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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糖人娃娃?【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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珺姚是被饿醒的。
半月多前她同墨琛从清暇出发,前来邯都,一路上餐风露宿,本就辛苦。当日午间他们一入都城,又直奔公子府去见了公子靳。一天下来,她除了糖人什么也没吃,早饿得不行了。
醒来的时候,轩窗之外早已没什么亮光,雨声也停了。房里有些暗,珺姚跳下床,摸黑走到柜子旁,搬了个凳子踩着去把柜上的油灯点燃了。
四周安静得很,墨琛也不在。珺姚茫然地坐了会,肚子打起鼓来,她莫名地有些烦躁,索性自己推了房门出去。
门外是条长长的回廊,左右都是客房,珺姚分不清哪间是墨琛住的,也不敢胡乱去敲门,把着房门站了好一会。楼下大堂亮着灯,楼梯就在她眼前四五步的地方,珺姚想了想,自己往楼梯下走去。
还没走下楼梯,从下头迎面走上来两个人,一个少年公子领着个青衣的小书童。珺姚握着扶手站在楼梯上,盯着他们看了阵,觉着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歪着脑袋想了好久。
那公子学着她的样,歪着头看她,见她面上一副疑惑的表情,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珺姚记性差,实在想不起来,懊恼地挠挠头发。见她这样,公子闷笑了声,故作沮丧道:“看来是我太过平凡,半日前刚见过面,竟让你半点印象都留不下。”
面前之人那张脸,虽然比不上公子靳那张堪比祸水的,却也是清俊秀美,哪里就能和“平凡”这两个字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了?珺姚干笑两声,道:“小哥哥,姚姚真的想不起来了。”
“你叫姚姚么?”男子前倾过身,温柔着声线轻道,“糖人娃娃,嗯?”
糖人娃娃?
这人可不就是之前在路上送她糖人的那个么!
珺姚的眼睛顿时一亮,笑道:“原来是你呀!你怎么也在这?”
“想起来了?”少年轻笑一声,道,“我这些时日长住在这,没想到今日会遇着你。”
珺姚很奇怪:“姚姚的家不在这里,所以才要住客栈,小哥哥你的家也不在邯都吗?”
少年带着她转身往楼下走,解释道:“我的家在卫国,离这可远了。”
台阶有些高,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说道:“我叫珺姚,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她走得艰难,牵了一把,道:“我姓仲,名郗黎。”
珺姚没什么朋友,在山上时,只有墨琛的两个侍药童子云清云流陪她玩,几年下来,三个人感情深厚得很。面前这男子温文尔雅,说话举动同云流云清很有些相似,珺姚心里头生起几分依赖来,于是仰了头面带期许地问他:“姚姚可以叫你郗黎哥哥吗?”
任谁也拒绝不了这么张期待满满的小脸,仲郗黎连忙颔首许她:“自然。”
珺姚的开心便由面上显出来,整张脸都漾着喜悦。二人走到大堂,她正要开口说话,饿了一日的肚子却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珺姚小脸一红,嗫喏道:“郗黎哥哥,姚姚饿了。”
她的模样看着实在可爱,仲郗黎以拳掩唇而笑,边笑边吩咐身后的青衣书童道:“仲夏,去问问店家可有什么吃食,弄一些来与姚姚果腹。”
名唤仲夏的小书童领了命令去了,仲郗黎又转回来捏捏珺姚软软的脸颊,问道:“这么晚了,还不曾用过晚饭么?”
珺姚用力点点头,回他:“姚姚睡着了。”
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仲郗黎倒是听得懂。他笑着将珺姚牵去方桌前坐下,两个人一来一去说了几句话,仲夏跟着小二上了吃食来,几碟青菜连带着一罐小米粥,菜式十分简单。仲夏笑道:“公子,这会早过了饭点,厨下没什么东西,只炒了两个小菜,让姑娘将就些吃点吧!”
仲郗黎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珺姚倒是饿得狠了,也不讲究,伸长了手去舀米粥。仲郗黎生怕她不小心再烫着,慌忙抢过碗来,替她把粥盛好,放到一旁。
珺姚坐回凳子上,晃着两条小短腿咬竹箸,时不时再夹几口青菜来吃。仲郗黎耐心地把小米粥晾凉再端回她跟前,珺姚弯着眸子吃了几口,突然问他:“郗黎哥哥,你一会儿有事要去办吗?”
仲郗黎摸摸她扎成小辫的柔软细发,答她:“我来邯都要办的事早办妥了,现在没有什么要紧事。”
“那哥哥带姚姚去街上玩,好不好?”她满面讨好,“姚姚一个人,闷得都快发疯了。”
“一个人?”他放在她头顶的手微顿,“白日与你一起的那个道长呢?”
