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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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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紀念我的新生,我阿姨替我重新佈置了房間 : 四面牆壁由原來的淺綠換成兩黑兩白,一頂方型銀藍色的水晶燈裝在天花板中央,串串白水晶垂下來如雨簾,落地大窗旁安了米黃色的窗簾,床單也換成全黑色,別的傢俱則換成白木。
據我阿姨說,服過藥的族人對彩色很是敏感,只有置身於黑白色才感到安逸,再也不能擁抱鮮活的顏色。
可是,待我於一日一夜後醒來,我擁著棉被,環視房間,感到一陣壓逼與侷促,很想看見色彩。於是我下床,拉開窗子,憑窗而立,放遠目光,抬頭看那秋天萬里無雲的澄藍,以及像古清流雙眼的蒼翠大樹,還有山下各色不一的小房子。
藥,出了問題麼
古清流是誰我知道得十分清楚——包括吃藥前所記起的他的片段,也未敢忘懷。我與吃藥前的我到底有何分別可是我母親已不在世,唯一的親人又從沒服過藥,使我只能依靠自己。
我族人世代如此,活在愛人的悲痛,重生後又活於無根的困惑,直至有了後代,把藥方傳給後人,才能安心,那時,已是死期。
我好怕藥端的出了問題,那意味著我無法繼承我母親與我族的抱負,是個失敗者。然而我沒有退路,這藥一生只能製一次、服一次,要真是出錯了,也不能重來。
我換上淨灰色的長袖薄衣跟黑色西褲,踩著拖鞋就踏出房間,經過長長的走廊,才走到偏廳。偏廳只有約十人用的飯桌跟幾把小沙發,是古家人休閒之處,金碧輝煌的大廳則用以宴會。在偏廳我看見正在吃早餐的古清流。他穿著淺灰色襯衣、雪白的毛衣背心跟黑色西褲,西裝外套隨意扔在旁邊一把椅子,我便上前摺好那件外套,放在椅背。
「今天的早餐不是你做的麼」古清流揚眼看我,嘴邊還有吃過吐司後的麵包碎屑。我恐防碎屑會掉到他的衣服上,便向身邊的女工人要來一塊乾淨的布,替他擦了擦嘴巴。因我自來古家後便侍候古清流,故旁人早已看慣。
「我前些天生病,在床上躺了一天,今天起來才覺得好了點。」我說完,坐在古清流對面吃早餐。兩日未見他的臉容,我貪婪地打量那雙深邃的綠眼睛,以及那身白如豆腐的皮膚。若古夫人並非英國貴族,想必不能遺傳他這副出眾得像瑰玉的外貌。
「哦,」古清流站起來,俯前摸著我的額頭 :「現在好了沒是發燒」
「不是,」我任他像驗貨一樣或摸或捏我的臉,不得已擱下手中的吐司 :「大抵是貧血,遺傳性的。」
古清流笑起來,雙頰有淺淺的酒窩,使他蛻去平日商場上的精銳,代之以大學時代的甜淨,他坐回自己的位置,呷了一口熱南山咖啡 :「你這麼強壯的大男人,平日又常勞動,還像女子一樣貧血,好笑。」
「也是。」我笑了幾聲,我族以外的人不能知道藥方之事,故我也只能謊稱貧血。貧血的意象總應是柔弱的西子或葬花的黛玉,今日換著是我這等粗漢子,也真覺諧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