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尾巴 3＋1－2？》木登SWT

16、KISS不该在冬天

　　她在那里。
　　她在那里……！
　　在同一个深秋的日子里，
　　她再一次落入他的眼里。
　　——“唉……！”
　　一坐到后座就摊开双腿，彻底倒在座椅上，拉克萨斯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没有必要这样吧，拉克萨斯？”副驾驶座上的米拉温柔地回头望着他，“我明明还给了你和她打招呼的机会。”
　　“那你不是还陪我演了？”
　　“因为那样很有趣啊~呵呵呵~”
　　“你这个魔鬼女人。”
　　“就是没想到你会装不认识，真是孩子气。”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笑着挥挥手，大喊‘亲爱的露西好久不见’很简单的~”
　　“你找死吗，米拉珍妮！”
　　“我只是想看看那样的拉克萨斯嘛~”
　　“魔鬼女人！”
　　“唉，真是可惜啊。”
　　“烦死了！！！”
　　驾驶着自己爱车的菲力德总算瞧准了机会，将好奇问出了口：“拉克萨斯遇到什么事了？”在他的印象里，自家老大上一次这般窝囊还是三年前，而能令他这样的人只有——
　　“是露西哟~刚才在机场里看到她了呢，但是拉克萨斯啊……”
　　“闭嘴，米拉！”
　　即使多少猜到了点，菲力德还是有几分惊讶：“她恰好这时候也在机场？”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的人，如果对方打算沉默，这个话题他打算就避而不谈了。但同时与他对上了眼神的拉克萨斯，明白这是好兄弟的担心。
　　自三年前起，他学会了爱别人，也体会到了付出的痛苦后，他决定要珍视来自身边每一个人的情感。不单是自家爷爷，还有死党的《雷神众》三人，以及再一次来到他身边的米拉珍妮——过去自己理所当然享受着别人付出的情感，而之后，自己也会为他们而努力。
　　努力帮助《妖精的尾巴》开拓海外事业，与《雷神众》的相互协作，为米拉珍妮寻找她最重要的弟弟和妹妹。这三年来，他都做到了。
　　当他们承认他终于变得可靠了，当他意识到自己做好了再一次回到菲奥雷王国的准备，他终于回来了。
　　只是——他似乎还并没有面对那个女人的勇气，那个让他从痛苦中成长的女人，露西。
　　“唉——！为什么会遇到露西啊——！”他自暴自弃地埋怨起来。
　　“真的遇到了？——露西·哈特菲利亚？”意识到他不再介意提那个名字，菲力德赶忙分神看了眼米拉，得到了肯定的点头。他开始寻找记忆里的情报：“今天在机场的话，恐怕是送机密斯特岗和露西·阿修雷出发去艾德拉斯吧。”
　　“啊？《王子》和谁？”一听到那个名字就让拉克萨斯忍不住紧张地坐起了身。
　　“来自艾德拉斯王国的露西·阿修雷，露西的亲戚。”
　　“艾德拉斯？之前动乱的那个邻国？”
　　“是。不愧是拉克萨斯，即使在那个国家没有业务也有关注那边的局势。”
　　“因为丽莎娜就是在那里找到的啊。”
　　“你是说米拉的妹妹吗？那孩子的话已经回到玛格诺利亚市生活了。”
　　“我知道，我叫密斯特岗帮忙接过去的。”
　　“的确以《殛克哈尔德》的势力有办法插足那里。”
　　“要是知道露西在那种地方还有亲戚……”
　　“因为露西的母亲原本是那边的贵族。”
　　“好像是……哼，你倒是挺熟啊。”
　　“以前你让我调查过她的背景，因为是在马格诺利亚比较少见的出身所以有印象。”
　　“……哼！我看除了我你们出身都挺少见的。”
　　见拉克萨斯语气异常不悦，菲力德有些不确定地再次求助了米拉。“哎呀，拉克萨斯有点吃醋了。”米拉似乎又在故意逗弄拉克萨斯了。
　　“喂米拉！”
　　但米拉却不再理会后座的粗暴男人，而是转而问了菲力德：“对了，菲力德，虽然他一直没问过你露西的事，但以你的性格，这三年来应该一直有关注她的情况吧？”
　　她说中了，菲力德的确是这样的人。自他明白拉克萨斯对露西的上心程度后，他在这方面一直有积极跟进情报，只是这三年都没有汇报机会而已——光是提到露西就会让拉克萨斯开始喝闷酒，作为朋友，没有人会希望他伤害自己。
