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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是不是只要一看到他们,就会想起你那肮脏的童年? ...


  •   我的腿并没有什么大碍,医生给消了毒,包上纱布,疼痛感已经在慢慢消失,反倒是站在我身旁的两个大男人被吓得不轻,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将我抱来医院的那个男子,薄唇紧抿,眼皮微垂,视线一直集中在我的伤口上,他旁边站的抓耳挠腮、时不时对我傻笑的男子,正是开车挂到我的背包带将我拖倒又误以为我是碰瓷的那个家伙。
      “真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个,你看要不这样,你家在哪里,我开车送你回去,实在不行我请你吃饭赔罪怎么样?”刚才开车的那个“白痴”还在对我傻笑,讨好般地说:“医生也说你没什么事了,我先送你回去,你能站起来吗?我扶你?”
      我垂下眼,扶着桌子站起来,往外走,一直沉默的男子突然上前一步,再次将我打横抱起,我急了眼,大叫一声:“你干什么啊!便宜占了一次还没占够啊!”
      他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说,脸色铁青,在医生和护士看好戏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将我报出了急诊室,眉头紧皱,却依然吸引走廊上小护士们的目光。
      我不由在心底感叹,这些人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怎么一个个性格都沉闷得要死,杜雨泽也是,别看长得不错,可每天除了会刺激我之外就再无兴趣,脸上是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出了医院大门,我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觉有些难堪,挣扎要从他的怀里下来,谁知他低下头,在我耳边冷冷地说:“你不想变得更加引人注目就乖乖地别动。”
      我心想,你奶奶个腿的你算哪门子的大爷啊,你让我不动就不动,你说不注目就不注目了,你以为你是玉皇大帝还是上帝,全世界的人都得听你的话。
      可这些话我只能在心底小声说一下,不敢声张,任由他将我抱上车,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他似乎对我这样窘迫的模样很感兴趣,在关车门之前还问了一句:“在我怀里是不是特别舒服?”
      我顿时觉得自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披着好皮囊的流氓给调戏了,想发火又不敢,生怕他们俩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将我先奸后杀。
      “你家住哪?”开车的那人也跟了上来,发动了车,转头问我:“我叫刘希,你叫什么?”
      我撇撇嘴,低声说:“我叫什么你就不用知道了,你把我送到师大校门口,我自己能回宿舍,今天谢谢你们把我送来医院,既然你们觉得是你们的过错,那医疗费我就不还你们了。”
      那人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流氓”说:“苏瑾寒,别说,你真有眼光,她还真是个特别的女生。”
      原来刚才抱我回车里的男子叫苏瑾寒,人如其名,带着一丝阴郁、淡漠的气息,和杜雨泽一样,脸上也是一副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我小声嘀咕道:“明明是个流氓,名字还这么好听。”
      苏瑾寒好像听到了我的话,肩膀一颤,我吓得一哆嗦,缩在后座不敢出声了。
      其实不是我胆小,只是我被送到医院后才发现,原来挂住我背包带将我拖倒的车是迈巴赫,你想想啊,这车可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可望而不可及的,开它的人非富即贵,我哪惹得起。
      好在苏瑾寒没有和我计较,继续缄默,我掏出手机悄悄给杨聪发了条短信:老娘我今天居然坐了回迈巴赫,羡慕吧?让你关机,气死你!
      刚发完,车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师大校门口,我没有一丝犹豫,丢下句再见就下了车,这时,我才注意到,校门口有很多校友都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我,我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我身后的黑色迈巴赫,顿时面如死灰。
      这次完蛋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好事者拍下照片来传到校网上,题目——某系某女生被某某富商包养,坐迈巴赫来校上课。
      我将手机放到耳边,装作接听电话的样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快步逃离现场,脸上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像在对那些好事者说:我行的端坐的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头也不回走进了校园,逃离了围观人的视线后,一路小跑回了宿舍,生怕被熟人给认出来,谁知我刚推开宿舍门就看见了端坐在床边化妆的杨聪,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迈巴赫回来了。”
      宿舍里的其他舍友都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和杨聪,那一刻,我真有一种想要扑上去掐死杨聪的冲动,可我很有理智地将背包放到床上,微微一笑,问:“大清早的,你又要出门到哪里风流去?”
