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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波澜又起(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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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热,午后无风,郁燥的气息四处蔓延着,远处郁郁葱葱大树上的知了不知疲惫地唱着单调的歌。
城西一院子里。
青翠的大树从院子里探出头来,闲散地趴在院墙上。
院子分前后院,各有三间房子。
南纱坐在前院树下,盯着桌面的黑白子沉思,时而移动其中一方棋子。
冬青站在不远处大树下,正仰头看着大树,王罗站在冬青身旁,时不时警惕地瞪向冬青。
王罗昨日与冬青比试拳脚,被冬青随手捡起的木枝钉在树干上,气得撕掉衣服上的一块布才摆脱窘境,但今日一早,王罗又兴致勃勃地要与冬青一较高低,不料竟被冬青一口回绝,不由得耿耿于怀,时时跟在冬青身旁。
使得冬青从早上开始就不停地叹气。
黑子斩断白子去路,无奈反击时晚。
南纱将白子放回棋罐内,又翻了两页桌旁的棋谱,尔后叹气,转头看向紧紧关闭的院门。
搬到这座院子已经两日,田德行动很高效,差人将院子清扫出来,袁氏托人买下两位仆从,请来一位煮饭的婆娘,南纱与冬青、王罗就搬进这座院子。
据冬青介绍,这座院子与紫檀香内部平行相对,错开相隔着两座宅子,冬青常坐在探出墙外的大树上观察不远处的紫檀香,但近日来,紫檀香沉寂如深潭之水。
昨日,施大人果然贴上通缉画像,称两位盗贼偷偷潜入城中人家院落,被院落中的护院狗咬死,这两个盗贼还有同伙,太守张贴出两人画像,誓要将盗贼同伙揪出来,提供线索者将获得重酬。
画像上的两人正是异居的两位侍从。
田德慌慌忙忙地去“提供线索”,但整整一日过去了,田德被留在太守府中,只差人出来告诉袁氏,施大人请田德多留两日,田德“欣然住下”。
将视线从茂密的树叶间收回来,冬青开始来回踱步着,突然,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南纱:“我去查查田德究竟发生何事。”
南纱轻轻地合上棋谱,头也不抬:“只怕你一潜入太守府,田德就要出事。”
冬青握拳,见王罗又瞪自己一眼,毫不客气地狠狠刮回去。
王罗心惊,往后退一步。
南纱开始收拾棋盘:“且等几日,异居现在与云梦宫毫无瓜葛,我们方是云梦宫,只要紫檀香确定异居与云梦宫无关,田德自然不会出事。”
冬青紧皱眉头,语气带着些许不满:“你如何能确定?”
南纱偏头,看着冬青:“你认为现在轻举妄动可行?”
冬青沉默。
南纱又看向院门:“我现在好奇的是,国师既然身在宁城,为何迟迟不动……”
冬青朝南纱走来,坐在南纱对面,盯着南纱道:“紫檀香动,你又如何确定国师不动?”
南纱看着冬青的视线突然严厉起来:“莫非,紫檀香的幕后之人也是国师?”
冬青皱眉:“不是执香夫人么?”
南纱按着手中的棋子:“国师既然在宁城,那么,刺客堂可在宁城?”
冬青摇头:“尚未察觉……”
南纱看向冬青,追问:“区区一个江湖情报组织,紫檀香如何能围困云梦宫第一高手?又如何伤你并杀掉异居两位侍从?国师既然能在紫檀香,那么,刺客堂也可以隐身紫檀香。”
冬青迟疑:“姑娘之意……”
南纱转动着手中的棋子:“先生不可大意轻敌,站在云梦宫对面的不止一个江湖组织。”
冬青低头沉思。
南纱忽地笑道:“常梦宫主果然豪气,一转身,就将各种麻烦甩下。”
冬青不满地甩南纱一白眼。
南纱连忙收敛笑意,低头看收好的棋盘,空无一子。
冬青站起来,在院中来回踱步。
南纱又翻开合起的棋谱,重新摆好棋盘,按着棋谱布局。
冬青突然又停下脚步,看向南纱:“我们现在为何不动?”
