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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暗流涌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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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风难得地没有一丝燥热,反而越发凉嗖起来。
山明跟着一个黑色的背影穿过几条街,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条空旷悠长的小巷子拐弯处,前面那人突然停下脚步,漠然地回头看山明:“好久不见,云梦宫的连先生。”
山明冷“哼”一声,淡然道:“不知刺客堂又有何计划?”
对面的男子摸摸手中的剑,冷声道:“刺客堂的事,碍不着云梦宫。”
山明笑了笑,但笑意未能抵达眼睛:“道勋,我回云梦宫之时被你跟了一路,茶馆那一战,还未揭过去呢!”
道勋冷漠地盯着山明:“你现在还要分出个高下吗?”
山明摇头:“我只想和你赌一个消息,顺带着,赌你的武功长进。”
道勋死拧眉头,二话不说拔剑朝山明冲来。
他的动作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和剑光一般,一闪即过。
山明抬起剑格挡,手微侧,剑顺着道勋剑锋而下,手腕一错,寒光出鞘,两把剑在空中相互撕咬着,如猛龙相噬,小巷子里满是悲鸣与怒吼。
一个小孩子从巷子另一头钻出来,呆在原地。
两道身影跃上附近人家楼顶,继续交战着。
一道剑光似要劈开太阳,一举划破空气,反照着太阳光芒,几乎要晃花人的双眼。
两人背身而站,山明缓缓地将剑收回鞘内,微侧头:“这次,刺客堂又在打何主意?”
道勋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血顺着手臂缓缓而下,湿腻腻的感觉,几乎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汗还是血。
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道勋也慢慢收回剑:“黑白居,刺客堂要吞掉黑白居。”
山明皱眉,道勋跃下楼顶,几个翻身跳跃,消失在安静的小巷子。
山明侧头,先前那个呆呆站着的小孩子依旧站在巷子一头,仰头对着太阳光线看着山明的身影,脑中不知在憧憬着什么样的英雄传奇。
山明纵身一跃,消失在屋顶弯角处。
小孩子静静地站许久,这才高高兴兴地离开。
黑白居内,南纱的棋局已经结束,又收获几声“谁道女子不如男”之类不知是感慨无奈还是称赞认可的闲话。
站在一旁的萧暮很是感兴趣地朝南纱拱手:“不知姑娘何时有空,能否接下在下的挑战?”
南纱扭头看看时鸣,疑惑问:“听闻黑白居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挂名黑白居的棋师不能相互挑战,可是如此?”
时鸣挪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摇头:“那是不在人前挑战,若是不论输赢,不透露棋局形势,黑白居不禁止私下交流。”
南纱颔首,随即抱歉地看着萧暮:“我大概要很久之后才有空。”
萧暮露出理解的表情,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离开。
南纱看向棋室门外,直至下完这局棋,才发现山明不知何时离开。
时鸣站起来,拍拍衣摆,瞟南纱一眼,沉声道:“连先生出去了。”
南纱内心惊讶,时鸣却不作任何解释,转身就走。
空荡荡的棋室,只剩下南纱一人。
小牙进来收拾棋室,南纱正对着棋盘发呆。
小牙疑惑地多看南纱好几眼,但见南纱都无丝毫反应,想着这大概又是这位棋师的习惯,常常旁若无人地陷入自我沉思里,当然,其他棋师也有各种奇怪的习惯,因此小牙不敢贸然打断南纱的沉思,收拾完棋室后就悄声离开。
南纱摆弄着棋子,换几种布局,窗外的太阳悄然下沉。
良久,南纱才将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罐里,再收拾棋盘上的其他棋子,收拾完毕才走出棋室,坐在大堂前门门槛上呆呆地看着院门。
来来往往的人都诧异地看向这位貌似抽风的棋师,还好这个时辰已经没多少客人,南纱也挡不到他们的道。
黑色的靴子停在前面,南纱仰头,山明诧异:“为何在这里坐着?”
南纱摇头,避开山明的问话,径直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山明颔首:“我们进去再说。”
南纱依旧摇头:“就在这里说。”
山明无奈,缓缓地叹气:“好。”
南纱低头想了想,才问:“你刚才去了何处?”
山明弯腰,半蹲在南纱前面:“见一位故人。”
南纱追问:“谁?”
山明微微一愣,犹豫片刻,还是毫无遮掩道:“刺客堂的头牌杀手,道勋,你也曾经见过,我们结伴前往云梦宫时,他一直跟在我身后,在茅屋茶舍前我们还打了一架。”
南纱颔首,猜问:“因此,黑白居的威胁,可是来自刺客堂?”
