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八步莲心

2、洪荒圣君

　　风洛羽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去逗那只哑巴小肥鸟。

　　“小肥黄，过来。”她张开手臂，示意那只鸟儿来臂弯。

　　鸟儿翻了个白眼，很不情不愿，却终于还是踏着高傲的步子，如女王般走了过来。

　　风洛羽乐：“怎么？你不喜欢小肥黄这个称呼？可你是肥啊。嗯，要不，我叫你小哑巴？小哑肥黄！”

　　鸟儿白眼翻得大大的，差点背过去。
　　人家才不是哑巴好么？虽然不能说人话，但不是哑巴啊！

　　风洛羽从鸟儿的眼神里读出了不满，摸下巴：“呀，还不服气呢？你说，你要不是哑巴，怎么不鸣叫呢？别的鸟儿都天天鸣叫，你怎么不鸣？”

　　鸟儿别过头去，懒得理她。
　　不要拿人家跟那些天天咋呼的凡鸟比好么！

　　风洛羽无聊，理了理鸟儿翅膀上的羽毛：“那你也不会飞呀。哎，怎么那么笨呢？你可是被我眷顾的鸟呢。”

　　鸟儿这次更是直接把屁股对着她，尾巴上的羽毛都根根竖起。
　　人家会飞！会飞！只是还在长羽毛，要长到最好才能飞得最高！急功近利，是那些凡鸟所为。

　　风洛羽看对方傲娇女王被气得翻白眼的表情，很是开心，哈哈笑着就过来搂脖子。
　　又是一番窒息加翻白眼。

　　风洛羽完全没看到怀中鸟儿的窒息状，而是温柔地拍打着它肥厚的翅膀：“鸟儿啊鸟儿，最喜欢你了。你就乖乖的，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永远？
　　风洛羽一想到这个词，心中一跳。
　　于是，趁鸟儿不注意，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到鸟儿头顶。金黄的羽毛上，立刻多了一点鲜红。
　　风洛羽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傲娇鸟儿却不再傲娇，被这话感动得柔和了下来，依偎在风洛羽怀里。

　　“哎呀你好肥。”风洛羽应声而倒。

　　一个月后，风洛羽再去的时候，就发现破庙中没有了鸟儿的踪迹。
　　有的，只是一支掉落在地的羽毛。

　　怎么回事？
　　风洛羽蹙眉。按理来说，鸟儿不会不告而别的啊。每次自己来，她都会等在这里啊。

　　环视着破庙里凌乱的各种，风洛羽心中五味陈杂。
　　原来，没有人打理，庙里的东西会被风吹乱，被老鼠翻乱呢……脑中，不自觉浮现了那肥笨鸟儿用嘴巴和翅膀笨拙地整理庙宇的情景……想着想着，竟眼眶有些湿润了。
　　外面，立刻下起毛毛细雨。

　　这个庙宇，其实是世人给风洛羽的，来源于一个得到了神示的人。然而，这个世界，得到神示的人唯有她一个，大概是风洛羽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却忘了洗去她的记忆了吧。而其他的人，就算有缘得知风洛羽的事迹，也会被直接洗去记忆。
　　因为风洛羽觉得，不该让人们知道真相。
　　她觉得，如果有一天，世人知道所有的生灵只是她无聊地散了一半灵力的产物，会崩溃的。毕竟，人们都在世上忙碌，或积极名利，或蝇营狗苟，仿佛自己从来就不会死去一般，活得辛劳却激.情，带着许多许多美好的幻想，或梦想。如果有一天让他们知道一切只起于她的无聊，甚至，如果她有一天再度无聊，甚至可以将一切推翻重建……那么，人类，会崩溃的吧。因为，所有的梦想与希望，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她宁可当一个背景一样的神。就像不存在一样，只远远守望，自己曾创造出的人们。

　　是以，人们编织了无数神仙妖魔的故事，并且信以为真，在人间建了一座又一座给虚拟神仙的庙宇，却没有给她风洛羽这个真神的。
　　唯一一座，是被那个不知名的女子所建，却，几乎没有香火。
　　唯有那只金色的小肥鸟，会飞来这里栖息。后来，它在这里遇到了风洛羽，对比雕像，认出了真神。于是，开始为她整理庙宇，并且，等她的一次次到来。

　　一切，原本习惯得以为理所当然。如今物是鸟非，才惊觉，它竟漫长付出等待了许多年。许多许多年。

　　风洛羽叹息，突然觉得有些累。
　　那个鸟儿去哪里了？是死了么？
　　其实，只要她愿意，可以算出那只鸟儿的所有。可是，又有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遇到过可以陪伴的好玩人物，都曾经做过朋友，甚至“爱人”，然，没有人可以陪伴神仙无涯。
　　没有。
　　任何生灵，都有其寿限，不管是朝生暮死，还是百年岁月，终究是会寿命到头的那一天。而对于风洛羽来说，朝生暮死与百年岁月，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因为，她的生命，是无涯。

