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辫子歪歪doria

1、第 1 章

　　文/辫子歪歪

　　1.

　　“爸爸，今天10月20号，你别忘了要参加家长会啊。刚才别人家父母都来了。”刘小样对着电话说。

　　刘小样站在拥挤的公交车里，正逢放学高峰，车厢里挤满了叽叽喳喳的学生。

　　这个时间，八年级3班的学生家长在开家长会。但他爸还没有到。刘小样的爸爸是家长会上迟到大王，老师也见怪不怪了。

　　窗外下着雨，大暴雨。
　　“秋天了，下这样的大暴雨不太正常啊。”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在背后说。
　　她的同伴接话，“天气预报了好几天，台风要来了，你没看？”

　　刘小样望着车外，撑着伞急匆匆赶路的行人。
　　一辆车在穿行的车流里飞驰而过，很像我爸的车。刘小样想。
　　但不可能啊，它开向的是学校的反向。一定看错了。

　　忽然，一声厉锐的尖叫充斥车厢。
　　公交车司机吓得赶紧扭头，一边赶紧踩刹车，拉手刹。
　　满满一车厢的学生都在说：谁在喊？发生了什么？
　　只见刘小样左手捂住右手。
　　“他被烫伤了！”刚才讨论天气预报的女生，提高音量说。

　　公交车司机稍微缓了缓神，回过头。
　　眼前的场景让他瞠目结舌，车前躺着一个女人，看似没有动弹的女人。
　　就在刚才他回头一瞬间，公交车撞倒了这个女人。

　　“那个，出了点事，大家只能下车重新坐别的车了，不好意思啊。”公交车司机是个小伙子，沮丧地抓了抓头，对车厢里的人说。
　　一车的学生男生骂骂咧咧，女生嘟嘟囔囔地都下车了。

　　他只不过想把保温瓶打开来喝口水。
　　车厢颠簸，竟然烫到了。小样捂着被烫疼的手。
　　“叮铃铃、叮铃铃....”他用左手捂着右手接起电话，“妈。”
　　“小样，你在哪？我刚从外婆的养老院出来，想吃什么吗？”
　　“妈，雨太大，回去跟你说。给我下碗牛肉面就行。”
　　刘小样顶着大雨，奔向最近的站台，经过公交车前时，他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女人。穿着红色的裙子，穿着黑色的外套。长头发摊在地上，脸倒向小样一侧。

　　“没气了，没气了。”人群里有人说。
　　小样往站台跑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刘眉心疼地用冰敷着儿子的手。
　　小样倒不太在意，“外婆怎么样了？”
　　“哎，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了，已经不认得你爸了，以为我还没出嫁呢。也难怪，你爸都没时间去看她。”

　　刘眉突然想起今天是家长会日子，“小样，你爸去家长会了吗？”
　　不知道。
　　刘眉抓起电话，打过去。

　　一阵忙音。
　　哎，刘眉挂上电话，向往常一样去准备儿子的晚饭。

　　2.

　　3个月后

　　刘眉开着自己的沃尔沃，在回家路上。路上没什么人了，打工的人也都往家赶，春节要到了。
　　忽然一不留神，一个身影不知从哪窜出，倒在她车前头。

　　刘眉开车一向很慢，一个刹车立刻停住了。
　　碰瓷？！刘眉心里一紧，可是想到车上装着行车记录仪，应该没事，她又松了口气。

　　她打开车门，准备把这个碰瓷的人赶走。

　　谁知道碰瓷的人爬了起来。
　　刚才在路边，行人模样的几个大汉忽然跑了过来。
　　“放老实点，撞了人了，就得赔。”其中一个凶神恶煞地说。
　　刘眉有点害怕。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了。
　　一月份，天黑得很早，路上已经没几个人。

　　刘眉强作镇定说：“你们要多少？”
　　“多少？”领头的和其他几个交换了个颜色，邪邪地说：“十万。”