　　可如今不同，他回到了这个国家。能够安抚他情绪的米拉也在，菲力德相信，今天开始，一切就会改变了。只是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重逢来得那么快。

　　拉克萨斯更不会想到，他原本的想象力就十分贫乏。
　　他当时第一个反应是想逃跑，结果被米拉叫住了。为了不让自己分心，他把今天最看不惯的事——米拉那双新高跟鞋——嫌弃了一番。这十公分以上的高跟让米拉的脸离自己更近了，一想到此时脸上尴尬的神情，因紧张而发热的脸颊，努力瞥向某个方向的双眼，这些丢人的样子都会被她看清楚沦为以后的笑柄，他就浑身不自在。
　　不过有一点她说对了。“那是因为穿的人是我你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如果是露西走在他身边，这双鞋就会变成拉克萨斯心中最棒的东西。光是想象露西的脸能近在眼皮底下，他的思绪就会被拉回那个秋天。
　　——那可是伤害过他的女人啊！
　　但是那又怎样？只是想好好看她一眼啊！
　　她怎么样了？
　　是胖了还是瘦了？
　　她开心吗？
　　看到他是笑还是哭？
　　或者像当年那样揍他？
　　她还记得吗？
　　会对他说什么吗？
　　“对不起”？
　　“好久不见”？
　　“你是哪位”？
　　她不会已经忘了他吧？！在他们有过那种关系之后？那他的男性自尊恐怕就再也立不起来了！
　　太可怕了——那种事情不要啊——全身都在胆怯地警告他快跑。所以，他口舌打颤地说不认识，他只想快点逃跑。直到坐进菲力德的车里他才彻底放松了自己，让所有紧张过度的肌肉与器官喘口气。
　　尽管害怕着，退缩着，不愿面对，他的心里却又有一丝宽慰——这等巧合，仿佛在明示他们之间有着一种特殊的命运，一如他们当年的相遇。
　　甜蜜的是他们的命运依旧相连，痛苦的是这段命运还未结束。

　　然而，要说他们之间的命运，那却是拉克萨斯料想不到的老天在作弄。他本以为既然回到了国内，与露西的下一次重逢已经暗示在了未来的预定表中，可接下来直到第二年的冬季来临，玛格诺利亚迎来第一场雪，他都没有见到对方。
　　纳兹、艾露莎、杰拉尔那些人他都见到不想再见了，可无论是私下聚会还是公开酒会——都没有她。她真的彻底离开了那个世界，那个有着舞会习惯的，不愁吃穿的富人们的世界。
　　艾露莎说，露西忙工作快忙死了。
　　太可笑了，在玛格诺利亚，甚至在整个菲奥雷王国，谁的公司敢这么找她麻烦？也不看看王子女王们谁给的面子？
　　而那公司偏偏是来自内海对岸的国家阿尔巴雷斯王国的《黑书》出版集团，这家企业几乎涉足欧洲每个国家的出版业，而菲奥雷一直没有出版行业的龙头，因此它一进入王国，就迅速垄断了出版界。一向热爱书籍的露西选择它自然不足为奇。
　　出版业和保安公司八竿子打不着边，而《黑书》菲奥雷分公司又在王都库洛卡斯市，基本都在玛格诺利亚活动的拉克萨斯当然是见不到露西了。连在街头碰巧遇到的可能性都不足百分之一。
　　于是这段命运让拉克萨斯从畏惧与她的重逢到如今忍了一年再也忍不住找着机会就往王都跑，就算是杰拉尔和艾露莎夫妻都看出来他想干嘛。
　　“说起来，最近有个外国公司在利用他们的分公司和我们《S&P》谈整个大陆的运输合作，我觉得安保方面还是得找你。”
　　某次酒会上，杰拉尔向拉克萨斯提起一事。
　　“爷爷和菲力德他们觉得没问题就行，这里就别说工作了吧。”拉克萨斯只顾着喝酒，他向来不喜欢在办公桌外谈工作。
　　“那公司是《黑书》，我想你该听说过。”
　　手里的酒杯终于停下了，拉克萨斯抿了抿嘴，好像还有酒残留在嘴唇上那样，但他其实只是在掩饰自己的紧张。
　　“是艾露莎叫你来找我的吧，多管闲事。”
　　“她现在忙着和米拉的重逢，自然也不会忘了你。”见他明白过来，虽然和他不算熟，杰拉尔还是好心提议，“虽然当初你们的事我们不太清楚，但露西曾帮我和密斯特岗出谋划策，她对艾露莎和艾德露西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朋友，我希望能帮上忙。”
