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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记廿五·心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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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你的心有一道墙。】
当你无言断绝了退路,灵气涌动,石门落下的时候。厚重的墙横亘在你和他的中间,那不是岩石的阻碍,是你的心将其高高筑起。
当你举刀划破手掌,一道寒光漫过你手心伤痕的时候。那一瞬间,痛楚有没有在你如壳般坚硬的神色底下,也如一把刀子,划伤了你的心。
你想要叩问的是何种事实?
瞳色一片漆黑,一如失了星光色泽的夜空,一如消没声音与月色的深海。一如你此刻在无人之处寂静呐喊的灵魂,如荒沼,如腐泥,变成我窥探不到的渊境。
心魔再现。
回到的是你的家。
夜幕旧宅,昏暗无光的厅,整齐到苛刻的柱子。窗边的帘子在飘,惨白的一层纱,由屋外呜呼呼的噤骨的风吹起来。
我觉着可怕地抖了一抖。只听闻里屋里传来稚嫩的孩童声:
“找我有什么事?”
“能……教我拼一下这个单词吗?”
你的表情忽作震撼。是被你压抑的秘密突然乍起呼啸。
“Rémanence.”余晖,你蹙着眉头说。
推开房门,幼年与弟弟谈话的记忆回放戛然而止。足音踏在栅栏方格似的瓷砖上,回声清冷,只有枯萎了的挂镜在空荡的房间等你。
无数空荡的房间,笔直地列成了一条无尽直线。打开这一扇,下一扇又会在数丈的前方,同样的木纹,同样清脆的门锁咔嗒声。
不停播放的对话。
争吵。
苦苦逼问的母亲,苦苦哀求的父亲,错综复杂的过去,缠绕着你步伐加快的身影。
身负重任的家族,背井离乡至遗忘舌尖音节的远行。无法触碰的梦想,暗中窥伺着的人,唯一的托付与承诺。
未知的起因、经过和结局。
“答应我,这是最后的最后一次……”听着母亲哭诉着乞求和父亲的哀怜应允,你顿了一顿,终是没有阻止自己推开通往终点的门。
一面铜立镜。底座宽大,花纹繁饰。
所探寻的是真相的方向,所以脚步未曾停顿。眼中没有疑惑,又深藏着疑惑,瞳仁的角落闪过一点亮泽,却不是希望的光芒。
看着镜中的自己,你在想什么。
或许什么也没有,心亦如一块明镜;又或许心已经如瞳色那般深陷如泥,倒映出的也是一团污浊。真心在其中掩藏的太好,所以他人窥伺不得。
缠束着绷带的手抚上铜镜。指尖点上镜面的一瞬间,蜘蛛网状的裂纹自手心衍生迅速扩散,错愕间整块镜面竟然瞬间破碎,而那一霎那倒映出了你已然化作玻璃灰色的眼睛。
幻境将你狠狠抛出,并拒绝了你的再次交流。你看了看掌心,眼中又是焦躁和苦恼盘踞。
“可是得手了?”
“……嗯。”
“得到真相了?”
“……没有。”
你经历过什么——
当修习馗道不得寸进的时候,你是不是曾经狠厉地折磨过自己,只为求得那一丝□□顿悟。
当你的师傅也束手无策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对自我的失望和前路绝望中挣扎。最后连对陌生人的戒备都不得不舍弃,只为追求咒法力量的突破。
当你踏入尘世而不得方向的时候,和人做着提供情报与完成任务的交易,多久以来和黑暗里狡黠的影子转寰与博弈,不愿被动又必须甘愿被动地踏出每一个步子,挥下每一剑,血光淋漓。
你是这样极端的一个人……而我从未曾发觉。
你的强大好像是天生的,而你的冰冷好像是最自然、最符合你外在表现的。依赖强者的本能,使所有人毫无疑问地把最信任的心放在你的身上。走过这一程,却没有人真正企图解开你自己的谜,探索过你过往坎坷的秘密,甚至连他也未有发觉。
最了解你的一切的人竟然是长久控制着你的对手,你有没有觉得这样的自己听上去有点怆然。
老旧而有外墙脱漆的埃及街道上,你背离着电话亭走开,没有再说一个字。沙子被风卷起来了,搅得空气污浊而发黄。无人的路上,你的背影看上去有点轮廓模糊。
阴天没有暖人的日光,穿堂风呜呜的吹着。《黄昏尼罗河》的轻哼呢喃衬着你的脚步,慢慢地走远。未有动摇,但也看不出往常的坚定,黑色的身影,终是缩成了失焦景色中融入远方的一道线。
你是否可以回答——
你的嘴唇为何紧闭?
你的双眼在看向何方?
你无为所动的面容底下,藏了多少行帆时苦海的波澜壮阔?
你的心,盘满你给自己的粗重枷锁,筑起了不透风亦不漏光的围墙。如果你无法允许自己拆掉它,能不能至少……
给他开一扇能看见你心的窗。
二
【你的心有一道墙,
但我发现一扇窗。】
他的出现是你没有预料到过的一个意外吧。
一个奇迹。
处处因弱小而显妨碍,却又奇妙地不可摆脱。
你把他推下满是伏尸气息的公交车,他自己又爬了回来。你要去丰绅墓,他自己钻进了驾驶座。你从锁龙井里出来,他跟在你身后不要命地逃跑。你在高棉王墓坠崖,他疲惫之间竟然南柯一梦,梦里救你于危难之中。
神荼呢?当你不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总这么问。而当你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永远都有久别而重逢的欣喜,像点点星光在他的眼里闪烁。
你转身要去与丰绅殷德最后一战,他板着一张脸说:“又要耍帅,你还想死几次?”
你降下隔断高墙,留下来要独自会面荷鲁斯之眼,他扑向石门,惊惶失措地喊:“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离开的时候,双手贴着运载艇的驾驶窗玻璃,眼神黏在金字塔上不肯离开。眉间毫不掩饰对你的担忧和在意,以至于旁人不得不出声安慰说,你独来独往,不必介怀。
返程的时候,愁眉紧皱如同秋霜冻焉了的茄子,无心顽娱,望着窗外的云彩神情恍惚。
他叹气。
神荼……你到底去哪了。
若有一人,羞赧地露齿微笑,只因你一句寥寥数字的赞许。
若有一人,茶饭不思、忧虑焦急,只因满心等你安全的消息。
你可不可以——
也尝试着信任和依赖他人。
如果有深埋于心的苦楚,他必愿意竖耳倾听,而化解那孤独;如果有压得你沉闷而难以呼吸的责任,他必愿意分你肩膀共担,而进退同路。
他将是这世上最开心的人,只要你开口向他倾诉,哪怕一点点也好。
一点点……也好。
他在等你,你一定要看到。
三
【就算你有一道墙,
我的爱会攀上窗台盛放。
打开窗,
你会看到悲伤融化。】
我不论你是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好人,但我要把这句话传达到你的耳际:
你是一个值得幸福的人。
阳光已经照耀在你身侧。如果你愿意捶散拆去那泥冢封印一般的心墙,它将会争先恐后地灌进去,执拗地塞满你的心,而把囚锁着你的恶鬼般的阴影都驱散得无影无踪。
我祈愿看见你的笑容阴霾散去,留下明朗,云淡风清。
而我知道至少还有一个人也这么期待着。
神荼。
我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