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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行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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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亭山上,一待就是两年。
令瑜初到山上,就对崔神医满屋子的药材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久病成医,她倒要看看那些苦得让自己连舌头都能咬掉了的黑乎乎的药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一来二去的,崔老头渐渐发现,令瑜博闻强识,对药理更是悟性不凡,索性将她收了做关门小弟子。
这两年里,令瑜每日清晨,听着山鸟的清鸣醒来,对着窗外苍苍茫茫的群山,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再起身梳洗,一天的好心情就开始了。如果崔神医在山上,那令瑜的早课就是跟着师父背医书加上练针灸,如果崔老头下山行医去了,她早课的内容就是跟师母学丹青。
说来奇怪,崔老头一个游遍天下,貌似博爱苍生不惜小我的神医,居然会娶亲;更奇怪的是,他的妻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画师张若虚;最奇怪的是,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他俩是夫妻。果然神人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衡量啊。
张师母膝下无子,女儿早嫁,丈夫常在山下,所以把令瑜当小闺女养,精心教她育她,虽然她的病早就大好,但是一直没人提回京的事。直到有一回崔家女儿偶然回门,看令瑜学医已经小有所成,劝她下山行医试试看,崔神医也觉得可行,不久后,就带着她下山,去山阴平疫了。
这一随意之言,竟冥冥之中改变了令瑜的后半生。在这之前,令瑜从未想过,身为公主的自己,会那样深切真正地融入民间,在这之前,她的心胸只宥于一时的自在舒心,为的是一己之身的痛快;这之后,随着令瑜行医日久,体味世间百味,人情冷暖,她的心中,涌入了越来越多的大爱与宽宏。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先暂且不提。
于是,年方十三岁的长公主开始了她的行医生涯。不久之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年轻神秘的画师,人称贺公子;民间崔神医庞大的弟子队伍里出现了一个年未及冠但医术精湛的小贺大夫,一路跟着师父师兄们见识病例,精进医术,虽称不上杏林国手,可是知道许多民间的野方子。有一次,一个知道她公主身份的白鹭官受了伤,还是她给治的,虽然这个白鹭官回京后还是毫不留情地在皇帝面前出卖了她……
令瑜甚至当过军医。她十五岁时,受师父之命开始单独行医。去年独身游方到西北巴彦山,给山上的牧民治病,谁想到大周与羯族的战役转到巴彦山麓,前线有几个伤兵被抬到山上,请牧民们暂时照顾。令瑜作为山上唯一懂医术的“小贺大夫”,当然尽力医治他们。后来山下激战正酣的左军听说山上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竟源源不断地送伤兵上来,再到后来,连随军的军医都跟上来几个,在那儿建了一个小型伤兵营。
那时,每晚大家聚在一起围着篝火聊天(据说这是他们左军的惯例,伤兵也不例外),令瑜在一边听着,热情淳朴的牧民们奉上香醇的马奶酒,酒到酣处,总有伤兵会提到“左将军”。
“哥几个,我听山下的同袍说,左将军昨儿领着一支骑兵突袭羯族粮帐,烧光了他们全军一个月的粮草!”
“我说昨天晚上天怎么那么亮呢,原来是左将军的火光啊!前几天左将军还绕了羯族王帐一圈,把那个老单于吓得退兵三十里呢!真是用兵劲猛,有勇有谋。”
“左将军不只用兵厉害,功夫也不弱。右军的王参将,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力气大得能把一匹成年战马活活撕开,这样的人物,愣是被咱们左将军用一根竹竿打败了!”
“更难得的是,左将军待咱们这些小兵一点架子都没有,晚上常和咱们拼酒,豪爽痛快,跟咱兄弟似的,上回,我被他灌得晕乎了整整两天呢。大将军是爱兵如子,可到底是端着架子的,我觉得,还是左将军随和可亲。”
“再看现在,咱们这些受了伤的还能被抬到山上养伤有小贺大夫给治治,还不是咱们左将军仁厚又机灵的缘故。你们出去打听打听,中军和右军的伤兵哪有这待遇,不被将军丢在战场上等死就不错了。就是为了这个,我为左将军赔上性命也甘愿!”
……
越听到后来,令瑜越为父亲高兴:军中有这样治军出色又善于收拢人心的年轻将领,何愁战力不强?何愁军威不立?想来,在往后的数十年里,大周对着外面,腰杆子都能挺得笔直了。
巴彦一战最后以左将军沈疏千里取单于胞弟的脑袋而大胜为结局,与中军和右军的平稳胜利相比,左军的大胜十分醒目,连带着左军将领们名声鹊起,出了一大堆亭侯、乡侯。左将军沈疏更是当之无愧地回京受高爵显位,一时声势震天。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如此,皇帝也不会考虑将自己的独生爱女许给英国公府了。
思绪飘回到现在,外头还有一大堆时疫患者等着呢,令瑜擦了擦头上的汗,撩开帐子出去了。对了,之前自己给沈疏出主意,让他避婚避到南边来赈灾,现下南边不只是赈灾了,还有防治时疫这样棘手的差事,不知道沈将军会不会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