      杨聪看都不看我,冷哼一声:“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一大清早就被斯巴鲁给接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又坐了辆迈巴赫回来,你可真拉风啊。”
      我的脸由红变紫,舍友都开始用探究地眼神看向我,可杨聪依旧淡定地画着她的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宿舍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我还没有想好说些什么来打圆场,杨聪就画好了妆,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姐姐我要出去约会了,争取早日追到一个开迈巴赫,帅气又有品位的男人,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美女,虽不说倾国倾城,可好歹也比你漂亮多了,你都坐上迈巴赫了,我也不能松懈,要抓紧时间抓紧机会,时间不等人,青春不饶人啊。”
      杨聪说完这些话,对我莞尔一笑,趁我还在愣神,一溜烟跑出了宿舍,等我反应过来时,她早就逃下了楼,我趴在窗台上对楼下大喊:“杨聪,你奶奶个大腿的!”
      我喊完转身把我还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都扔到了她的床上,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回来倒头睡觉,今天所有人都跟我做对,看来我只能去找我的周公哥哥约会了。

      路人甲刚刚离开的那段日子,我总是不能很好地入睡,夜晚降临,我就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瞪大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耳中是微弱的耳鸣声,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杜雨泽总会坐在床边陪我说话,我一言不发,他也不生气,一个人像是在自言自语,从《诗经》说到《百科全书》,每次都说到口干舌燥,从床边睡着为止。
      有时我会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杜雨泽熟睡的面容,他的眉头紧皱,脸上还带有淡淡的疲惫,身体因为趴在床上而显得睡姿有些扭曲。
      我就这样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说话,看任何人都带有一种抗拒的神情,杜雨泽似乎了解我内心的痛苦,不强迫我,让我在家里静养,替我办休学手续,帮我了却了所有的后顾之忧。
      自闭症整整困扰了我两年的时光,直到我将那些记忆封在在大脑最深处,将核桃、绉故事、路人甲、刘伊人以及苏半仙都锁在心底,我才渐渐开始开口说话,适应周围的环境,继续上学,一点点成长。偶尔在梦境中,我还是会梦见自己回到了爬坡街,和核桃没心没肺地穿梭在土坯房之间,跑累了就坐在西桥下,对桥对面的路人甲和绉故事招手,笑得很满足。
      后来,我总在想,如果那时没有杜雨泽,我可能无法正常健康地长大,说不定早就趁着夜黑人静找条不知名的小河跳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我的睡眠格外地沉,从早上八点多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醒来时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很安静,只有橱柜上的闹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我靠在床边,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拿过手机来看,发现有杜雨泽的六个未接,于是,回拨了过去。
      “现在才给你的未婚夫回电话,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有些不守妇道?”电话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了杜雨泽的冷嘲热讽。
      我觉得自己像被一直打气的气球,快要爆掉了,我说:“杜雨泽,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都用这种特别不屑一顾的口气?”
      “前提是你不要做那些令我不屑一顾的蠢事。”我都能想象出来他在电话的另一端,是怎样一副轻蔑的神情,勾起的唇角是讥讽的弧度。
      “我不和你吵,要是没有事我就挂电话了。”我的肺都快气炸了,我发现自从我上了大学后,杜雨泽就总是和我对着干,说话时三句有两句是攻击我的。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一下,杜雨泽的职业是检察官,他之所以会比我提前进入社会有两个原因:第一,因为我被自闭症困扰了两年,耽误了学业;第二,杜雨泽这个孤僻的天才,在高中事连跳两级,从高一直接升到高三。
      所以,当我还在大学里混的时候,杜雨泽早就当上了检察官,报效祖国去了。
      “晚上出来吃饭。”杜雨泽顿了一下,像是猜到了我会拒绝,又说:“是我爸请客,在苏荷饭店,二楼,锦江厅。”
      我一听是杜老爷子请客,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我给吞进了肚子里,撇撇嘴,问:“几点?”
