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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长梦多(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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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宫的回廊曲折宛转,回廊交织在三重院落之间。
南纱一路慢悠悠地往回走,听到一侧练功房有声响,掉头往练功房走去。
正欲悄悄推开门观望,一道凌厉剑气直扑面门而来,南纱身子一歪,面前的门就被劈成碎片。
山明站在练功房中央,见是南纱,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收剑,平静地看着南纱:“你有何事?”
南纱愣愣地看着碎成渣的门,艰难地咽下口水,心有余悸道:“这门……”
山明偏头看南纱。
南纱深呼吸,道:“这门不用我赔吧?”
山明微愣,随即摇头:“不用,宫中自有人维修。”
南纱走进练功房:“云梦宫中每人都是如此浪费吗?”
山明疑惑地看着南纱:“什么?”
南纱笑了笑,也不回答,径自走到房中角落坐下,仰头看着山明:“你继续。”
山明沉默地看着南纱,南纱颔首,示意山明开始。
山明挥剑,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符,转瞬变形,山明的身法也跟着快起来,招式看得南纱眼花凌乱。
南纱未来之前,山明还是乱挥一番,旨在发泄,而这次,倒真正是练着招式,一招一式都极为认真。
光影瞬间而过,华丽的剑花散开,点点星芒落入大地,地砖竟裂开。
南纱先前在茶舍前见过这一招,现在却感觉完全不一样,兴许是那日细雨飘飞,使得山明发挥失常,那剑光不似今日这般绚丽。
山明收剑,南纱站起来,拍拍衣服:“你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山明似是没听清楚南纱的问题,看着南纱:“什么?”
南纱沉思片刻,问:“寒芒星闪么?”
山明摇头:“无名,罗浮剑法十二式。”
南纱颔首:“名字确实拘束了它。”
山明不语,南纱已经站起来往外走,她站在门槛处看着碎了一地的门的尸体,再转头看看山明,眼神清明,不悲不喜,连半点情绪都看不见,看得山明一愣,南纱却转身走了。
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山明擦一把额上的汗,心中的怒火已然平息,余下一地的死灰。
着墨站在练功房不远处的回廊上,背着手看着院落。
南纱见到他,慢慢地停下脚步。
着墨转头看过来。
南纱微笑:“着墨先生好兴致。”
着墨越过南纱看向后面的练功房,道:“山明练功时,练功房周围都无人敢靠近。”
南纱皱眉,后惊后怕:“竟如此危险?”
着墨笑了笑:“起先他还只是练功,后来便变成了练功与发泄并存,众人唯恐避之不及。”
南纱拱手,一脸感激:“多谢着墨先生提醒。”
着墨摇头:“就算没我提醒也无妨,山明不会伤你。”
南纱静静地看着着墨。
着墨也看着南纱。
两相对视。
南纱率先移开视线,沉声道:“着墨先生,我有一事不明。”
着墨语气十分温和:“何事。”
南纱压低声音,问:“三百年来,常梦宫主都是常梦宫主么?”
着墨一愣,右手握拳,眼神夹带杀气。
南纱似乎没感受到这种杀气,继续道:“此事困扰我许久,兴许很多人都有如此疑惑,但是,这种想法无人敢想,因此便成不可能之事。”
着墨声音黯哑:“你待如何?”
南纱转头看着着墨:“云梦宫的事情,自然由云梦宫解决,无论云梦宫是强是弱,都有其理由,旁人无需置喙,也无法评论。”
着墨嗤笑,道:“若是世人知道,必定评出利弊,批判自然随之而来。”
南纱颔首:“那便需慎重保密。”
着墨不语。
南纱突然叹气,哀其不争道:“常梦宫主,是要放弃这天下了么?”
着墨目视前方,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角落:“我们也不知,宫主可以为了云梦宫,放弃天下, 但也可以为了天下,放弃云梦宫,她的想法,我们从来就不得而知。”
南纱扯扯嘴角:“率性妄为,过度会遭到报应。”
着墨握拳。
南纱回头静静地看着着墨,顷刻方道:“万物有序,忌出风头,忌无所顾忌。”
着墨悄悄地松开拳头:“姑娘多虑。”
南纱笑道:“师父常说,我唯一的缺点就是敢想,想得毫无边际,让人心生恐惧,而他不愿相信的是,事实,常常是荒诞不经的,比谎言更难让人信服。”
着墨笑问:“姑娘会与人谈论这些荒诞之事么?”
南纱摇头,似叹息、也似哀怨:“你认为……知己易求么?”
着墨不予评价。
南纱告别着墨,往前走几步,突然停下来,回头问:“不知双星先生现在何处?”
着墨转头看向回廊另一端:“后院园中,那棵歪脖子老杏树都快成为他的私人之所。”
南纱道谢,快步朝后院园中走去。
待南纱身影在回廊转角处不见了,朱石出现在着墨身后,问:“她是何人?”
着墨收回看向南纱身影消失处的视线,道:“青旗的小师妹,范太傅的学生,一位异想天开的姑娘。”
朱石低头想想,谨慎道:“青旗从未说起他师妹的事情。”
着墨回头看朱石:“青旗与他师父三十年未见,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未曾见面,不知道她的存在也合情合理。”
朱石看一眼着墨,见他神情自若,不由得提醒道:“范太傅入京,为何不带其学生一起?”
着墨不经意道:“大概是因为学生志不在此,无法强求吧。”
理由甚是牵强。
朱石迟疑,不语。
后院花园内草木繁盛,花园角落里有一棵歪脖子的杏树,杏花还在开放着,白中透红,无限娇羞。
双星身着暗灰宽袍,脸色与杏花相衬,翩翩贵公子的举止,他正坐在树下木墩上,面前倒置的树根桌上摆着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
南纱放轻脚步,来到双星旁边,默然站着。
双星放下棋子,疑惑地抬头看着南纱。
南纱看着棋盘,似乎没察觉到双星的目光,双星低头,继续与自己对弈。
风过园子,草叶树木哗啦啦地欢歌。
万物乱,心不静。
双星终于放下棋子:“姑娘有何事?”
南纱皱眉,问:“打扰到先生了吗?”
双星仰头,静静地看着南纱。
南纱丝毫没有善解人意的意思,她道:“落子不回,先生请便,我只想观棋不语。”
两人僵持片刻,双星败下阵来,问:“姑娘可要执黑子?”
南纱微微一笑:“请便。”
语罢,径自坐在双星对面的木墩上,双星收起之前的棋子,将黑子推往南纱一边,让南纱三子,南纱也不推却,连下三子。
日光由浓变淡,岁月悄声游移。
那时风光甚好,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