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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骨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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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是个大型的室内舞厅,主题是化妆舞会。为了不显得突兀,小朱给杨翊泞戴上了头箍,绵羊角。她咧嘴邪笑,“小绵羊,我来了,桀桀桀~”
杨翊泞灵活地躲开,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小绵羊。
小朱早习惯了杨翊泞的臭脸,转头看刘孟漓还是一身休闲装,忍不住嫌弃他,“你这是伪装自个儿是个人类么?”
刘孟漓双手别着裤兜,“你看我眼睛,哥这是演技,穿什么不重要!”
小朱撇嘴,强硬地给他戴上猪耳朵。
刘孟漓瞪大了眼,“靠!”
“没给你戴兔耳都不错了”,小朱笑得都快断气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
刘孟漓朝小朱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接了起来。
“你在哪儿?”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你来了?我过来。”刘孟漓瞬间放晴,连头上那对猪耳朵都忘了撸下来,牵起杨翊泞的手,抬脚就往外走。
小朱满腹狐疑,老娘没看花眼吧,刘孟漓这表情看着不想见妹妹,倒像见老婆,她小声嘀咕,“我靠!恋妹癖啊!”
“不用!”杨茹暮在另一头忙说。他刚才好像看到杨祺陵了,不管是不是,他都慌张了,“你们站原地,别动,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刘孟漓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他们已经处在前厅中央了,算得上最引人注目的位置。有许多被杨翊泞萌化的姑娘都朝他们这边看,一瞅见刘孟漓那副鬼样,立马笑喷了。
这哥们是来添乐子的吗?
有几个大胆一点的直接上前,要求跟杨翊泞合照,杨翊泞一肚子不舒服,冷着脸躲在刘孟漓背后。
门口又涌进来更多的人。
不知是从哪个角落传来一位妹子的狼嚎:“嗷——军校的帅哥来了!”
围在刘孟漓旁边的姑娘这才转移了阵地,萌娃哪有帅哥来得带感啊?
杨翊泞从刘孟漓背后探出绵羊角,转着小眼神四处打量,直到看到其中一个人,他睫毛忽闪,猛地愣住了。
那人仿佛佛祖落入凡间的舍利子,在一众灰仆仆的凡人面前,越发辐射着夺目的光芒。
这已经是帅的最高境界了,可惜,就是太冷了。
刘孟漓也愣住了。
卧槽,孩子他爸?刘孟漓看看杨翊泞,又看看那个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想起温瑜前一刻那慌张的语气,突然就明白了。
施主,切莫轻生啊!
杨祺陵朝这边走过来,直接跳过刘孟漓,然后蹲下来,与杨翊泞,四目相对,“你妈呢?”
杨祺陵脸上的表情很淡,他对这个儿子不置可否。他都快不记得为他生这个孩子的人的模样了,要不是前几天有个女人神神秘秘地给他打了那一通电话,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过这么一件事。
廖凉,这个人长什么样?他年少时活得荒唐颓废,依稀对这个小妹妹有点印象,但也仅止于此了。他今天要不是看到这个儿子,他根本不相信,他的第一个孩子,居然是廖凉给他生的!
记忆里,那是个瘦小的影子,那么小的身板,怎么从肚子里跳出来这么大一个儿子,他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杨祺陵站了起来,朝四周看去,那么多的脸,没有一张符合他记忆里那个廖凉。
杨翊泞绷着脸,不吭声。
“老三,你儿子?”有人这么问。
他们军校生有孩子很正常,毕竟走这条路,太苦,许多人都早早结婚生子,然后毫无后顾之忧地从军入伍,这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趋势。
杨祺陵不置可否,伸手摸了摸杨翊泞毛茸茸的脑袋,他的指腹都是老茧,难得没忘记收敛手劲,“你姓什么?姓廖吗?”
刘孟漓终于缓过劲来,我靠他居然被个学弟震住了。他伸展臂膀挡在杨翊泞跟前,“你他妈谁啊?”
杨祺陵看都不看刘孟漓一眼,他年纪越大越发冷漠,从不关心与他无关的人与事,在他看来,廖凉跟别人在一起也无所谓,把儿子还他就行。按理说这种个性,应该是最不讨喜的,可他读的是军校,看的是本事,不是嘴皮子。
他本来是不乐意将时间浪费在这种联谊晚会上的,可班长说他活得都不像人了,国家不需要那么多的机器,这不是训练的目的。
然后将他从训练场硬拽出来,塞进车里。
杨祺陵其实也不是个自虐狂,可他只有在体力透支时,才能停止对自身的厌恶。他认为他前半生过得太可耻,以至于往后的日日夜夜都在羞愧中度过,他习惯于在大汗淋漓之中得到救赎,一旦停下来,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感到罪孽深重。
而廖凉,还有这个儿子,更进一步的,加深了他的罪恶感。
她在哪儿?
