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靥》妖叶

33、第二十九章（一）

　　入夏的青峰城，过了晌午，空气便被骄阳烤得发烫。宣姗已经临近产期，此时半倚在躺椅上同母亲说话，虽然身后两个小丫鬟不住地打扇，她还是禁不住地流汗。
　　“这小家伙，偏挑这个季节来，可折腾苦他娘了。”宣老夫人心疼女儿，不由说道。
　　“娘，瞧您说的。”宣姗笑，伸手轻轻抚摸已经大的出奇的肚子，“不过这些天，女儿身子沉了，夜里总是睡不好觉，连翻身都是不能。”
　　“你爹也真是，这个时候偏要把旷子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宣老妇人皱眉。
　　“那是爹看重他，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宣姗道。
　　“男人在外面，也就是那么回事吧，真心疼惜你才是真的。你爹位极人臣，又能如何？想年轻时，有时我一月也见不到他几次。生你们兄妹几个，竟没有一次赶上他在家！什么诰命夫人，面上风光，心里的辛酸又有谁知道？当初我同意你们的婚事，还不是看在他真心待你的份上。”宣老夫人一叹，不知怎么就触及了心中感伤，竟然难得的对女儿推心置腹。
　　“娘，女儿才不在乎这些。”宣姗笑笑，不想与母亲多谈，于是转了话题问道：“听说三哥三嫂最近在闹别扭？”
　　“谁知道那两个人又搞什么古怪？说是你三嫂有了身子不方便，你三哥就搬出房来住了。”宣老夫人提到沈三三，一脸的不以为然。
　　“三嫂有了身子的人，倒生不得气。别再像以前一样闷在屋里不出去，闷出病来。”宣姗道。
　　宣老夫人闻言，哼了一声：“如今她三天倒是有两天往外跑，简直不像话。我也懒得说她，由她闹去吧。”
　　宣姗知道母亲自沈三三有了身孕以来，嘴上不说，实际上已经对她宽容许多，当下一笑，也不接话。她对沈三三素来不喜，只是最近临产在即，心情一直不错，也就懒得理会。

　　沈三三的日子，倒也过得惬意。自那日后，宣绍搬出房去，却也不和她提休书的事情。她也不再问，平日里出门喝茶赏花，自得其乐。自从来了青峰城后，先是为婢，后嫁宣绍，并无机会四处走动。如今再无顾忌，倒是把城内美景佳肴尽数领略了个遍。
　　这日又借上香之由出去游湖，回到府里已是傍晚。随便用了晚饭，饭后读了会书，抬起头便是来夜色已沉。正要安歇，却听秀梅过来道：“夫人，大小姐那边有了动静，怕是要生了。”
　　“日子倒也准。”沈三三闻言，说道。想了想又道：“二嫂过去看着了？”
　　“是，二夫人特地派人来嘱咐，说一时半会孩子下不来，若夫人您已经休息了，就不惊动您了，有她在呢。”秀梅道。
　　“二嫂真是有心。”沈三三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过去了，你去代我守着吧。有什么动静过来告诉我。”

　　吴氏料的不错，宣姗折腾了一夜，直到清晨才诞下一名男婴。沈三三过去时，她已经沉沉睡去，留下吴氏招待来贺喜的各方女眷。
　　“三三，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过来抱抱孩子。”吴氏累了一晚，此时却是一脸的喜色。见到沈三三来，挽过她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道。沈三三想想也无法推脱，也就随她去了。
　　小婴儿已经被洗净包在襁褓里，睡得正香。沈三三有些好奇地望过去，皱巴巴的小脸，稀稀拉拉的头发，看不出来像宣姗，也看不出来像冯旷，样子实在是不好看。奶娘抱着孩子，见了吴氏和沈三三，笑道：“真是个结实的大胖小子。”
　　“三三，你也抱抱。”吴氏接过孩子，朝沈三三道。
　　“这么小，我怕抱坏了。”沈三三看看孩子，笑着摇摇头。
　　吴氏听她如此说，不由得笑道：“怕什么？以后你自己生了儿子，也不敢抱不成？来！”说着将孩子递在她手里，指导道：“就这样，手托着。”
　　沈三三从未抱过新生的婴儿，不由得有些紧张。只感觉有个小东西躺在手臂上，又热又软。本是有些丑的小家伙，不知怎么，却让她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痒痒的，暖暖的。
　　“这孩子像谁？”沈三三忍不住道。奶娘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吴氏笑道：“刚落地的孩子，能看出来长得什么样子？等过一阵长开了呀，就是个帅小子了。”
　　沈三三看看孩子，实在想不出这小猫似的东西会长成什么样子。吴氏又笑着说：“等你自己养下孩子，你就知道了。到时候抱不够亲不够的。”
　　沈三三笑笑，并没答话。