　　“什么？！”刘眉没想到碰瓷的开口价，现在这么离谱。
　　她犹豫的时候，一只肥厚的手掌已经搭上她肩膀。

　　“你们干什么！”一个清凉稳厚的声音响起。
　　一个骑着电瓶车的小伙子路过这里，停下来。

　　“别多管闲事啊，臭小子。”领头的呵斥了一句。
　　刘眉哀求的眼神，看向那个小伙子。

　　“我还偏就喜欢管闲事。”小伙子把车停下，走到刘眉车前。
　　剑拔弩张之时，小伙子一脚踢上领头的肚子，速度之快让领头的彪形大汉，无处遁形。

　　没想到清瘦的小伙子，却有些身手，一下子打倒了两个。
　　疼的两人在地上嗷嗷叫，同行的大概也是些狐假虎威的怂货，都赶紧跑了。

　　“谢谢你啊。”刘眉打心眼里感激。如果不是这个小伙子的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大姐你得当心，靠近年关了，不安全。”

　　小伙子扑了扑身上的灰，骑车走了。
　　还蒙在寒风里的刘眉，赶紧钻车里，加速往家里开。

　　我真糊涂，忘了问他哪个单位，叫什么，也好登门感谢。
　　终于有点回过神的刘眉开了家门，小样在房里做作业。
　　“小样爸！”刘眉唤了几声。这时候惊魂甫定，多想和自己的老公倾诉一下，这一刻，她很想拥抱他，好像那样才会踏实下来。

　　原来小样爸还没回来。

　　他越来越忙了，而且他们真的很久没有拥抱了。

　　过了半刻，小样爸回来了，她却没有了倾诉的欲望，和拥抱的勇气。

　　过了两天，刘眉中午去单位对面的书店，想给小样买老师叮嘱买的辅导册。
　　坑着头，在书架里寻找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你！”刘眉眼睛一亮，是那个路见不平的小伙子。

　　“你怎么在这啊！”

　　“我就在这附近工作，想来买本书，没事的时候看看。”

　　“现在还看书的年轻人真的不多啦。”

　　“姐，你别一口一个年轻人，你也年轻着呢。”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被夸奖的样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上次忘记问了。”

　　“于辉。”

　　互留了电话，刘眉告别了于辉。
　　于辉身高目测至少有1米8，穿着羽绒服也完全不臃肿，腿长脸小，倒有几分小样爸爸大学时候的样子呢。

　　可是小样爸现在也是肚大腰圆的老男人了。

　　而我呢？我也成了黄脸婆了。刘眉想到刚才于辉的话，说自己年轻的话，心里一动。

　　因为，已经好久没人夸过她年轻了。

　　3.

　　刘信阳觉得，遇到林青青，才第一次懂得什么叫爱情。

　　认识她，是在一次组织各相关单位下基层，结束的聚餐上。第一次见她，刘信阳就感觉心里发紧，要说和欲望没有关系，大概别人要说他装逼，但他就是这么觉着的。

　　从此，见不到她，他就万爪挠心，想她在做什么？有没有不开心。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朝思暮想吧。

　　她的每条微信，每句状态，他不知都看了多少遍。

　　她哪天发了不开心的微信，他一定在私聊里逗到她笑。这对于一个活了40多年，见识过风情万种的男人来说，实在不算难。

　　她渐渐地对他敞开心扉，跟他吐槽领导的苛刻与不人性，对他说男朋友的不求上进，跟他撒娇，说自己的无能脆弱。

　　可是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她是纯真无邪，万般可爱的。

　　刘信阳从来没有正面表白过，他知道，这样心理存有善良的女孩子，不能给她压力。

　　林青青有次出差，被极品领导嘱咐，必须安顿好对接方的领导。
　　吃完觥筹交错的一顿饭，她已有些微醺。身体的不适，让她打电话给男朋友诉苦，男朋友却沉浸在手机游戏里，随便敷衍了她两句。