      “半个小时后我去接你。”电话那边很嘈杂,看来杜大检察官还在外出工作中,于是,我阴阳怪气地说:“哎呀,您是谁啊,辛勤的小蜜蜂,祖国的花朵,未来的栋梁,我哪敢劳驾您来接我啊,贫民就该有贫民的样子,我还是坐地铁去吧。”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我没等他再开口,利索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去盥洗室洗脸刷牙,又回宿舍换上淡粉色的小礼服,对着镜子画了精致的淡妆,将头发高高盘起,戴上水晶发卡。
      还记得这身礼服是第一次陪杜老爷子去外面吃饭时,杜雨泽特意带我去商场挑的,他说我是他的未婚妻,不能让他丢面子。虽然我不喜欢这样刻意地装扮,但毕竟有杜老爷子在场我也不好拒绝,谁让他是为我这些年的生计买单的人呢,要是他一个不高兴,我和路锦绣又要流落街头,无依无靠了。
      收拾完自己,我拿上那个亮闪闪的限量版小手提包,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我一直在考虑,如果我穿着一身衣服去乘地铁会不会被人当成异类,可当我出了宿舍楼,看见楼下停的那辆银灰色的斯巴鲁时,刚才冒出来念头就被“我一定要乘地铁”这种想法代替。
      杜雨泽见我下楼,放下车窗,冷冷地说:“你又不是没有信用卡,就不能给自己买两件像样的衣服吗?每次吃饭都穿这一身,就算你不烦,也替我着想一下,我已经审美疲劳了。”
      我白他一眼,装作没听见他的话,绕过他的车往校门外走,谁知刚走没几步,杜雨泽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微喘,快步和我并肩:“我好久没有坐地铁了,都快忘记是什么感觉了。”
      “杜大检察官要坐地铁,太阳是不是要从西边出来了?”我冷哼一声,加快脚步。
      杜雨泽不反驳,跟在我身后,和我始终只有一步之遥,进地铁站的时候我们一前一后的组合很吸引人的目光,这时我才注意到,身后的杜雨泽也穿得极其正式,一套深灰色的西装被他穿得高贵又有清爽,衬得眼神更加的深邃。
      这让我有些分神,开始猜想今晚杜老爷子约我们吃饭的原因,心底隐约觉得不安,半年前杜老爷子曾借请我们吃饭为由,含蓄地问了关于我和杜雨泽婚期的问题,那时候我以大学还未毕业这个借口蒙混过去,若是今晚他再问起,这样的理由恐怕无法再用了。
      杜雨泽看出了我内心的慌乱,在上了地铁后,他低头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放心,有我在,我爸说什么你都听着,我来给他解释。”
      我诧异地回头,正对上他深邃有神的眼睛,顿时觉得自己想要被他眼中的海浪给淹没了一般,匆匆回过头来,脸上掀起阵阵热浪。
      曾经有段时间,我一度不敢注视杜雨泽的眼睛,并不是因为我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情感,而是他看向我时眼中的神情像年少时一样,炙热而深情,毫不闪躲,赤裸裸地将对我的感情全部放在了眼神中,每次看到,我都会深深地自责,为自己无法用同样的神情目光回望而感到惭愧。
      因为杜雨泽的一句话,让我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我一直低着头直到地铁到站,人群将我和杜雨泽冲散,我回头看不到杜雨泽的身影,便随着人流往出站口走。
      高跟鞋有些挤脚,我走得很慢,走到一半时,突然发现有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女生站在地铁站的座椅旁看着我,她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还带着脏兮兮的水印,眼中有种试探的神情,似乎在考虑如果对我伸出手要钱我会不会给。
      记忆一下被她那种胆怯又倔强的眼神唤醒,关于小时候乞讨的种种场景再次回到我的脑海中,就在我无法自拔地沉浸在过往中的时候,杜雨泽突然从我身后出现,冷笑着问:“你是不是只要一看到他们,就会想起你那肮脏的童年?”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他,收敛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轻声说:“杜雨泽,你说我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路人甲回来了?”
      杜雨泽一愣,没想到我会这样轻易地示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清了清嗓子后,说:“路人甲会不会回来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过,我倒是可以提醒你,你要是再不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你就无药可救了。”
      我悲伤地望着杜雨泽,眼中闪着点点泪光,杜雨泽被我这样的眼神望得有些不自在,从兜里掏出皮夹,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那个小女孩,小女孩看见钱的那一瞬,眼神变得格外有神采,就像看到了希望一般。
      曾几何时,我和核桃也是如此,徘徊在人多的地方,不放弃一个可以要到钱的机会,即便是一毛钱也会小心翼翼地放进衣服的口袋里,一分钟摸上好几遍,好像衣兜里装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走吧。”我拽住杜雨泽的袖口,让他带领我走出地铁站,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胸腔里宛如有股强烈的气流在冲撞,整个身体都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
      如果那时,苏半仙没有去世,路人甲没有离开,刘伊人没有进监狱,核桃没有和绉故事私奔,我没有被杜雨泽捡回家,我们的未来会怎样?会不会像那些流浪汉一样,为了在城市中寻觅一个可以安家的地方,一直漂泊,没有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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