“那是姚姚的师尊。”珺姚吞了一口粥,认真纠正他的说法,“师尊他定是在房里打坐呢!他总是打坐练功,从来不陪姚姚玩。”
她说着便有几分沮丧,仲郗黎不忍心看那张垮下来的小脸,忙哄她:“带你去玩倒是可以,只是怕你自个出去,你师尊知道后恼你。”
“才不会!”珺姚立刻驳他,“师尊打起坐来,从不管别的。郗黎哥哥,你就带姚姚去吧!”
“好好好。”他着实缠不过她,只得答应,“你快些吃,吃饱了我带你去玩便是!”
珺姚不由得欢呼了一声,喊到一半想起来楼上的墨琛,又立刻拿手捂了自己的嘴,神色却欢喜得很。小米粥还剩了小半碗,珺姚无甚心思再吃了,随手把竹箸一扔,跳下凳子,拉着仲郗黎的衣袖,催促道:“郗黎哥哥,姚姚吃饱了,我们快去吧!”
仲郗黎生生教她给气乐了。这小丫头,方才还喊着饿,这会记着玩,倒连东西也顾不上吃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转去向身旁侍候的书童吩咐道:“仲夏,我同姚姚出去走走,你先回房去吧。”
仲夏看了二人一眼,目光有些闪烁,要说什么,却被仲郗黎瞪了回去,他不敢再说,只好答了是,自个上楼去了,仲郗黎这才牵着珺姚的手往客栈外走。
行了半刻钟,二人来到街上。一路灯火明亮,北牧作为极盛之国,到底与别处不同,虽是晚上,但街面两旁店铺大多还开着,迎来送往的实在热闹。珺姚每家铺子都要跑去看上几眼,仲郗黎生怕她跑丢了,只得跟紧了她四处走。
一条长街足走了小半个时辰,珺姚跑得也有些累,站在街口一阵喘气。郗黎看她额头上都是密密的汗,曲下双膝蹲了,从袖里取了帕子替她拭。她眼睛亮亮的,满满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他随口问了句:“怎么这样激动,你平日不常出来吗?”
珺姚顿时扁了扁嘴,很不高兴地答他:“这是师尊第一次带姚姚出门。”
他又问:“那你的父母家人呢?”
珺姚是个孤儿,从小被墨琛收养长大,哪里知道什么是父母家人?她不解地摇摇头,答道:“山上只有姚姚和师尊,还有云流云清他们……父母是什么?师尊从没和姚姚说过。”
“也是,好好的人家,哪会把这么个姑娘放在山上吃苦。”仲郗黎难免想差了,心觉她无父无母定受了不少委屈,一时酸楚起来。珺姚却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在意这个,反倒是又被不远处的锣鼓声吸引了。
那处原是个戏班,正要开演,仲郗黎看着她,见她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眸,探着头拼命往那处看,一副好奇的模样,只当她有兴趣,于是浅笑道:“那里有人唱戏,姚姚想去看吗?”
她老老实实地点头,答他:“想。”
仲郗黎起了身,一攥她的手,道:“走。”
珺姚跟着去了,那戏班离他们也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二人走了没多会便入了内,里头已经开了戏,台上一个武旦穿着一身云肩绣双凤牡丹的赤色女靠,提两把宝剑,正唱一出花木兰。
两个人在后排寻了个位子坐了听戏,珺姚难得安安静静地盯着那武旦看了会,而后突然小声对仲郗黎说:“郗黎哥哥,我认识她,她演是花木兰。”
他笑道:“是你师尊教的吧?”
“姚姚今天买糖人,那个老爷爷和姚姚说的。”珺姚边说边摇头,说完又撇了撇嘴,抱怨道,“师尊才不会教这个,他最不喜欢让姚姚学功夫了!”
他低声问她:“你想学功夫?”
“当然想学!”她立刻接话,“师尊的武功可厉害了,整天飞来飞去的,一下子可以去好远!可他就是不教姚姚,怎么求他都没用。”
仲郗黎在家时也学过几年功夫,白日见到墨琛,就觉他一身功力深不可测,确像是深诣武术的。如此想着,仲郗黎一时觉得有些奇怪,遂问道:“你师尊既是个高手,你又是他弟子,为何不授你呢?”
这便算是提到珺姚的伤心处了,她郁郁地摇头没答他,自顾自扭头看戏去了,仲郗黎讨了个没趣,晓得她不愿说,倒也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