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靥》妖叶

45、第三十四章（一）

　　三三篇

　　这年的除夕夜，回朔城格外的寒冷。一场大雪从早晨纷纷洋洋的下到了傍晚才勉强停住，却也没有冲淡年的气息。回朔城里多是驻军眷属，往来商人，受年景影响不若其他地方严重，入了正月，家家户户门口就都已经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城内的驻军眷属，更是人人要为自家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讨一份吉利，除夕那日一早，回朔城里的爆竹声声就陆陆续续的没有断过。军营之内，也是收拾的焕然一新，热热闹闹，没法回家过年的小战士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也稍解了思乡之苦。年夜饭时，霍仲带头在营内于战士们同乐，其他将领们无论情愿不情愿，也都留了下来。都知道霍将军娶的是公主娘娘，如今娇妻又怀有麟儿，他尚且如此，又有何人敢有半句怨言。
　　所以冯旷得以脱身之时，已近午夜。他新买的院子离军营并不近，在回朔城南最清净的巷子里。院子不大，收拾的整整齐齐。冯旷回去时，遥遥便望见门口那四盏大红灯笼忽明忽暗，给这冬夜平添了一丝暖意。他推开大门，见院内积雪已经被扫的干干净净，走道上挂了一排花灯，为首的花灯上是两个一摸一样的美人，草草几笔勾勒而出，正是他亲笔所画。冯旷望了那两个美人一眼，微微一笑，脚下步子却是更加的快了。
　　进入书房，沈三三倚在贵妃塌上，手执一卷书，灯光正看得入神。听见他的脚步，她不由得将书放下站起身来，嫣然道：“总算回来了。”
　　烛光之下，但见沈三三今日特地换了一件红色的夹袄，头发用一根金钗盘起，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正笑盈盈的望着他，一对儿酒窝若隐若现。冯旷心中一动，并未作答，将她拉入怀中，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顺势在她脸颊上一吻，这才在她耳边笑道：“这么说，想我了不成？”
　　“不想，只是给你留了粥，人再不回来就凉了，浪费了可惜。”沈三三挣开了他的怀抱，也笑道，“身上怪冷的，快去把外衣换了过来。”
　　冯旷一笑，依言去换了衣服，走到内堂，见桌上已经摆了几碟小菜一碗清粥，沈三三坐在桌旁，面前也摆了一副碗筷。冯旷坐在她身旁，端起碗来，一口气将那粥喝下了小半碗，笑道：“刚刚在营里喝酒时，我就在想，回来肯定还有粥喝。”
　　沈三三见他一副得意的神情，不由得噗嗤一笑，说道：“一碗粥也值得惦记着。”
　　“可不是，我远比别人想象的要好打发。当初咱们刚刚相识，你给我下的那几碗鸡汤面，我还掂记着到如今。”冯旷扬眉笑道。
　　“依我看，被你惦记上的东西，那可都真是不妙。”沈三三抿嘴一笑，瞧着他说道。
　　“不错，早晚有一天搞到手里放在身边，那才安心。”冯旷哈哈一笑，就着小菜三口两口将剩下的粥喝完，用茶漱了口，这才问道：“那个缠人的小家伙呢？”
　　“薛嫂带着他睡了。”沈三三说道，“不过今日爆竹声那样吵，晨晨估计夜里免不了要醒几次了。”
　　“男孩子，胆子就那样小。”冯旷微微皱眉，道。
　　沈三三不由得笑道：“他才有多大，又知道些什么！想来我们冯大哥，小时候也是不哭的。”
　　冯旷闻言也笑了，说道：“瞧瞧你这当娘的，儿子是一句也说不得。好，那么就算他年纪小，如果长大了也这样成日里哭哭啼啼，我可是不耐烦的。”
　　“那么就丢出去喂狼，是不是？”沈三三微微一笑。
　　冯旷知道她在嘲讽自己在她生产当日说的狠话，收了笑容，握住她的手说道：“三三，我那日是急昏了头。宣晨远是你的儿子，不论他姓什么，我都绝不会不管他。”
　　“我都明白。也明白你那日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什么狠话。”沈三三瞧着他，说道。
　　冯旷闻言一叹，说道：“若是你那日真的有什么不测，我会怎样做连自己也不清楚。不过都过去了，是不是？三三，晨晨既然是你的骨肉，那么只要我在一日，就会爱他护他。就算日后他知道自己身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像你保证，绝不会伤害他一根汗毛。”
　　沈三三闻言，沉默半晌，黯然说道：“冯大哥，是我当初太任性了。”
　　自二人相聚以来，沈三三就从未提起过宣绍的事情。此时冯旷见她眼眸低垂，神色黯然，心里不由得一软，柔声道：“说这些可不像你的性子。”
　　沈三三自嘲一笑，说道：“以前不觉得，可如今做了母亲，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冯大哥，我只是怕晨晨有一日会怨我。”
　　冯旷笑了笑，说道：“这些事情，也不是你我能够说了算的。虑之也是无用。人都道父母之爱，深之若海，可我却丝毫没有机会感受过。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为人父母，爱其子女，并不是天性。三三，以你的身世，最该明白的。”
　　“冯大哥，你真是天底下最凉薄的那一人。”沈三三抬起眼来望着他，说道。
　　“那是因为人间冷暖，我见得太多。见得多了不免就会想，不过如此罢了。”冯旷一笑，说道，“丫头，在遇见你之前，我不曾把什么东西真正放在心上过，就连自己的性命也是如此。”
　　“冯大哥，有的时候连我也会怕你。”沈三三闻言，轻声说道。
　　冯旷瞧了瞧她，伸手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抱于自己腿上，双手环住她的腰，温香软玉抱了满怀，这才笑道：“你害我受了那么多折磨，是该小心点儿。”
　　沈三三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之上，微微叹了口气。窗外爆竹声忽起，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想来，已是新的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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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三三的儿子姓宣名晨远，盼望没养活或者是女儿的童鞋们可以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