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容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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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短短一瞬间，她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看过了黑白交替，还有极度的憎恨与恐慌。

　　他说，她要不要跟在他身边。呵！将她如遭这般折磨的人，她怎么会想和他在一起？

　　他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轻笑一声，不过在她身上一点，只见她装束尽变，身上衣袍皆变做与他一样的黑色，连发间垂下来的发带都是黑色。似是想以此而将她纳入无边黑暗中，她使出全部力气要挣脱他，谁知与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般，不见他有半分动摇。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无意与你深交，咱们就此别过可好？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我喜欢光明正大行走与世间，而不是待在阴暗处等着被人讨伐。人人喊打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不知圣君可也有被人喊打的时候？”她坏心大起，眯着眼想听他狼狈时的惨状，就算明知他并不会告诉她。

　　他露出一口齐整银牙，发出冷厉寒光，伴着嘴角那抹浅笑，竟有些渗人：“不曾，因为……”他细细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暗笑她倒是沉得住气，继续说：“从未有人能靠近本君身旁一尺，因为但凡来的都已在这世间尸骨无存。”

　　她蓦地睁大眼，他这般说，她就信了。因为，越是平静的人身上蕴藏着你所想不到的力量。

　　“这次，本君便带你去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黑暗。定会比你在重华山有趣的多。”

　　他所说的黑暗，勾起了她心中那点好奇。

　　*

　　夜是让他们肆无忌惮最好的时间，苍白色月光照在他们丑陋的面颊上发出阴森森的光。茂密的林间，枝桠交错，钩在他们衣袍上发出沙沙声响。

　　往前走了几步，竟看到几个狮头人身的怪物正在分食一头猪妖，血水横流满地，森森白骨裸露在外，大啖肉食的声音听来让人只觉发寒。阿阮受不得这种声音，直想快想走开，却被他扣住手臂，不能动弹。双目只能盯着吃的一脸血的狮精，任谁见了该是恶心的吧？她看得作呕，回首看他，他却目光森森地看着远方，嘴角依旧挂着她讨厌的笑。

　　“看不下去？可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最为快乐的时刻，还有什么能比猎物让人开心？弱肉强食，在这个世界里分得最为清楚，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也没有同情。弱者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去保住自己的一切。”他看到她紧握成拳的手，舒展又捏紧，分明紧张的很。“你要知晓重华将你养得无忧无虑并不是为你好。若你我不识，我带着众魔攻入重华，你觉得你会有何下场？若真到那日，你这等美味，我不会放过你。”

　　“谁信你说的，真是恶心，这等吃法。”

　　“你要是实在不喜，杀了他们便是。在你的眼中，反正他们是极恶的存在。”

　　正在享用美餐的狮子精听到声音，露出尖锐獠牙，试图吓走来人，黄色眸子在夜中发出幽幽光亮，待看清来人，那股盛气逼人的凶意刹那间退了下去。

　　阿阮见状冷声笑道：“不过是一群喽啰，有何可杀。若是能取了你的人头才是正经。”

　　东极放声大笑，吓得他们叼着食物四散逃走了。

　　*

　　再往前走了几步远，见着一间小客栈。里面都是穿着精美的男男女女，或是轻言软语，或是巧笑嫣然，还有些人已然开始不规矩起来，这与方才的青楼无异。

　　“你再看。”

　　只见方才还美艳的男男女女都现了原形，不过是些蛇、熊、蛮牛等精怪，或双蹄抬起，或双尾交缠，实在是惹人发笑。

　　她嗤鼻一笑，不过是些畜生罢了，竟也爱学凡人那套风雅，喜爱好相貌。

　　她正欲开口时，身边站了个人，鼓着两只大眼睛，两腮呼哧呼哧地响，借着月光才看清那人脸上是墨绿色，她惊得赶忙跑到东极身后。

　　那人见她跑开，叹了口气：“你不过看了我一眼便吓跑，我真是难过不已。我修行不易，已经过了五百年，我仍旧不能变换模样。多想像他们一样，日日寻欢作乐，到时候怀些小蟾蜍，啊呀，真是羞人。”

　　阿阮没有嫌弃人的习惯，可是所见之物着实让她倒胃口。她虽是个狐狸，却也是个爱干净、爱美貌的，眼前这些着实让她接受不能。不管东极作何想，拉着他就往前走。

　　“他们的欲念不会隐藏，天地为席被，有什么做不得？只要自己开心快乐就好，这等随心所欲，你不喜欢？”

　　阿阮白了他一眼：“我倒是忘了他们皆是圣君的部下，莫非圣君也爱在天地昭昭之下行苟且之事？倒是污了您这身好皮囊。”