　　“那你应该帮她，不该来找我吧？”想到他们的破事如今搞得人尽皆知，拉克萨斯的逆反心理又有些起来了，“而且要帮忙的话，大概要做到让我从她面前消失的程度吧。”
　　杰拉尔只是从艾露莎他们那里听到过一些表面的事，他并不清楚这两人过去的情侣关系是假扮的。“……你们不想破镜重圆吗？”
　　“那也得先有那个镜才行。”
　　“什么意思？”
　　“就是我和她没可能的意思。”虽然每句话都是在敷衍杰拉尔不想他们强行插手，但拉克萨斯却越说越让自己信服了。“没可能，她不会接受任何人。”
　　“你确定？”杰拉尔却很微妙地反问了。
　　尽管自认脑子不算太聪明，但在直觉这方面，拉克萨斯却有十足把握，比如他现在就意识到了对方的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根据我从《黑书》那里听到的情况，露西似乎和他们分公司的副经理私下里有些往来。”杰拉尔选用了十分谨慎的词。
　　“你说清楚点！”
　　“咳……就是她与她的上司有私交。”
　　“……女的？”
　　“据我所知应该是男性。”
　　“那只是正常往来吧。”
　　“不，我听说的是……”杰拉尔最终还是决定说得直白些，“他们住在一起，事实上露西担任的是那位副经理的私人秘书一职，这是《黑书》里人人都知道的。”
　　“——他妈的谁啊？！”
　　拉克萨斯这突然的大声把周围的宾客都吓得远离了5米，生怕他现在就要砸场子扔酒瓶——他的外表就是给人那样的印象。
　　倒是离他最近的杰拉尔这才露出放心下来的微笑：“杰尔夫·舒珀里甘。”
　　“舒珀里甘？那不是……”
　　“没错，是阿尔巴雷斯的王族。众所周知，阿尔巴雷斯王国的皇室隐藏了姓氏，他们几乎不参与到任何国家事务中，而是隐秘在各行各业，以皇帝舒珀里甘的名字作为一族的姓氏。”
　　多少听说过这事的拉克萨斯不禁嘲讽：“这位王族是来度假的？”
　　“说不定是这样，我听说他的工作颇为轻松，连带着秘书能一并负责工作和生活事宜。”杰拉尔这口吻倒似乎是在羡慕对方。
　　“那是找秘书吗？那是找情人！”到此，拉克萨斯还是没忍下去，“你下次什么时候去他们分公司？”
　　“后天？”
　　“带上我！”
　　“说定了。”这下总算是完成了老婆大人布置的任务，杰拉尔满意地拿起了一杯酒，轻轻碰杯。

　　可一进入《黑书》的办公楼大厅，拉克萨斯却又开始犯怵了——他一定是个胆小鬼，缺少了龙胆的那种。
　　“喂，杰拉尔，其实不用你亲自来也可以的吧？”他高大身躯上的脖子瑟缩在大毛领里，仿佛被王都的冬天给冷到了似的。
　　“不，虽然名义上我是在和分公司的总经理谈合作，但事实上那位总经理是整个《黑书》集团的总裁，马尔多·吉尔。”杰拉尔保持着微笑，在和身边的助理秘书确认了一些细节后，继续与拉克萨斯在对方的接待下等待电梯。“我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做，不过至少在我看来那是尊重我们的行为，因此我也无法怠慢对方完全交由业务部门对接，至少该多亲自与对方接触。”
　　这和拉克萨斯完全不同，他是喜欢冒险的那种人，坐在办公楼里谈事什么的他都扔给了菲力德。“你们都是好老板啊。”他感叹道。
　　“只是行事风格不同罢了。”杰拉尔十分谦逊，“我倒是反而很喜欢你和艾露莎的生活方式，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自由地决定任何事。”
　　“怎么？那疯丫头又扔下你跑去哪里了？”
　　对于拉克萨斯的调侃，杰拉尔唯有苦笑：“和米拉还有丽莎娜和纳兹旅行去了，说要去见温蒂、密斯特岗、格雷、朱比亚他们。”
　　“怎么没叫上露西？”拉克萨斯却只注意到这点。
　　“叫了，她说工作忙。”杰拉尔赶紧解释，不希望他误会，“艾露莎和纳兹可不会忘了露西，但果然大家身处的世界已经不同了。你也知道露西家的情况，《星空王》过世后，她把原本不多的遗产都花在遣散员工上了。我们也很想帮她，可她拒绝了我们所有人的帮助，甚至连像其他人那样挂职《妖精的尾巴》也不愿意。她太独立了。”