　　带着小小的负气，一个电话拨到刘信阳手机上。
　　他硬是开着车，在夜色渐浓的高速上开了2个钟头，买了一包她最喜欢吃的桃酥，敲响了她的大门。

　　那天，被刘信阳认为是最快乐的一天。他终于从身体到心理地得到了，自己爱的女孩。
　　这听起来是很浪漫深情的故事，但是却无法掩盖一个事实：刘信阳是个有家的男人。

　　刘信阳认识自己的老婆，是在大学时。

　　刘信阳在学校里擅长辩论，又喜好文学，也算文艺青年一枚。

　　他老婆是丟人堆里不太找得着的那类女生。刘信阳知道她暗恋他，否则不会每次都偷偷打了饭菜，在他开会时，悄悄地放他位置上。

　　所以他一表白，她立刻就答应了。

　　大家都诧异，刘信阳怎么找了个不起眼的灰姑娘。刘信阳却在一毕业，就进入了机关的肥缺岗位，从此平步青云。

　　没人知道，刘信阳是无意间，知道了他老婆的父亲，是个不小的领导，于是做了人生的重要决定。

　　刘信阳和老婆结婚头一年，她就怀孕了。

　　生了孩子的老婆，很快有了些妇女迹象，他对她的性趣，更就意兴阑珊了。

　　而林青青，稚嫩的刚毕业的大学女生，清纯秀丽，水嫩的可以掐出水。她的出现，让他想到一个词：初恋。

　　刘信阳把从未有过的热情投入到这个女孩身上。

　　林青青是很讨厌小三的，但当她有一天自己成了小三，才感觉到痛苦。

　　理性上，知道是不对的，不应该的，所以她无数次提出分手。

　　感性上，她又在脆弱无助时，无法割离刘信阳给她的呵护、帮助与温暖。

　　最近一次的温存后，刘信阳接起电话，
　　“小样啊！明天？行行行，我争取到，你知道你爸忙着给你挣钱......”

　　刘小样是刘信阳的儿子，已经上8年级了。
　　林青青感到莫大的耻辱，直逼的她想作呕。

　　当晚，她发信息给刘信阳，说要分手。

　　第二天上午，她接到刘信阳的手机短信。
　　他是很谨慎的，几乎不在她工作时间用手机号联系她。

　　“中山路第二个街角的蘑菇屯咖啡馆，下午4点整，务必来！要事！”
　　刘信阳很少用十万火急的口气和她说话。

　　她很想知道出了什么事。
　　她想不论出了什么事，她都是要跟他分手的。
　　然而她没有等到答案。

　　那天下着暴雨，她穿着红色裙子，黑色外套。
　　顶着无法在风中安稳挡雨的伞，飞速穿行马路。
　　一辆公交车没有看到她娇小又迅速的身形，一下子撞上她。

　　她失去意识，倒在雨地。
　　红色裙子，黑色外套耷拉在雨里。
　　柔顺的头发黏腻地耷拉在她脸上。

　　4.

　　刘眉最近越来越好看了。

　　单位同事最近总夸她。刘眉坍塌在头顶的头发烫起了波浪。眉毛修得精神气十足，还化了淡妆。一身裹身长裙外加米色风衣，也是以前不会有的打扮。

　　女人如沐春风，多半因为爱情的滋润。刘眉的滋润，来自于辉。

　　于辉，那个拔刀相助过她的陌生男人。在书店偶遇留下电话后，便时不时地短信联系，但多半停留在讨论喜欢读的书，或者简单问候。

　　直到有天，刘眉办公室搬家，从这栋楼搬到隔壁那栋楼，凑巧没电梯。
　　办公室也没个男同事。刘眉忽然想到了年轻力壮的于辉。

　　一个电话，于辉到了，忙活了几个钟头完工了。刘眉一定要请他吃饭感谢。
　　席上，于辉喝多了几杯，讲到自己的前女友。两个人如何认识，如何交往，他打算今年年底就求婚，筹备婚礼的。没想到女朋友突然遭遇横祸，离开人世。

　　认识刘眉的时候，于辉刚刚从痛不欲生的伤心里稍微回过点神来。
　　看着这个小伙子酒后袒露心声，原来这般重情义，刘眉更加增添了好感。

　　小样爸成天不着家。刘眉本来也无暇顾及自己的寂寞。
　　那天，于辉喊刘眉去看电影，他朋友开了家影院，提供小包厢点片服务。
　　他点了《廊桥遗梦》，看完刘眉哭得昏天黑地。

　　于辉揽过刘眉肩膀，轻轻抚摸她后背，安慰她。
　　刘眉没有拒绝。

　　“你老婆跟一个男人去东湖公园划船了。”
　　最近，总有个奇怪号码给刘信阳发这样的短信。

　　换做往常，他一定觉得太无聊，骗子！可是最近妻子刘眉的行动，确实颇古怪。打扮越来越时髦，呆家里的功夫越来越少。

　　“眉眉，下午老地方等你。”刘眉悄悄看了眼手机，立刻锁屏。
　　速8，302，那是他们幽会的老地方。

　　刘眉先去洗浴间冲洗。
　　哗哗水声间，她听到门铃响起。

　　当她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见到的人，几乎让她瘫软——刘信阳，她的老公。
　　......

