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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求问鬼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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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误事,真真喝酒误事!
南纱头疼地掀开薄被。
微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着放下来的帐子,纱帐轻轻摆动,南纱穿着纯色薄里衣,单手捂着脑袋,努力地回想昨晚发生了何事,却什么都想不起,只记得晚饭后喝了一杯酒,酒后以下,一片空白。
这种断层感,是喜欢揣测细节的南纱的大忌,她揉着脑袋,懊恼地掀开帐子,卧具旁梳妆台前的帘子也放了下来,许是窗外的风太大,暗红的帘子鼓起来,吹进一阵被阻拦后的微风,南纱赤足看了帘子片刻,想着喜相逢喜庆的布置,她蹲下来,坐床榻台阶上穿鞋子,穿好鞋子,扶着梳妆台前的椅子穿衣,昏昏沉沉的脑袋,穿衣也穿得不利索。
俯身在洗漱台前就着冷水洗脸。
门“吱呀”一声,开了。
来人在桌前放下东西,发出暗沉磕响声,南纱拿着帕子擦脸,转头。
山明掀开帘子,他眼睛下有着明显的暗影,见到南纱已经起床,便疲倦地打了个哈欠,道:“先吃早饭,唐淳联络了景城的信差,他午时来找你。”
南纱诧异地看着山明疲倦的脸,旁敲侧击:“你昨夜睡得不好?”
山明没好气:“还不是因为你。”
南纱心惊胆战地看着山明掀开帘子,用挂钩将帘子勾向两边,南纱不安地问:“我昨夜,做了很奇怪的事?”
山明脸色一言难尽,推着南纱到圆桌前:“你昨夜吃撑了,折腾了一夜。”
南纱嘀咕:“所以说,喝酒误事。”
山明深有感触:“是的,你以后,尽量不要喝酒。”
南纱咧着嘴,极力撇光关系:“是你让我喝的。”
山明翻了个白眼,将筷子塞到南纱手里:“我清晨去给你买醒酒茶,顺便到迎松酒楼坐了坐,你道我看见了谁?”
南纱捏着筷子夹起一个小巧的灌汤包:“谁?”
山明坐到南纱身旁,将一杯茶放到南纱面前:“先喝茶,我见到了其轩,他在客店里和旁人说话。”
南纱疑惑:“其轩?他武功高强,是师兄挚友,在江岚县更是神出鬼没,此次出现景城,莫非是与景城中人有交情?”
山明指了指醒酒茶,南纱无奈端起茶,喝下。
味道很怪,但也不至于反胃。
南纱一口气喝完,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山明。
山明笑了笑,道:“江湖人四处游荡又讲究情义,易被招揽,无论出现在何处都正常,只不过听得唐淳说,前国师似在景城安享晚年,只不知两者是否有联系。”
南纱偏头:“嗯?”
山明颔首:“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前国师似乎都输了。”
南纱眉头紧皱:“安享晚年?”
山明勺一碗粥放到南纱前面:“景城富足,交通便利,适合他。”
南纱提起勺子,不断地搅拌面前的粥:“他被踢出朝堂,还被抄了家,可会心有不甘?”
山明笑道:“兴许不会,你不知他,一生追求荣华富贵,权力倾轧,在百姓口中有如神人,听起来能力出众,其实也不过只是一枚棋子。”
南纱直直地看着山明的眼睛,以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山明想了想,捡起些旧事道:“几年前他到云梦宫作客,为我所伤,他脸上震惊愤恨的神情犹记如新,仗着天子给的权利作威作福,其实不过跑腿罢了,他有小聪明,未必有大智慧。”
南纱听得入神。
山明提醒:“粥凉了。”
南纱这才低头喝粥。
煮得绵烂的粥入口即化,吸收了鸡肉的清香,在细碎葱花芫荽的搭配融合下很是可口,南纱不多时就将一碗粥喝完,正想再勺一碗被山明按住了手。
山明皱眉:“不可贪食,你昨夜央我揉了一夜肚子。”
南纱脸“噌”地红了,呐呐地放下勺子。
山明将一个小汤包塞到南纱碗里:“再吃一个就停箸。
南纱低头咬小汤包,小口小口地咬着,一小颗汤包很快就吃完了,她偏头看向山明,山明喝了剩余的粥和包子,吃完后用帕子擦嘴,对上南纱幽怨的视线,擦帕子的手一顿,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一边将筷箸汤碗笼到一起,端起来道:“歇歇,景城的信差围池午时来见你,唐淳说他比较清楚白衣鬼诉冤之事。”