　　听风阁的雅座上，窗外风景正好。沈三三面前摆着几碟小点心，胃口也不错。她最近已不像刚有了身孕时那样吃什么都恶心，腰身也连带着粗了一些。
　　“三三姐你好兴致。”有人进来，清软的声音不用想便是阮瑷。
　　“阮姑娘今日倒闲。”沈三三朝她笑笑，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阮瑷坐下，笑眯眯地抱怨道：“少主不在京里，我们这些人少不得什么都多盯着些。”
　　沈三三却也不多问他们做什么，只笑道：“真是辛苦。”
　　“天生劳碌命，早也习惯了。”阮瑷也笑，问道：“三三姐你最近可好？”
　　“一切如常，没什么不好。”沈三三答道。
　　“宣绍那家伙，没为难你吧？”阮瑷又问。沈三三摇头：“我最近并未怎么见过他。”
　　“三三姐，那家伙实在没意思的很。”阮瑷忍不住道，“优柔寡断的，没点担当。”老婆要走，不放却也不拦。
　　“他是个好人。”沈三三顿了顿，说道。
　　阮瑷闻言，噗嗤一笑：“一个女人评价一个男人是好人时，啧啧！”那就是没把他放在心上了。
　　沈三三默然，阮瑷瞧见她的神色，转了话题道：“少主让我同你说，他一切都好。”
　　“嗯。”沈三三点了点头。
　　阮瑷看看她，忍不住问道：“三三姐，你不高兴了吧？”她并未明说，沈三三却知道她指得是宣姗生子的事情。
　　“怎么会。为这个，实在太没道理。”沈三三道。
　　“少主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很在意你怎么想。我太了解他。”阮瑷想了想，还是说道。
　　“他自己该高兴的，第一个儿子。”沈三三道。
　　“三三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少主同宣家早晚有翻脸的一天。”阮瑷轻叹道。
　　“那孩子和宣姗不同，骨肉至亲，总是改不了的。”沈三三笑笑，“不管他将来如何，那都是他的儿子。”
　　“少主的心肠，却比一般人冷得很。虽然他待你是不同的。”阮瑷摇摇头，不以为然。
　　“他自然不爱宣姗，可如果他有机会，我想他决不会半点亏待宣姗。”沈三三道。
　　阮瑷闻言，不由得看看沈三三，半晌才道：“不错，少主自己也这样说。”
　　沈三三待要答话，忽然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手捂着腹部不说话。
　　“怎么啦？”阮瑷见她如此，急忙问道。
　　“什么东西在动，是孩子？”沈三三脸上表情变得很惊奇。
　　“哎？”阮瑷听她如此说，也惊得不轻，“孩子还会动？”
　　沈三三不说话，手放在微微膨起的小腹之上，心里涌动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阮瑷站起来，紧张地道：“三三姐，你怎么样？”
　　沈三三将她的手也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两人屏息等了许久，阮瑷忽然感觉自己的掌心下有什么奇怪地动了一下，吓得她急忙把手抽开。
　　“你……是什么感觉？”阮瑷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有些害怕？”沈三三秀眉轻蹙，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可没想过要有个孩子。”
　　阮瑷有些好奇，但也知道自己不该再问。心中不由得想，却不知冯旷是否在意。他不在乎沈三三曾经心有所属，并不妨碍他对沈三三心之所属的对象看不顺眼。若有机会，阮瑷绝不相信冯旷会对宣绍手下留情。可沈三三同宣绍的孩子呢？阮瑷想，按冯旷的性子，也不知道他是会爱屋及乌，还是直接想法子宰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