南纱手指微动,转头看冬青:“你盯着对面的紫檀香,待他们有所动静,你也随之而动。”
冬青低头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就跳上那棵探出墙外大树,盯着斜对面的紫檀香,茂密的绿叶覆盖身上,掩匿踪迹。
王罗抬头看看趴在树上的冬青,叹气,朝南纱走过来。
南纱看看棋谱,又看看棋盘,低头思索。
王罗摆正椅子,坐在南纱身侧:“南纱姑娘,你在做什么?”
南纱头也不抬,回道:“下棋。”
王罗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何盯着紫檀香?为何要知道宁城太守的动向?为何要查刺客堂?为何要盯着国师?”
南纱抬头看王罗,不答反问:“你为何要问?”
王罗:“……”
见王罗一脸懵掉的表情,南纱转头扫一眼树上的冬青,解释道:“其实,你所有问题都可以归结于云梦宫,因为云梦宫,所以要如此做。”
王罗皱眉,更加不解:“但是,姑娘不是来找青旗先生的么?”
南纱拿起棋子的手一顿,笑道:“是啊,我是来寻找师兄的。”
王罗的大胡子一抖,疑惑更深:“但我不曾见你为青旗先生担心,他失踪多日,你却一直淡定自若。”
南纱放下棋子,拢起双手,看向王罗:“难道,我现在应该手足无措,慌乱不安?”
王罗连忙摇头:“我不知道……南纱姑娘兴许与旁人不一样。”
南纱移开视线,看着院子里的小草丛:“我与师兄之交,只在信上,我知师兄,师兄却不知我。师父需要师兄相助,我便寻找师兄,兴许,我并不如何担心师兄,也兴许,仅仅因为,我内心认定,师兄定不会轻易出事,更兴许,我只是不习惯将担心展露人前,如此罢了。”
王罗完全无法理解,叹气:“南纱姑娘连自己的想法都不知道吗?算起时日,青旗先生已经将近大半年毫无消息。”
南纱手一抖,猛地盯着王罗。
自觉自己的话语不妥,王罗安慰道:“青旗先生兴许遇上一些无法解决的麻烦,困于其中。”
南纱转念一想,突然脸色惨白地看着王罗,问:“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王罗无辜地摊手:“我不知道……”
南纱叹气,试图驱赶着心中的忧虑:“若连云梦宫都无法找到师兄,我无法确定,凭我一人之力能寻到他。”
王罗内疚地看着南纱,不好意思地安慰道:“我也只是猜测,姑娘不必担忧,青旗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但大胡子的安慰比不上他的恐吓来得有力。
南纱颔首,脸色却未见好,站起来:“经你一提醒,总觉得事情比我想象中的严重得多。”
王罗低头,怂了:“我刚才没说话。”
南纱不语,不安地在院中来回踱步,企图理清心头万千思绪。
院门传来敲门声,南纱停住脚步,往院门看去,王罗连忙站起来,十分积极地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人。
信差借城被王罗那长势蓬勃的大胡子惊到了,一时沉默。
王罗满脸惘然:“你找谁?”
借城问:“请问南纱姑娘是住在这里吗?”
听到询问的南纱依旧站在原地。
王罗回头看一眼南纱,见南纱没有任何回应,便颔首:“是,你有何事?”
借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王罗:“这是给南纱姑娘的信。”
王罗继续惘然,并不接过借城手中的信件,他只是问:“你是谁?”
借城不悦地抖了抖手中的信,提醒王罗接下,王罗才呆呆地接过。
借城道:“我是云梦宫的信差。”
王罗木然,送完信后借城转身就走,王罗拿着信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背影渐行渐远。
南纱走到王罗身后:“何人的信?”
王罗大惊,猛地转身看向南纱。
只见南纱一脸淡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信,不由得将信递给南纱,南纱皱眉接过信,撕开信封,转身往树下的桌椅走去。
冬青低头往南纱方向看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盯着隔街对面的紫檀香。
王罗看看南纱,见南纱专心看信,便默默地关上院门,开始无所事事地绕着院子来回踱步。
风吹着树叶,几片绿叶无可奈何地从树冠上坠落。
南纱合上信,折上几下塞进信封里,将棋盘上的棋子丢进棋罐里,合上盖子,站起来往后院走去。
正在院子里闲得毫无存在感的王罗诧异地看看棋罐,又看看南纱,最终还是跟在南纱身后,听候吩咐。
冬青低头,落在灰白石桌上的几片绿叶,煞是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