“你是吗?”杨翊泞探出头问他,他俩的脸太相像了,大概是父方的基因太过于强悍,从杨翊泞的脸上,一点母方的特征都看不出来。
“我跟你打个赌。”杨祺陵伸出手掌,看向杨翊泞。
杨翊泞将手放上杨祺陵的手心,“赌什么?”
“你说,你妈看到我,会不会紧张?”
刘孟漓又被推到一边,整个人都不好了。
妹妹啊那个人渣在这儿你可千万别这时候找过来啊!刘孟漓偷偷给杨茹暮打了个电话,但对方没接,再要打过去,杨祺陵已经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了。
军校生了不起?刘孟漓敢怒不敢言。
杨茹暮过来时,杨翊泞正坐在校园的树墩上,捧着小脑袋看脚底下的蚂蚁搬家。刘孟漓拼命给杨茹暮使眼色,杨茹暮虽觉得这其中有诈,但他一看儿子大冬天坐冷板凳,忙心疼地走上前,“怎么坐这里?”
杨翊泞却如老僧入定,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杨茹暮将杨翊泞拉起来,给他拍了拍裤子,心里顿时有点生气,“你以为你金刚不坏吗?”
杨翊泞乖乖挨训,头上的绵羊角歪了,可怜兮兮地垂着。
这是谁给他戴上的?杨翊泞的头从来都不让别的人碰,能甘心戴上这种东西,说明他对那个人的好感度,一定很高。杨茹暮给他梳理整齐,心里酸滋滋的,他刚想问刘孟漓这是怎么回事,一抬头,却瞥见了树后还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那一瞬间,杨茹暮突然有点害怕。
杨祺陵,吗?
他长大了,个子高高的,包裹在迷彩服里的躯干充满雄性的力量,面庞也有了男人的担当,不再是十年如一日帅得令人没安全感的那副样子。
杨茹暮紧张地拉着杨翊泞退后了一步,他手心都是汗,“你,不是……”
杨祺陵大步跨过来,“你是不是想说,我不是应该在部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吗?”
杨茹暮脸一白,他当年的确是偷听到他母亲这么说的,可这怎么可能有假?除非他妈把服役和军校的概念搞混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唯一担心的,是要是杨祺陵知道了,会跟他抢孩子吗?
大半年前,杨翊泞的长相还没那么像杨祺陵,杨茹暮撞见杨祺陵,也不至于那么没底气。可现在不同了,不仅是血缘的关系,杨茹暮甚至觉得,这是种报复,连老天爷都在嘲讽他的自不量力,妄图轻而易举地独吞一个不属于他的儿子!
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天底下哪会有那么强大的遗传效益,可……还是发生了!
他长得越来越像他亲生父亲了,他总有一天,会知道你朝他撒下的弥天大谎!
不行!
杨茹暮冷静地对一旁吓傻的刘孟漓说:“你回去吧,这儿没什么事!”
这是要赶他呢!刘孟漓神色复杂地看了杨茹暮几眼,本想说什么,但觉得这种事,他一个外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又有什么资格开口。刘孟漓落寞地转身,慢慢走远。
这个人,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生命中一闪而过的流星,而他刘孟漓想要的,一直是那颗愿意在他手掌中停留的折纸鹤,所以,他和温瑜,不合适。
刘孟漓终于想通了,走路也变得轻快起来。
老子多久没上号了,赶紧撸起来!
这个样子的杨祺陵,是杨茹暮从没见过的,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渐渐长成了一个越来越陌生的人。杨茹暮是不怕杨祺陵的,但这种情况下,他突然觉得脊背发冷。
“我的?”杨祺陵扬着下巴冲杨翊泞点了点,他虽这么问,心里却早就相信了。现在这种情况很微妙,杨祺陵想过很多种他与廖凉再次相逢的场景,却没想到,等来的却不是她。
是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人。
在他嘲笑,埋怨,甚至唾弃至极的目光中,这个人依旧一面平静,那时候孩子还很小,这个人什么都没说,一声不吭,替他扛下了这份年少无知的罪孽。
杨祺陵从未想过,在他潇洒着踏上新生活的道路上,有一个人,被他远远甩在了后面,替他收拾沉重的包袱,给他……养孩子!
怎么会有这种人?
傻逼一样。让他那么感动,却已经忘了停下脚步,去擦拭这个人深藏的眼泪。
“你总是令我想起一个人。”杨祺陵轻抚杨茹暮的脸,“他这个人,发起火来毫不留情,却总是大半夜蹲在我床前掉眼泪,你说,他是不是挺傻?”
说的,不就是我吗?杨茹暮别开头,慌乱地闪烁着眼。
“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有机会我带你去个地方……”杨祺陵以为他在害羞,“无论如何,我欠你一声谢谢!”
杨祺陵重磅出击,又轻描淡写地走了。
临走前一刻,他完全把廖凉抛到了脑后,一心一意地念起另一个人的好。
从头到尾,对杨翊泞的归宿问题,也没提上半句。
杨茹暮搂住杨翊泞,心头的大石还是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