　　东极怎么会听不出她这故意挑刺，叹息一声：“不过是些低等魔物，也值得你这般？”

　　*

　　不远处是一方竹林，月光下面有一间小茶棚，客人不多，店家坐在摇椅上，盯着天上的月亮：“今夜的月真是圆，漂亮的跟个大饼一样，真想一口吞下去。老婆子，我们有多久没去人间换物了？”

　　“有两个月了吧。”

　　“真是怀念人间美味，要不是我这把老骨头前些日子和人生了争执，也就不会负伤了。真是馋的厉害啊。”

　　两人过去坐了，店家赶忙将茶壶和茶杯拿过来，热情道：“两位可还要什么小食？向两位保证，都是人间有名酒楼里备得上等吃食，这方圆几百里，没人不待见我这家小店。”

　　“端些好吃糕点来吧。”

　　很快店家就将五样糕点拼成的点心盒子端上来，道了声慢用，继续去晒月亮了。

　　阿阮看着却不动手，虽然她被袅袅茶香所诱惑，可一想到这些魔物哪能做出什么正经东西来，莫不是这糕点、茶汤中放了些她不知的东西吧？

　　“不要那么小人，这家店主最为羡慕人间之事，无奈自己无法与人接触。便学人开起了茶棚，所卖之物全是人间美物，价钱却是贵的很。一般人吃不起，所以来的人皆是魔族中有头脸的人。我倒是也忘了，他们在这里多少年，时间真是个让人忘得太快的坏东西。”

　　阿阮这才半信半疑的吃进嘴里，这味道确实是她所尝过的，甚至还更为美味。

　　东极抿了口茶，像个过路人般与店家聊起家常，不知怎得竟说起魔族中有些名头的人似在筹谋着什么事，店家笑道：“跟天上那些人打斗从未停止过，老头儿也不求别的，不殃及我这个糊口的小棚子就成，还能让我去人间采买点货物，我这漫长的一辈子过得有滋有味。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谁知道呢？”

　　阿阮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些事端就是你这个魔头挑起来的，装什么无辜人？妖怪再怎么学人，也是学不像的。

　　两人吃了几盏茶，尝了几块糕点便告辞了。店家不过是和他们挥挥手，依旧在那里摇晃来摇晃去，悠闲自在的很。

　　再往前走，却不想先前可以听到笑声，气氛越发凝重，鸟儿们扑棱翅膀的声音在这方夜中有些突兀。不多时，只见前面出现了一团迷雾，而隐在迷雾中的是一座阴森森地宫殿。富丽堂皇在这里完全寻不到半点东西来衬，凄冷、孤寂与阴寒，让人心底一寒。

　　许是察觉到人来，从暗处走出很多魔怪，面目憎恶，手中兵器在月下折射出光亮：“魔族宫殿，何人擅闯？”

　　阿阮听到身边人鼻翼间喷出几不可闻的哼声，带着浓浓的嘲讽。

　　魔怪问了许久也没得到答案，便不客气地向他们冲过来，不想还未靠近他们就被狠狠甩了出去。

　　他大步往里面走，多少弯弯绕绕的洞门，他像是走了许多遍熟悉的很，带她走到洞腹中，突然敞亮起来。内殿里布置的异常闪亮，每处陈设显然都是极费心思，只是和东极所住的宫殿有几分相似。

　　再看身边人，只见他脸上越发地阴沉起来，眸子里充斥着浓浓戾气，似是要撕裂一切，嗜血而疯狂。

　　殿内人不知正在谈论什么笑得很是张扬放肆，只是待看到有人闯进来，笑声顿消，座上之人不悦道：“何人胆大包天，擅闯重地？”

　　阿阮玩心大起，冷着脸说道：“你们魔族的老祖宗来了，也不知跪拜相迎，竟是这般无礼，且是活得不耐烦了？”

　　座上之人不信，冷笑道：“那老不死多年不曾管束我等，被个天上的仙子迷得失了魂儿，简直是我魔族耻辱。这宫殿荒废多年，如今换了主子来坐。你们说是便是，本君竟是如此好骗？真是笑话!”

　　阿阮幸灾乐祸地看着东极：“我当东极圣君有多能耐，不想连自己部下都不认识你。真是笑煞我也。”

　　东极还未曾这般丢过面子，眸中冷色风暴瞬间凝聚，弹指间便将那人从座位上拉下来，气息有些不稳：“本君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你这等小物来沾染，既然这般狂妄，不如本君便送你去些恶兽里游玩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