　　露西的确是这样的人，在四年前，拉克萨斯就时时能感觉到她想独立的渴望。可刚才这番话在他听来还有另一层意思——露西不想和《妖精的尾巴》有太多瓜葛，而那是他爷爷的商会，说不定未来也会是他的。她又是这样无声地拒绝了他。
　　一想起这些讨厌的事就没完没了，拉克萨斯连带着觉得眼前还没下来的电梯也令人嫌弃了。说到电梯他就来气，要不是当年那电梯里的一吻，他哪会打破那一场无解的三角关系？
　　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只是接下来一步步地都在按照露西的计划进行，最后让所有人都受伤了。这四年来，拉克萨斯总会不住去想，要是他没有做那件事就好了。轻薄女人果然没有好下场，连带着让他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突然又胆怯起来。
　　在这里不会突然偶遇露西吧？他往四周张望着，这举动令他十分惹眼，让杰拉尔轻笑起来：“那位杰尔夫先生一般不在公司，若是在的话也一定在楼上吧。”意思便是说，露西一定不在这大厅中。
　　被看穿了的拉克萨斯有些羞红了脸，他刚要开口辩解，电梯到达的声音响起了。
　　而后电梯门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对亲吻着的男女。
　　女人率先反应过来门打开了，她轻轻推开了男人，却始终挽着对方的手臂，亲密而行。
　　当她走了几步，见到门外的人时，她吃了一惊，脸上的眼镜似乎也滑落了一些。
　　即使她戴着眼镜，拉克萨斯也一眼能认出她来——露西，他魂牵梦绕的露西！
　　“……杰拉尔？”
　　她却只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拉克萨斯顿时气血翻涌，他憋住了气，不想从嘴里吐出任何讨厌的话。
　　“我和总经理约了今天。”
　　“啊，马尔多的确在顶楼等你们。”说着，她轻轻拍了拍身边依靠着她的男人，男人这才也跟着直视了面前的人，却似乎毫不关心。
　　“露西，我又做了吗？”他的声音纯净得不可思议，话语中几乎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人能读出他们的关系。
　　露西对他一笑：“我们该回去了，杰尔夫先生。”
　　“抱歉，我又在大家的面前……”
　　“亲吻的事我已经习惯了，没关系。”
　　在她的安抚下，男人从一种低落情绪中逐渐恢复过来，他挺直了身子，任由露西放开了手。当他看到眼前的人群后，稍稍有些意外：“啊……是《S&P》的杰拉尔先生的团队。抱歉，让你们看到我不堪的一面了。露西，我们走吧。”
　　“那我先走了，杰拉尔。”
　　“嗯，有机会让艾露莎找你出来聚聚。”
　　“好，有机会的话。”
　　他们一前一后从电梯中走出，人们自动让开的一条道让他们很轻松地脱离了这些人，走向公司大门。
　　拉克萨斯根本不敢直视露西，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忍耐会到达极限。
　　他只能感觉到身后的公司大门似乎打开了，冬天的寒风吹了进来，把他冷得心都凉了。
　　“……你可以选择现在离开。”进电梯前，杰拉尔善意地建议他。
　　可他现在还能听进去什么？他的心都成冰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去年在机场他要那样做？
　　如果不那样做，他也许又能跟在露西屁股后面转了。
　　那样的话，露西就不会有机会成为别的男人的私人秘书。
　　露西就不可能有机会和别的男人独处。
　　露西就不会和男人在电梯里接吻。
　　就不会让他看见。
　　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
　　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