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淮阳城里花满庭（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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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淮阳城里花满庭（下）
花满庭后院，洗夜壶的丫鬟石榴正在勤勤恳恳工作，忽然听到身后的砖墙有几块砖头掉落了下来。
快过年了，城中总有大户人家和商贩被贼人入室偷窃的事情发生，石榴心中一紧，猛然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或许是墙外有不懂事的小孩在玩闹吧，她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又继续洗洗刷刷。
“石榴......石榴......”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石榴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身形明显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再次环顾四周，却没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你是谁？为什么叫我？”石榴壮着胆子发问，声音不自觉带着颤音，已是两股战战。
“我死的好惨啊.......我要......我要......你下来陪我......做我媳妇儿”那声音嗡声嗡气，像是痨病发作即将上黄泉的病人，听的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我长得丑！特别丑！我怕把你吓死咯，不......不对，你已经死了，我怕把你吓活了！不对！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求求你饶了我吧！”石榴再不敢回头，对这鬼怪之说深信不疑，怎奈自己口拙，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小脸煞白，一条小命吓得半死，哭都哭不出来。
躲在墙头装神弄鬼的清叶简直要被她笑死了，实在是对不住啦石榴姐，前门太危险，只好后门爬墙了，就委屈你一下下好啦。
“既然你不愿意......我就不勉强你了......麻烦你闭上眼默念一百个阿弥陀佛，也当为我超度了，我再去找找别人做我的媳妇，你可......可千万不要睁眼，也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我今晚就.......钻你被窝了.......”只见清叶捏着鼻子，又断断续续说道。
“我念！我念！求你千万别来找我，我念我念”石榴一听事情还有转机，哪还有半分多想，立马紧闭双眼双手合十诚信诚意念起来。
清叶看石榴无暇他顾，赶紧从墙上翻下来溜进楼里。心里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清叶啊清叶，你不愧是天下最有智慧，最潇洒倜傥的男儿，你看看，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们，哪个有你半分机智！
穿过花满楼里曲曲弯弯的阁楼房室，最深处的“天字一号房”就是清叶的房间了。
房内有个少年身影正在苦读，看他一副头悬梁锥刺股的刻苦模样，还真是让清叶欣慰不已。
“吱呀——”雕花的紫檀木大门被推开，屋内坐着的男孩显然一惊，等看清来人面目后，才深深吐了一口气，像是紧绷的心突然放下一般。
只见这男孩眉眼之间还稚气未脱，年级看上去比清叶还要小上两岁，身材纤细，肤如凝脂，一双蓝灰色的眸子如湖水般澄澈，无半分杂质。虽然这孩子年纪尚小，却也倒是个标准的美人坯子了。而他虽身着布衣，周身的气质却丝毫不像是从穷苦人家里长出来的，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从小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一般，干净清纯极了。
“少爷，你可回来了，刚才花姐要进来看你读书怎样了，我强装着你的声音不许她打扰我念书，她才罢休”转眼间少年的满目愁容化成了一汪春水，满脸期待，像是力邀主人表扬的小兔子，就差没有摇尾巴了。
“好小白，我当初真是没有看错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啦”，清叶随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陶瓷做的小白兔，那小兔子小小的一只，浑身通体雪白，憨态可掬，倒和这叫小白的少年有几分相像了。
“哇！好可爱！小白最喜欢少爷啦”这小少年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眼中好像带着点点星光，像是拿到一只小兔子就得到了全世界似的。
看着那少年小心翼翼接过那小兔子轻轻收在了最靠近心脏的底衣口袋中，清叶不自觉摸了摸他的头，那小少年却像被触发了机关一般，猛然朝清叶跪了下去，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眼眶泛红，竟是哭了出来。
“少爷的大恩大德，小白无以为报，小白愿意一生一世都跟随在少爷身边，为少爷当牛作马，在所不惜！”
眼看他越说越激动，清叶赶快把他扶了起来，仅仅是一个不大精致的工艺品，却让这男孩感动成这样，可想这男孩幼时吃了多少苦，才如此珍视得来不易的一点点甜。
“不必不必啦，你五岁就来了这花满楼，我们算是一同长大，这点点小玩意就把你哄成这样，别人不知道，倒以为是我们家一直苛责你了，再说了，你留在我身边有什么好，这些破书背也背不完，只看的我脑仁疼！还不如早早出阁，和其他姐姐一样，天天有人陪着玩，还能吃香的喝辣的，偷笑都来不及！”清叶语气中还真有几分向往，同时不忘贴心的帮男孩擦去眼泪。