　　如果你不曾经历看着曾经的玩伴、朋友、爱人，一个个先自己而死，一轮一轮、一代一代，你不会理解风洛羽的悲哀。

　　此刻，随着那只鸟儿的离去，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彻底累了。

　　喊来风璃，骈指点在她的额头，瞬间，灵力如江水决堤，喷涌着灌入风璃体内。

　　“姐姐……”风璃急道。却不能动弹。

　　神之手下，无人可反抗。

　　“姐姐，你在干嘛？”风璃急得声音里都有哭腔了。
　　要知道，灵力就是风洛羽的生命。她本就是集天地精华而成的灵力之体啊。这样强行输出灵力，无异于自伤身体啊。

　　“不要说话。”风洛羽命令。

　　风璃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急得直流泪。

　　风洛羽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弱，而风璃体内的力量却一点点增强。
　　最终，她奋力一挣，挣脱了风洛羽的指尖。

　　风洛羽如一片羽毛般轻轻倒下，却绽放出无比舒心的微笑：“很好，很好。这世界，终于有了可制衡我的力量。很好……”
　　声音喃喃，越来越轻，人已经渐渐昏迷。

　　“姐姐！”风璃抢上，一把抱住姐姐，泪如雨下。
　　姐姐啊姐姐，你可知道：在混沌之初，你呵出一口气，用意念将我幻化出来之后，我便是你的心意影子啊。我，早就有了近乎制衡你的灵力啊。

　　风璃，在混沌之初被风洛羽用意念幻化出的第一个生灵，早已超越其他生灵数以万计年，她，已然是洪荒圣君。
　　正因为如此，她才敢在风洛羽眼皮底下，对那只鸟儿玩花样啊。

　　下界。

　　有一只金色的鸟儿，有些肥、有些笨，但脖子从来都是傲然挺立。似乎，她就是天生的王者。

　　鸟儿们刚开始很排斥她，觉得她装bi。

　　但渐渐，发现她为人很大气，不止从来不记仇，还会在关键时刻帮助你。无数次，鸟儿们因为她的示警，预先逃离了猎人的圈套。于是，大家发现：她的眼力，远远超过其他鸟儿。

　　“喂喂喂，你到底是谁呀？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鸟儿们已经对她没有了敌意，就开始叽叽喳喳问。

　　那金色鸟儿只是眨巴着眼睛，瞪了瞪她们，就转身走了。

　　脖子依然挺直，骄傲如女王。

　　鸟儿们已经习惯了她的脾性，又都受过她的恩，也就都不跟她计较了，只是笑着释怀：“原来是个哑巴呀。”

　　是哑巴么？

　　曾经，有一个叫伍举的人问楚庄王：“楚国有一只大鸟，身披五彩，可是一停三年，不飞也不叫，这是什么鸟？”

　　楚庄王说：“这不是普通的鸟，这种鸟不飞则已，一飞将要冲天，不鸣则已，一鸣将要惊人。”

　　多年之后，已经身为九天之上凤凰天帝的某鸟，听到这句话，只是在流光溢彩的羽毛后微笑：何止三年，为了这一场“一飞冲天”，我是磨砺了千年啊。

　　当然，那是后话。

　　如今，这只金色鸟儿依然只是一直笨笨肥肥的金黄鸟儿。是的，她在韬光养晦。原本，一直想给那人看自己最逍遥的飞翔，和最清越的歌喉，所以才不肯轻易张翅发声，唯恐伤害了羽毛和喉咙的柔嫩。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翅膀和喉咙，还可以成长得更强。

　　然而，在被那个女孩从天界丢下来的时候，她的翅膀折断了，需要重新休整，她的脖子也受了伤，喉咙也有影响。
　　这一切，都需要重新修养。
　　又是一天又一天的成长，但是她并不急躁。因为，她心中有了一个信念：一定要飞上九天之巅，拥有永生的生命！

　　因为，那一天，那个女孩对自己说的话，让她终身难忘。

　　一定要飞上九天，获得永生，和那个人在一起！

　　经过不屑的努力打磨，终于，她的羽毛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在夜深时轻轻振翅，已经能飞越森林。
　　然而，即便是这偷偷摸摸的飞越，也依然吸引了歹心之人的注意。

　　原来，除了她之外，也有别的生灵打了“永生”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