南纱颔首。
山明端着托盘上的碗碗碟碟出去了。
山明出去后,南纱站起来转到梳妆台前,昨夜书信已被山明收好,折叠摆在梳妆台边,上面还压着两罐棋子,和一张画着棋格的布,应是山明准备的。
南纱拿起棋子和棋格布,走到长榻前坐下。
望着棋子老半天,才迟疑地放下第一枚黑子。
黑白子相互试探,彼此靠近而又分离,虎视眈眈地抢占沙场,狂追孟压以追求长久。
在一方天地里争斗,谁也不让谁,日往西移,窗外越来越热,午后时光,隐约间听到远处蝉鸣,南纱丢下白子,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南纱抬头。
“笃,笃,笃。”
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南纱正要站起来,发觉自己盘腿坐的脚麻,一时动弹不得,她单手扶着茶几,一手揉着麻得发慌的右腿。
门外敲门声不紧不慢。
南纱张了张嘴。
门外传来山明的声音:“围池,你来了。”
南纱听到一声沉闷的回答。
“是的,见过山明先生。”
山明推开门,他拉着围池进门:“进来罢。”
南纱转头看过去,围池较山明矮一个头,看起来像个半大少年,头上青发带扎起不长的头发,他神情拘谨,穿着褐色上衣,裤子灰黑,蹬着一双布鞋,进门时看了一眼南纱,迅速低头行礼:“围池见过宫主。”
南纱缩回发麻的右脚,摆手:“不必多礼。”
山明合上门,背靠着门站着,似在听门外走廊的声音。
南纱抬手,指向一旁的椅子:“围池,你坐。”
围池愣了愣,缓缓地走到椅子前,小心翼翼地挨着椅子边沿坐下。
南纱又指了指桌面的茶壶茶杯,问:“喝茶么?”
围池顿了顿,摇头。
南纱右手暗暗地压在发麻的右脚上,她看着围池,也不再多做寒暄,直接问:“听唐老板说,你对景城的白衣鬼诉冤之事很是了解。”
围池诧异地看了看南纱,低头:“白衣鬼出现在南小巷,我就住在那里。”
南纱偏头:“南小巷是什么地方?”
围池闷声道:“南小巷是景城的旧街,住的都是些城里的原住居民,新街建成后,旧街很多人搬离了南小巷,南小巷的空屋子也接纳了不少新住民。”
南纱又问:“见过白衣鬼的都是些什么人?”
围池皱眉:“酒鬼,南小巷有家出名的酒馆,叫大三碗,酒馆出售的酒价格低廉,每晚都有人到酒馆喝酒,喝到迷迷糊糊时就见到树上挂着一个白衣人,听闻那人脸色苍白,脚底悬空,自称白衣鬼王升,诉说冤屈。”
南纱暗搓搓地捏着右脚的手顿地停下来,急切追问:“他当真自称王升?”
围池点头:“听那些酒鬼说是的,不知道酒鬼是否会记岔,我也未见过,这两个月来,大三碗酒馆夜里早早就收摊了,也没听说有什么人见过了,巷子里的人都说,这白衣鬼是酒鬼们编出来了,反正大家又都未见过。”
南纱抬手揉了揉眉心。
围池暼了南纱一眼,低头沉声道:“白衣鬼也不伤人,头几日有人报官,捕快来看了,没什么发现,官府也就不管了。”
南纱盯着围池,好奇问:“那时候,南小巷是不是搬来了新人?”
围池仔细想了想,道:“那几个月来了好些租客,不知是否还在承租。”
南纱又问:“你知道租客都是些什么人吗?”
围池顿了顿,点头:“知道,宫主,你要去看看吗?”
南纱温和地看着围池:“是的,你可空闲?”
围池不好意思低头:“我今日应承了别人送信,要明日才有空。”
南纱颔首:“那便明日吧,明日巳时我与山明会去找你。”
围池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南纱挥手:“你去忙吧。”
围池站起来,恭敬一拜,转身,山明开门,围池出去了。
南纱腿麻得毫无知觉,她扭曲着脸将脚拉直。
山明关上门,走近南纱,关怀问:“怎么了?”
南纱苦着脸:“腿麻。”
山明嘴角抽搐,忍着没笑出来,他双手按在南纱腿上,按压片刻,南纱的腿上才再次有知觉,南纱伸直脚,长呼一口气:“终于好了。”
山明半跪在榻前,仰头望着南纱:“要吃午饭么?”
南纱看到山明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不由得愧疚道:“不必,你去睡一会儿?”
山明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笑道:“好,你也躺半晌吧。”
南纱还未说话,就被山明拉到床前,他松开拉着南纱的手,看着南纱躺下,顺手放下帘子和纱帐。
闷热的午后,枕着凉席的睡得昏昏沉沉。
窗外隐隐预约还有秋蝉鸣叫不时响起。
风憋着满当当的一口气,用力地吹着暗沉的帘子,吹进纱帐。
似是夏季白日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