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回忆共舞》藤黄

3、第一章 回忆的梦（3）

　　回忆偷瞄了眼隔壁的迟邵楠，他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正好，为了避免尴尬，不如早点开溜，她摸摸溜圆的肚子，撒娇着对迟正天说：“爸，我太撑了，估计走不动，得要您的车把我抬回去。”
　　“吃撑了更应该走走路消化一下，”迟正天还没有做出回答，就被迟邵楠抢白，“回忆，反正我很久没回来了，你刚好陪我逛逛。”
　　言下之意，于情于理，找不到任何拒绝的借口。她悻悻然地同意下来。
　　这一回回忆一反常态，热情地向他介绍城市的变化，细致到一草一木都不肯放过，比起空虚的热闹，她反而更害怕彼此之间的相顾无言。她矫情地想，好友之间经年未见，再次遇到都要面临尴尬的沉默，何况是三年没有碰过面的兄妹。
　　迟邵楠本来想要说些什么，每每都被无情地打断，索性缄默不语，任由她绘声绘色地讲解。这个城市的变化确实日新月异，更迭交替，速度之快让他几乎无法接受，不像是年少时的情感，沉淀到快要发酵。路过一处拐角时，他眼尖地看到一家叫做“猫咪书吧”的旧书售卖店，是回忆里的味道。
　　驻留门口片刻就走了进去。店主还是那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太太，专心致志地织着毛衣，她的猫总是把大摞的旧书当床，此时正趴在上面呼呼大睡。走近时一定可以听到咕噜噜的响动，这是小时候听一个小姑娘说的，她没事总会跑到书吧来淘书，因为这家店的客人很少，而且店主是个慈祥的老奶奶。真是个奇怪的姑娘，爱书的原因不是因为喜欢阅读，而是因为安静的环境。
　　“这条老街上的没有重新改造过的店铺，这家大概是其中之一了吧。”回忆跟随在他的身后，见到门口的老太太，满面堆笑地打了个招呼。
　　迟邵楠的修长的手指一一略过书籍，间歇不忘看她一眼：“你还常来？”转过身子时才看到回忆正在拨弄那只苏格兰折耳猫的胡须，它被打扰也不见恼怒，此刻正睁着宝石般的眼睛朝熟人摇尾巴，姿态优雅而慵懒。
　　“嗯，有空的时候来这儿兼职，还可以赚个小费。”
　　迟邵楠惊讶不已：“你的学校离这里那么远，你还过来兼职？”
　　“没办法，当时老街上的店铺都要重新拆掉装修，我就求爸爸帮忙，起初妈妈不让，我就自己打工赚钱，一边来帮着看店，想着至少帮上点忙，你知道的，书吧的奶奶无儿无女，也就只有书吧和猫咪陪伴了。”回忆将往事娓娓道来，“后来坚持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妈妈竟然妥协了。”
　　“也许是我的决心感动了他们，”她扶着下巴遐想，自言自语地又补上一句，“等我工作赚了大钱，我要把书吧盘下来永远保留着。然后把它装修成唯美的日系风格，到时候再在墙上挂上我自己的漫画作品，一举两得！”
　　迟邵楠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回忆提及猫咪书吧的时候眼中都是喜悦和钟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硌得慌。“小服务员，那为了维持店里惨淡的生意，我就帮个忙吧。”他调侃着补充一句。
　　回忆刚开始不懂迟邵楠的话中之意，见他捧着三四本书上车时才明白过来，他真的是在照顾自己的生意，不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福尔泰说，读书使人心明眼亮。”
　　迟邵楠不睬她，顾自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几声短暂的彩铃过后，一道优雅知性的女声响起。
　　回忆正别过头望向窗外，心不在焉地望着急速移动的风景，在听到迟邵楠对电话那端的称呼时，彻彻底底地失去欣赏的心情。那女声正是来自于迟邵楠的母亲，她的脸刹那间变白。
　　很长一段时间，回忆都以为命运之神特别眷顾她，出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百般宠爱，她就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任何事情伸手可得。若说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公主的角色而已。然而，这个美梦在十八岁的成人礼上被扼杀。
　　迟邵楠从未像那天一样喝得烂醉，她也从未经历过那样盛大的成人礼，一颗心都飘在半空中。
　　宾客散尽，她扶着烂醉如泥的哥哥回房间。然后，狗血的事情就这么华丽丽地降临，回忆恐怕一辈子都要烙印在心。迟邵楠的眼睛里带着湿润的忧伤，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对她说：“回忆，我们一起逃走吧，逃到天涯海角让他们都找不到。”
　　回忆自然把这当做胡话，还特有成就感地接上：“好啊，我们带上爸妈和未来嫂子逃到火星去，比天涯海角还要远几亿光年呢。”
　　“我说的只有我们俩。”迟邵楠不肯罢休，“回忆，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吗？”
　　回忆被他真诚的语气吓到，不可置信地盯着迟邵楠，用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却被他一把拍掉。她轻拍了几下自己的心口以抚平砰砰的心跳，切，这种八点档的电视剧才会出现的桥段，怎么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哥，您的演技简直炉火纯青。”回忆竖起大拇指。
　　“我们根本不是兄妹，呵呵，迟回忆，你知道我爸和你妈为了在一起，伤害了多少人吗？”迟邵楠忍无可忍，积蓄已久的悲痛终于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