小白是花满庭中唯一一个小倌，也是清叶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因为有点呆呆的个性没少被清叶欺负，这不，一大早就被清叶从床上揪起来假扮自己在房内念书，按说长年累月这么下来，正常人都要不耐烦了，更何况是花满庭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可这小白不但不恼，还感恩戴德的认为是少爷不嫌弃自己出身贫寒，事事不忘挂念着自己，心中不知道有多开心。
话说这小白幼时出身贫寒，家中老小五口仅仅靠窄窄一片薄田供养，十年前小白的家乡洪水肆虐，乡人四处流亡，小白随父母一路流浪到淮阳，因为年少体虚积劳成疾，实在走不动了，后来更是生了一场重病，性命早已是垂垂危矣，路过花满庭时一头栽倒在地上晕死了过去。清叶看他可怜，就说服老鸨春花买下来，也算是给自己有个伴，春花看这孩子现在虽灰头土脸，一双蓝灰色眸子却好看的紧，以后好好培养未必不是个人才，就给了二十两银子买下了他做培养做小倌。小白父母看到儿子以后不用再颠沛流离，虽是寄身青楼却也比饿死街头好的多，便也欣然接受了。
此后，小白心中一直把清叶当作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事事都听从春花妈妈和清叶吩咐，让往东绝不往西，心中更是立志要好好学艺，以后为花满庭添砖加瓦。
二人正是谦让，忽听门外传来鸨母春花爽朗的笑声，原来是春花送汤来了。
春花怕儿子念书废寝忘食，又有了刚刚被拒之门外的前车之鉴，干脆直接推门而入，说时迟那时快，清叶立马坐在了桌前拿起书呗，好像一副聚精会神思考问题的样子，而小白还眼眶红红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春花一看小白也在，刚想说话就被清叶抢了先：“娘，你怎么又来了，你看看，你和小白一个前一个后，扰的我怎么能读好书嘛，我不好好念书，以后怎么把咱们花满庭发扬光大，怎么给娘尽孝，怎么养咱们这一大家子姐姐妹妹们！读书读书，孩儿满脑子只有读书二字，您就不要劝孩儿了，须知少壮不努力，老大......老大什么来着”
“老大徒伤悲”小白悄悄在旁边提醒。
“对！就是老大徒伤悲，娘您看，我背的书太多都记不过来了”清叶一连串说了许多，说的春花是心花怒放，恨不得抱着宝贝儿子就亲两口。
忽的，春花好像又想起什么，看着小白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对了对了，小白啊，你挂牌的日子已经定下了，就在明日，你放心，妈妈绝对给你搞一个盛大的竞价晚会，助你选一位好恩客，你虽是咱们楼里独一位小倌，但妈妈绝不会让你比其他姐妹们逊色，你可是你咱们楼里姐妹们一起培养起来的，有这么一副好皮相，又深得我技艺真传，竞拍当日一定能得个好价钱！妈妈话可是放在这里了，你初夜的钱，我可是一分都不要，全给你留着！”鸨母春花越说越兴起，好像小白已经一飞冲天，成了头牌一般。
“谢妈妈帮持，小白一定不会辜负妈妈的期望”小白欠了欠身，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只见刚刚缓过来的小少年，眼中的光彩突然落寞了下来，脸色也逐渐变白，一双眼略带凄凉的看着清叶，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什么。
“这么快就要出阁啦，好小子，真有你的，我看你马上就要发财啦！到时候可别忘了哥哥我啊，哈哈哈”
清叶神经大条，只觉得皮肉生意和正常买卖并无任何分别，男欢女爱有什么错，哪里有那么多清规戒律条条框框，反倒是白芷小小年纪就自力更生，更有全楼力捧，是其他人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满心为自己的小兄弟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变化。
“对了，清叶，咱们楼里你读书最多，赶快给小白取个花名，咱们花楼里的规矩，行走江湖，哪能没个响亮的名字”
“这......”清叶一时有些犯难。
“少爷.....小白不过是个粗贱之人，名字随意使唤着就好，不必让少爷费心”小白声音低沉，强忍着心中的委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打从进来花满庭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但仍感激春花妈妈和少爷对他的收留。放眼四周的姐妹们，虽沦落风尘，但也各个才艺卓绝，没有半点自轻自贱。更不必说大家像亲人一般互相帮衬，感情真挚，一个个古道热肠将他视为弟弟看待，小白心中断是没有丝毫轻蔑之意的。可一想到自己即将挂牌，这身子再也不是清白之躯，而是像那市面上的猪肉一般明码标价，任人宰割，不禁又有几分凄楚，明夜不知会遇到怎样的客人，那情爱之事，虽听姐姐妹妹们多有聊起，可毕竟男女有别，那事又怎会一样呢？想着想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心疼。
“白芷！就叫白芷公子好啦！白色小花，清雅高洁，又是草木的名字，和咱们花满庭再合适不过了，再配上我们小白楚楚动人的模样，管保叫那些客人着迷上瘾！小白，你看这个名字还可以吗？”清叶说完，看向小白征求他的意愿。
“白芷......白芷......”小白口中喃喃念道，好像心中有了归属一般，擦干眼泪不再抽泣。
“多谢少爷，白芷一定尽心尽力，为春花妈妈和少爷效命”小白跪下，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便算是命名礼成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淮阳城里花满庭（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