山明微怔,随即笑道:“依道勋所言,正是如此。”
南纱抬头认真地看着山明,迫切道:“你要离开黑白居,此地不宜久留。”
山明惊讶,反问:“那你呢?”
南纱迟疑,低头:“我留在这里。”
山明刹那黑脸,闷声道:“别惹我生气。”
南纱紧握双手:“刺客堂动,紫檀香兴许也会尾随而来,紫檀香与云梦宫有怨,黑白居为解当前危机有意将你牵涉进来,江南正是刺客堂与紫檀香的总部所在地,不比宁城,山明,这局太危险,不可涉险。”
山明语气越发凝重:“那你的处境呢?”
南纱随口胡诌:“我只是一个身无长物的姑娘,不会有人在意我。”
山明生气道:“你不必多言,我不会答应。”
南纱叹气:“那我们就离开黑白居,明日出发,我去向时当家辞行。”
山明皱眉,南纱却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服饰,往时鸣所在的棋室而去,山明站在南纱身后看着,片刻,跟上南纱。
京师消息不通,不知北狄兵围如何,着墨先生书信断绝,双星无消息,在这几乎弹尽粮绝的黑白居,时鸣有心祸水东引,拉云梦宫下水,这混乱的局面,让人一时理不清头绪。
南纱站在棋室前,隔着布帘低声问:“时当家,我有事,想向你辞行。”
时鸣懒散散的声音穿透布帘而来:“进来吧。”
南纱掀开布帘,时鸣坐在棋盘一侧,与萧暮对弈。
南纱躬身请辞:“我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江岚县,访家师故友。”
时鸣抬头看南纱:“这么快就要离开?”
南纱坦然地对上时鸣的视线:“正是。”
时鸣低头沉思,随即瞥一眼南纱身后的山明,微点头:“嗯,去吧。”
南纱颔首,退下。
山明跟着南纱退下,一个字都没说,活脱脱一个影子一样跟在南纱身后,好几次,山明都想要开口,但见到南纱摆着严肃的神情,愣是压下心头万千言语,只是默默地跟着。
两人离开后,萧暮放下手中的棋子:“你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
时鸣扯着嘴角:“放?我可不曾拘禁他们。”
萧暮紧皱眉头:“你明白我的意思,连云栈是云梦宫的剑术先生,剑术无双,有他在,你可轻松片刻,如今你却眼都不眨地让他们离开黑白居。”
时鸣低头看棋盘,语气很是惆怅:“小姑娘心思缜密,我也不好过多行动。”
萧暮冷哼一声,不语。
时鸣突然长长地叹气:“今日见到连先生尾随道勋而出,我还颇为欣喜,若连先生出手,黑白居自然可解眼前之忧,然而,云梦宫却是不好忽悠的,着墨先生一封书信,就足以毁我巩固多年的黑白居,我不能目光短浅。”
萧暮哈哈大笑,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没想到,有朝一日,时大当家也有不敢的时候……”
时鸣郁闷地瞪向萧暮,但也只是郁闷那么一霎,就又恢复以往的桀骜不驯:“范南纱既是我黑白居的棋师,黑白居之危,她多多少少还是要顾及些许,我在赌她对棋子的执着,这也是一桩趣事。”
萧暮的大笑硬生生地卡住,白时鸣一眼,不语。
时鸣沾沾自喜地提子,乐呵呵地看向萧暮:“萧暮,明日代我作一次说客可好?你白吃白住黑白居那么多年,也该是时候报恩。”
萧暮怒瞪时鸣:“你才白吃白喝!”
时鸣眉毛一挑:“你再嚷嚷一声?”
萧暮如霜打茄子,瞬间蔫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身无长物,空有一腹诗书以及无法揣测高度深度的才学,也只能在时大当家这样狡诈商人的庇护下生存。
萧暮惆怅万分,低头看着棋盘,瞅准一个空格,将时鸣的退路封死,待时鸣反应过来,萧暮连前路都给困起来。
时鸣拈着棋子的手停在半空,望着棋盘不语。
惨痛地输掉……
萧暮丢下棋子,带着一脸郁闷与兴奋并存的表情站起来,然后理理衣襟,头也不回地走出棋室。
快意,恩仇,唯独无泯,注定了这是自己与时大当家无法消除的矛盾冲突,明日,还要作为时鸣的说客去讨那位新来女棋师的嫌弃,这当真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萧暮间或叹气,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