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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聊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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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好吃的呢?” 秦之岭把水壶递还给她,“你和吴涯凑活喝一壶吧。”
“谢谢,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吃的?”林晏脱口而出问道。
“你都快流口水了。”
啊?丢人了。林晏下意识擦了擦嘴。这个本能动作逗得秦之岭哈哈大笑。
知道自己被耍了,林晏窘迫不已,腹诽这个人精。
“脚起泡了?我看看。”秦之岭注意到她脱了一半的袜子,神色一敛,也不待人家姑娘同意,蹲下身抓起有血泡的右脚,凑近细看。
长期生活在兵营,一直跟粗糙的汉子打交道,少校完全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不仅如此,他还不懂怜香惜玉,动作粗鲁,林晏白皙的脚踝立刻留下了一道红印。
这下他傻眼了,没料到女人这么细皮嫩肉不经拿捏,顿时有点无从下手的窘态。
“没关系,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我能忍着。”
还是林晏出言解了少校的窘迫,虽然来自雄性的气息让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警铃大作,直接反应是身体僵直,脸色绯红,心跳足有180。
林晏的脚小巧纤细,脚踝精致,此时,小脚趾和第四个脚指都起了大血泡,已经往外渗液了,看着触目惊心。
“血泡要赶快处理掉,否则会感染。我去叫医生过来。你坐着别动。”
秦之岭一离开,林晏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放松了,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可是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碘酒和纱布。
“生病的老乡太多了,医生们都在忙。我来处理吧。”
林晏嘴巴说麻烦了,心里暗道不好,果然血液上涌,心跳又开始飙升了。
秦之岭完全不知道她的内心活动,只是觉察到对方僵直的身体,他以为是自己刚才用力太猛吓着她了,于是蹲下来轻轻的托起她的右脚,柔声道,“血泡挑破肯定很疼,忍着点。”
林晏咬紧下唇,点头。
秦之岭见状,好笑道:“放松点,别脚还没好,嘴唇又破了。”
林晏窘迫地笑笑,冷不防感到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袜子被脱了下来。血泡已经破了,秦之岭往纱布上倒了碘酒,正轻轻地擦着血污。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但下手绝对快准狠。
一个在专心处理,一个在看他专心处理,谁也没留意吴涯回来了。
吴美人看到这一幕,也没出声发问,而是拿起水壶往嘴里倒了一口水,拎着手持小高清摄像机拍摄去了。
“等干了,我再擦一遍碘酒。晚上别穿袜子。”秦之岭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屁股在林晏身边坐下。
他身上还是那件湿透了的作训T恤,林晏下午的时候看到他把防雨衣披在一个发高烧的老乡身上。
林晏挪了挪位置,让秦之岭靠火堆更近些。看出她的好意,秦之岭忙说道:“不用,我还行。”
见林晏不相信的样子,他解释道:“我在特种部队呆过,经过抗寒训练的。以前我穿一件外套在北国冰雪里埋伏过十小时,现在这温度还算暖和。”
大晚上闲着也是闲着,林晏对少校的特种兵生涯来了兴趣。
拿特种部队来说,她知道美国海豹,俄罗斯阿尔法,以色列野小子。嗯,中国有是西南猎鹰,武警雪豹啥的。
其实记者的知识面都是比较广的,随便拎个话题就能侃侃而谈,因为要跟三教九流打交道,你不能半天打不出个闷屁。但知识面广的劣势就是深度不够,所以记者的另一个特点是嘴皮子利索,特能吹,明明只了解三分,装模装样能假扮半个行家。
不过林晏不打算对秦之岭胡吹瞎说,因为她打心眼拿他当朋友,于是恭恭敬敬请教起来。
“除了耐寒,特种部队还有哪些特殊训练?”
秦之岭想都没想,随口答来,“耐饥,爆破,武装泅渡、组装枪支射击、空降、狙击、伪装、搏杀、夜袭,审讯和反审讯。”
“像《士兵突击》里演的那样?”
剧中袁朗变态的训练法当时在军事论坛上被专业人士口诛笔伐。林晏是外行,倒是觉得从视觉效果来说画面还是相当具备冲击力的。
果然,职业军人秦营长眼中闪过一丝桀骜。
“我从来不看与军事相关的电影和电视剧,因为大多数都在隔靴搔痒,装模作样,看了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林晏一想也对,如果让她去看以电视台为主题的影视作品,肯定也会挑出一堆毛病。
“那真实的特种部队是什么样子的?”
