三两两的摆摊人，百姓纷纷躲在屋中，以扇子祛暑。

　　连风都没有的日子，富贵人家的消暑方式很特别，小厮婢子们摇着凉扇，一盘又一盘的西瓜
　　杨梅和绿豆汤被呈上来，竟也不觉得有多么炎热了。这么消暑的人家中自然也包括侯门府邸丞相府。

　　此刻府里某一角假山后有黑衣小厮模样的人正毕恭毕敬立于华服之人侧旁。

　　“这么说来，她还好好活着？”略一沉吟，眼中迸出凶狠的目光，竟是喝的那小厮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就连习武之人也架不住三天，她一个弱女子怎可能抵得过这慢性剧毒？莫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凌厉的目光射的小厮一个颤抖：“奴万万不敢，奴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哼，谅你也不敢。她既然能活下来，要么是运气好要么是她自有方法，没想到我真小看了她，当年真应该赶尽杀绝永绝后患！”

　　“既然她能躲得过这次，我不信她还能躲得了下次。你先下去吧，再动手的时候我会知会你。”

　　“是。”

　　黑衣小厮从丞相府出门后径直来到王府西北一角，环顾四下无人后一跃纵身翻墙入内，又利落地换了衣裳隐入竹翠苑的小厮中。

　　在言墨惬意地吃着各式西夙独有的糕点的时候，她名义上的夫君正在兰馨阁陷入沉思。

　　这阁楼里虽偶闻鸟鸣声，但更多的是寂静，混合着这燥热一起，搅得人心惶惶然。南侧角落里一株扶桑悄然绽开，红色的花朵娇艳欲滴，令人迷了心神。

　　苏慕郢静静地看着这株扶桑，每日的精心呵护，已有两米高。在窗口间落下的阳光中，花开的旺盛，如伊人。可是伊人现在不知所踪，这整场婚事就是一个闹剧，想到此苏慕郢气从中来，“嚯”地抽出佩剑想象面前是那个抢走她的男人，把他撕碎都不为过。

　　自门外进来的霍天阳一入眼看到的便是苏慕郢挥剑乱舞的情形，如墨的长发张扬着，脸上是深沉发黑的表情。

　　“王爷。”霍天阳出口道。

　　“恩。”苏慕郢收剑负手而立在长案之前，闭了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属下细细打听过了，丞相那边没任何动静，似乎已经停止了搜寻言小姐的行动。”

　　“那个叫尹重的教书先生被言家杖毙了，他也不清楚到底自己的儿子和言小姐去了哪里。”

　　“属下这几日搜寻了整座锦城，可是无一踪迹，属下猜测……可能……可能他们已经出城。”

　　霍天阳偷偷瞧着苏慕郢的表情，可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好继续讲道：“据说言小姐在出嫁前绝食抗……抗议过，她……”

　　“她说自己和尹允之两情相悦生死相随，如若不嫁给心爱之人宁肯殉了情去。”许是夏日炎热的缘故，霍天阳说完后感觉额上尽是汗珠。

　　眼珠微微转了一下，苏慕郢睁开了眼睛，眸色沉暗幽深而不见底。

　　她……她两情相悦？生死相随？好一个殉了情去，这三日我拼了命找寻不见，你竟躲我至天涯，那当年你又为何，又为何……苏慕郢忽然觉得心口绞痛，似乎有一把手死死攥住了那里拧了一下又一下，这个滋味还不如在战场上杀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来得痛快。

　　霍天阳悄声退了出去，刚转出门角便看到王府的正牌夫人怡然自得地站立在那片兰花从中，霍天阳一时看得有些呆了，纵然已经见过一次他实现还是挪不开这倾城的姿色，连姹紫嫣红的花海都不及她的容貌一半。

　　“夫人。”终于回过神的霍天阳脸色一片尴尬连忙行礼。

　　“恩。”言墨微微一点头，道，“王爷可在里头？”

　　“是。”

　　今天的言墨身着一身红色素纱外袍，宽大的袖袍上勾勒的是一朵金丝祥云，如水的长发挽起作成髻，只插一只白玉簪子更显得整个人清丽脱俗。听到言墨是要独自寻王爷去，芍儿便努了劲打扮，在言墨的奋力制止下才只简单地梳了装。

　　未管依旧呆愣在原地的霍天阳，言墨抬脚便走进兰馨阁中，与苏慕郢正巧面对面而立，大眼瞪小眼，静默如画。

　　“你究竟是谁？”风微动，倏地苏慕郢一剑指向言墨胸口，冷冷开口问道。

　　“言家不受宠的二女儿，言墨。”言墨负手而立笔挺地迎着剑芒眼神都没退缩一下微微答道。

　　苏慕郢心下有些诧异她为何躲都没躲，这剑如此凌厉就算寻常男子也要被惊吓到。

　　“那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你。”苏慕郢突然加重语气，执剑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说，是不是言书良那个老匹夫使的计，你根本就是他安排进府的！”

　　“他这样做又有何好处呢，活够了？自掘坟墓？相信王爷也做了调查，我的的确确是言家二女，言婉柔也的的确确跟人私奔了去。”言墨依旧淡淡地说道。

　　其实这个道理苏慕郢何尝不明白，只是不想接受她私奔了的事实罢了。“哐当”佩剑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股抑制不住的疲倦袭上心来，从震惊到愤怒再到伤心，心思绕了一圈又一圈，苏慕郢突然不知道自己剿平胡人快马加鞭班师回朝是为了什么。他只记他们有一个约，他要再见她，他要娶她，他要跟她执手山河白首不离。

　　“我可以帮你找到她。”言墨突然出口打断苏慕郢的沉思。

　　“什么？”

　　“交易，我们两个的交易。”言墨眉梢眼角弯起，说道，“三天，我帮你找到她，你还我自由。”

　　“可我不信你。”

　　“好巧，我也不信你，所以立约为证，三天后我交人，你给我自由。”言墨又补充道，“反正多一个力量希望更大不是吗？”

　　扶桑花红艳艳的花朵轻轻摇摆着，与言墨的红裙交相辉映似乎融入在了一起，连同她的脸都模糊了一般，明明站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弱女子，苏慕郢却感觉到她周身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浑然不似普通的千金小姐般娇柔温顺。

　　“好，我许你三天。”莫名地，苏慕郢有些相信她能办得到这件事。

　　“成交。”言墨轻轻一笑道，“附加条件，我需要霍天阳的帮助。”

　　找人这个事呢对于一个警察来说再熟悉不过，在古代尽管少了很多便利交通，但言墨有把握自己定能办得到，从芍儿那里得到的信息已经够多，把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不要掘地三尺也能找到人，而且，她确定言婉柔和尹允之必定还在锦城之中。

　　当看到言墨笑意盈盈地回到院中时，芍儿的理解是自家小姐终于跟王爷和好了，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芍儿心里藏不住事赶忙招呼门外众小厮好好服侍着，眉开眼笑地说着王妃王爷终于成为一家人了。

　　言墨心里想着怎么规划找人便由着芍儿在那里兀自开心着。

　　而人群中的某个小厮眸光暗了又暗，嘴角紧紧抿住，双手在衣袖里搓了又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