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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七章(下) ...

  •   初夏的青峰城,显得生气勃勃。皇后的死并未对市井小民们造成什么影响,皇上的称病免朝也只是众人一时的谈资。朝中暗流涌动,表面上却是波澜不兴,青峰城仍是一派繁荣平和的景象。
      皇后头七过后,霍将军奉皇命离京,随员中有新任成辉营主帅冯旷。

      冯旷离京的前一夜,月色正好。
      沈三三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身旁的宣绍已经睡熟,呼吸声一下下的在她耳边响起,却不知怎么搅得她心神不宁。夜风吹进屋子里,微凉。不知过了许久,沈三三隐隐听到窗外响起石子敲打墙壁的声音,心里倏地一动,轻轻起身走到窗边,从半开的窗户望过去,果然楼下隐隐有一个身影。他静静望着她,虽然面纱蒙着脸,眼里却清清楚楚地尽是笑意,不是冯旷是谁?
      冯旷见沈三三在窗前也朝他笑了笑,便闪身而走。夜里安静,他又内功精湛,自然清楚地听见房里面有另一个呼吸声。他又站了站,到底有一丝怅然。刚要走时,却见沈三三忽然出现在门口,正瞧着他笑。他见她呼吸急促,雪白的一双脚□□的踩在地上,显然是怕人听到没有穿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几步上前,将她凌空抱起,轻声责备:“胆子怎么这么大!”
      “就是,你,胆子怎么这么大!”沈三三也学他蹙了眉头,压低声音说道。冯旷忍不住笑了,却还绷着脸低声道:“至少我能穿着鞋走不让人发现!”说着一手将外衣扯了下来,紧紧裹在她的身上,又将怀里手帕掏了出来,铺在地上,这才将沈三三放下,抱着她柔声问:“傻丫头,你不冷啊?”
      沈三三脚踩在手帕之上,却是一叹。冯旷听见,微微一笑道:“怎么,舍不得啦?”
      “有点。”沈三三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也是活该。”冯旷笑,手里却把她抱地更紧。
      “对了,这个你该拿着。”沈三三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自脖颈上解下一个荷包,交冯旷手里。冯旷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她生辰时自己的礼物,里面装的是他亡母的一缕头发。他接过来,却复又替沈三三系在脖颈之上,笑道:“还是这样好,最重要的东西应该放在一起。”
      “这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了?那你遇到我之前,当真什么都没有。”沈三三也笑道,心里却是暖暖的。
      “可不是?什么都没有,所以出生入死的时候多了,也没哪次像这次一样婆婆妈妈的告别。”冯旷抱起沈三三走到门口,在她脸上一吻,说道:“好啦,快回去好好睡觉。”
      沈三三伸手缠着他的脖颈不放,头深深埋在他的肩上,无比的眷恋。冯旷心中霎时间一片柔软。月色下的沈三三,好似一个不属于这尘世的精灵,如今这精灵终于爱上了他,原来两情相悦的感觉,这样的美好,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沈三三忽然感觉他身子紧绷,不觉抬头,月光之下,冯旷微微眯起眼睛,正瞧着她,缓缓说道:“丫头,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向来无所畏惧。害怕这种感觉,我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了。可是这一刻,我忽然很怕。”
      沈三三微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终于真正在乎一个人,不免开始患得患失;终于真正得到了,所以开始害怕失去。她笑笑,轻声道:“那你说怎么办?要不你现在杀了我,这世上就更没你所怕的了。不如一了百了?”她眼望着他,语气似真又似假。
      冯旷闻言,不由得失笑,俯下身来将脸颊贴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仿佛要记住她的味道。他鼻息热热的擦过她耳边,痒痒的,良久良久,才将她放下来,笑笑,挥挥手,转身而去。