“枯燥。”
林晏半天才反应过来,从秦之岭嘴里吐出的竟然是这两个字。
“关在穷乡僻壤,面对各种各样的训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秦之岭解释道,“比如狙击手训练,一个人被关在一间只有一扇窗的房间里,四周没有任何参照物,必须随时记录下窗外发生的一切动静,有时是一种声响,有时是一阵有色彩的烟,有时是空中飞过的鸟的数量。长时间的全神贯注到最后就是枯燥。”
他一举例子,林晏立刻就懂了,了然道,“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老百姓眼里特战队天兵神将般的出击都是奠基在平日枯燥的训练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几千次练习。”
天赋是需要的,但再有天赋的人也不会一下子成为神枪手,所以说对枯燥保持一颗平常心是一切成功的基础。
秦之岭笑了,这个女孩子一点就透。
“你为什么选择进特种部队?”林晏好奇。
秦之岭望着火光,理了下思路。
“我爸打过越战,所以我从小就崇拜军人,高考分数够一本,但学校一般,我想着与其混个文凭不如实现自己的理想,于是就参了军。刚开始在野战部队侦察连,我体能不行,总拖班里后腿。”
林晏脑海里一下子闪过许三多的形象,不过身边这位显然帅气多了。
秦之岭把袜子轻轻盖在林晏受伤的脚背上,又往火堆里添了根干树枝,火焰噌的串一下。在火光的映称下,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得非常柔和。
“部队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所以我当兵第一年真的很沮丧,怀疑自己选错了路。后来班长告诉我,体能差是城市兵的通病,不过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城市兵还有另一个毛病。”
哦?林晏转头看向少校,怎么也想象不出他拖后腿的样子。
“城市兵的另一个毛病就是不肯老老实实练基本功,总想耍小聪明走捷径。”
这其实也是大多数城市人的通病,因为眼界宽见识广反而不屑于脚踏实地。
“我问班长体能能够练上去吗?班长说肯定行。就冲他这句话,除了正常训练项目,我天天给自己加餐。”
秦之岭没有具体说他是怎么加练的,但林晏明白人前风光,人后受罪是千年不变的常理。上帝公平,这世上谁也无法随随便便成功。
“后来我在集团军越野比赛中取得了第五的成绩。有了自信后,我在团里渐渐冒了尖。因为头脑活络,胆子够大,老团长亲点我去了侦察营。有一次全军大演习,我抓住了交战方的总指挥,算是一战成名。”
说到自己辉煌的历史,任谁都会忍不住眉飞色舞,火光把秦之岭的面容衬的更加神采飞扬。
林晏不觉就入了戏。
“又过了两年,西南军区特种部队来选人,我顺理成章通过了。在那里呆了4年。”
特种部队是步兵的巅峰,本该有更精彩的故事,但此时秦之岭却停住了,眼睛注视着火堆,仿佛透着火光在看着什么,眉头深锁,表情落寞。
在特种部队应该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吧?林晏胡乱猜测,心头涌起想去安慰他的冲动。
“后来我退出特种部队,去军校念了个硕士,又回到老部队的侦查营。”
秦之岭几句话就结束了后面的戎马生描述,显然不想多说。
“你是陕西人?秦岭?”林晏问。聪明人是不会在别人伤心事上纠缠的。
秦之岭脸色变幻莫测,最后以一种哭笑不得的语气说道,“西安的。我爸叫秦山,所以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名。本来想叫秦岭,但觉得听上去像他弟,就在中间加了个之字。”
“秦之岭更好听。”因为这三个字比秦岭多了一份文艺腔,林晏骨子里有小资青年的调调,觉得秦老爹取名歪打正着。
“那你的名字有什么说法?”
听秦之岭问起她的情况,林晏心中莫名欢喜。
“我的名字是我爸起的,他一直认为取名就得女诗经男楚辞,于是选了“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晏字。等我报好户口,我爷爷知晓后勃然大怒,骂我爸读书半吊子,那根本就是一首怨妇诗。后来还是我妈说《楚辞》里有”被荷禂之晏晏兮”,才给我爸解了围。”
秦之岭对学识渊博的人天生有一种敬畏,心有戚戚焉的想,老子诗经和楚辞都没念过,什么言笑晏晏,被荷禂之晏晏兮统统不知道。当然短处他是不会自曝的,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恭维,“姓林取名字都很好听。”
林晏翻了个白眼,“林平之,林黛玉,都不是正常人。”
哈哈哈,秦之岭放肆的大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林晏看到他快乐的样子,觉得脚也没那么疼了。
其实这一天秦之岭非常累,即使是前几天不眠不休的地震救援,甚至在特种部队时高烈度的战斗也没让他这么疲倦过。因为这次带着一百多个老百姓,容不得半点差池。不管他在人前多么自信,但那根弦一直都绷得紧紧的。
现在坐在林晏身边,跟她随便聊聊天,神经才松懈了下来。
人跟人都是有缘份的,他秦之岭是个人精,特会来事,跟谁都能称兄道弟,但其实关系铁的哥们就一个尉迟策。他从来没想过会和一个姑娘聊自己的军旅生涯,难得她还听得津津有味。林晏的兴趣不是装的,他曾是这个国家最好的侦察兵,拥有一双鹰一般敏锐的眼睛。
又帮她擦了一遍碘酒,叮嘱道,“晚上这只脚不要穿袜子。”
“嗯,好。”
秦营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林晏当场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