      清晨的阳光明媚而刺眼,沈三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望望身旁宣绍已经不在。自有了身孕以来,她比平日里贪睡了许多,宣老夫人早就免了她的晨安,她也就乐得睡着不起。秀梅听见声响,过来伺候她起床。沈三三披了晨衣起身,洗了脸后坐在镜前,一头柔软黑亮的秀发垂在身后。秀梅上前拿了梳子给她梳头,一把发丝握在手心里,又软又滑,她不由得笑道:“夫人这头发,啧啧。”沈三三恍若未闻,似在对着镜子发愣,秀梅也不再说话,一下下专心地帮她梳着头发。梳了半晌,忽然见宣绍走进门来,正要行礼,却见他摆手示意不要,亲自走了过来,接了她手中的梳子。秀梅见状忙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沈三三倏地回头,却见宣绍含笑道:“别动。”沈三三只好转过身子,从铜镜中望过去,但见宣绍低头用梳子轻轻地穿过她的发间,眉宇中有一股认真地神色。她不知怎么,心中弥漫起一阵悲哀。这本是自己曾经愿意不顾一切换得的东西。可如今,自己怎么可以和另一个男人耳鬓厮磨,却同自己的丈夫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公子。”她回眸,伸手拿过宣绍手中的梳子放在梳妆台上,自己将头发利落地用发钗绾在脑后,然后望着宣绍。
      “怎么了?”宣绍问。
      “你为什么要娶我?”沈三三顿了顿,开口道。
      宣绍不料她忽然这样问,倒是一愣,然后听沈三三自己答道:“我知道,是为了同父亲赌气,是不是?”
      “为什么忽然说这些?”宣绍也望着她,问道。
      “你我夫妻一场,有些话总归该说清楚。公子,我有了身孕,你是不是欢喜?”沈三三站起身来,却并没有回答宣绍的问题,反而又问道。
      “我……”宣绍迟疑一下,答道,“自然。”沈三三目不转睛地瞧着他,自然将他那一丝迟疑瞧在眼里,笑了笑,又道:“因为欢喜,所以你最近待我这样好?”
      “三三,你何必如此说。”宣绍皱了皱眉,沈三三自同他相识以来,向来温柔解语,从未如此咄咄逼人过。
      “也许是,也许不是。可你会一直待我这样好吗?”沈三三瞧着他脸上的神色,又问。宣绍又是愣了一愣,随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沈三三敛了目光,低下头去,想起来不是不心痛的。比如,新婚之夜他撇下她一人独自在新房里坐了一夜,初夜后他眼里的那一丝黯然,自己抚琴时他本来满是柔情的眸子里会忽然间莫名其妙地变冷,春游时他又会没有由来把自己抛在湖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吃惊。
      他的心里面,永远有另一个人。他既没有勇敢到忘了她,又没有决绝到对自己的好视而不见,所以,他在左右徘徊。沈三三虽没有看他,却可以想象出他脸上现在的表情,有些心痛有些犹豫。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是人生总要做选择。她因为他的反复不决哭过太多次,够了。所以他不做,她却已经替他做了。
      “公子,不要勉强了,别再勉强忘记她,也别再勉强对我好。”沈三三缓缓说道,“请休了我吧。”
      “沈三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难道这是儿戏?”宣绍瞧了瞧她,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脸色不由得变得铁青。
      沈三三想,当初你要娶我时,不过也是儿戏罢了。话却并没有说出口,她忽然震惊于自己的决绝,曾几何时,她那样不顾一切,她同冯旷说,他不喜欢她,那没什么要紧。这仿佛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她愿意等,愿意付出,愿意承受,可不知从什么开始,一切都变了。宣绍终于愿意回头时,她却不想要了。这不是她要的,她要的不是一个犹豫不决心痛的眼神,她要的也不是日日揣摩一个男人的心思,她要的更不是那个男人脸上写着:三三,你这样好,奈何我却先认识了她。
      要么,把她放在心底,来爱我;要么,坚守那份感情,无视我。沈三三想,不该是现在这样,为什么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
      “公子,我身份卑微,以宣家之势,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是左右不了。可这话,我是一定要说出来的。请休了我吧,我并不是你的良配。”沈三三垂下目光,并不看他。良久,她才听到宣绍的脚步走出了房间。
      沈三三抬眼,看见宣绍离去的背景,衣袂翩然。她的心里一阵阵刺痛,这个人是她最初懵懂的爱恋,曾经让她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她还记得最初到宣府时夜夜的笛声飞扬,她也忘不了第一眼见他时心跳的速度,她甚至满足于远远地望他一眼,她在冯潇潇金色的马车前那样地自惭形秽。所有的事情都还历历在目。
      沈三三想,宣绍最终还是会慢慢忘记吧,只要自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可是,她自己不想再等了。她累了也失望了,她爱上的男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她不知为何,忽然间想起了冯潇潇。那个骄傲的公主,也许也对他失望过,也许也已经忘了他吧。那日两人见面时,她记得她看到自己时,是有一些释然的。
      沈三三想,冯大哥说得对,我是自私又任性的。不再爱,所以不会再等。只要自己想要的,绝不求其次。
      可无论怎样,总归是怅然的。
      沈三三又想,若是没有冯旷,她又会如何呢?毕竟有了身孕,也许一切会不同吧。她叹了口气,心里道,可是有了冯大哥,不论他能不能平安回来,都不会再有另一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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