　　一周后，蘑菇屯咖啡馆里。

　　“眉，眉眉，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刘信阳不是。”
　　“于辉，你真的很厉害，从碰瓷开始就是你设计的圈套吧。”刘眉苦笑。

　　于辉面露羞赧，低下头：“是的，我做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他，刘信阳。”
　　没有他，单纯的林青青不会背叛我，更不会死！

　　刘眉说，以后谁也不欠谁，别再联系我。于辉点头同意，他也有些诧异，这个几个月前还脆弱地趴在他肩膀痛哭的女人，此时却仿佛无坚不摧。

　　刘眉不傻，她知道当年刘信阳为什么娶她。
　　她更知道丈夫长期不着家，电话不接，频频出差不归，一定是有了情人。
　　但于辉，的确是她意料之外的。
　　也许她寂寞得太久，也从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悉心呵护，她有些迷失了。

　　她甚至感谢于辉，让她知道女人被爱时的美丽。让她知道，自己也可以是光彩照人的。

　　于辉匿名发信息，向刘信阳时刻汇报刘眉出轨的动态。
　　他就是要刘信阳，体会自己的苦楚。

　　刘信阳看到于辉的瞬间，已经对整个事件过程基本了然。
　　几个月前，林青青突然离世，他也是震动的。可是他的城府让他的悲伤消化的极快。这场热恋的婚外情，比他预计地提早收尾，于辉的报复，对于他，更像小孩子的负气。

　　那天起，刘信阳和刘眉第一次一起回家。
　　到家的时候，儿子刘信阳已经煮好了饭，还自己烧了2个菜。

　　他们不是轻易被感情左右的林青青，也不是可以为了爱设计圈套，只为发泄嫉妒的于辉。他们是夫妻，更是战友。此时，他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确信这一点。

　　5.
　　家长会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刘小样知道，他爸又要迟到了。

　　公交车上，他不小心烫伤了手，结果司机就一下子晃神，撞到了一个女孩。
　　他下车时候瞄到了那个躺在雨里的女孩。

　　她穿着红色的裙子，穿着黑色的外套。
　　她有长长的头发，闭上眼也能看出大大的眼廓，白白的皮肤。

　　她很漂亮，和他爸电脑里的照片一样的漂亮。

　　半年前，
　　刘小样电脑故障了，又急着查一道题目的解答，于是开了刘信阳的电脑。

　　虽然才八年级，但刘小样的电脑技术已经赶超很多成年人。
　　何况他爸电脑很多设置了自动登陆，于是他爸邮件轻易被打开。

　　一个名字频繁出现：林青青。
　　他们一起外出旅游的亲密照片。
　　他拍的她各种又囧又萌的照片。
　　......

　　刘小样这才知道，他爸夜夜加班，周末不在的原因。
　　刘小样的同桌，父母刚刚离婚。为了争夺同桌的抚养权，两个人打了好一会儿官司。
　　如果你爸妈离婚，你跟谁呢？同桌问。

　　小样喜欢妈妈，妈妈悉心照顾他起居饮食，也支持他的各种小大人决定。
　　小样也崇拜爸爸，爸爸更有见地，能在很多问题上指出他的稚嫩。

　　我父母不会离婚。刘小样说。

　　晨会上，班主任例行发言：“小样真乖，大家都要向他多多学习。”
　　老师的夸奖，让同学们都投来钦佩又羡慕的眼光。
　　刘小样从小就聪明伶俐，成绩拔尖。这次，又代表班级参加奥赛拿了名次。

　　“还有，大家都知道，我们校门口不远的，中山路第二个街角，是车祸高发地。建校以来，死在那地方的学生就上了2位数，上个礼拜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就下雨天不注意被撞了，现在还在抢救。你们都要当心，你们父母养你们不容易......”

　　“我爸是交警，他说下雨天车子急刹车，造成车祸的几率百分之90。”同桌跟他说。

　　家长会当晚。
　　刘信阳回到家，发现自己工作手机真的落在家里。
　　他不在意地丢进公文包中。

　　他不知道白天，刘小样用这个手机发了信息给林青青。内容是：
　　“中山路第二个街角的蘑菇屯咖啡馆，下午4点整，务必来！要事！”

　　发完，刘小样就删了。就跟他前一天晚上，在他爸洗澡时，删掉林青青的分手短信一样。
　　不过那个手机是发到他爸私人号上的。

　　林青青自然以为第二天的回复是针对前一晚自己的短信。
　　他跟踪过林青青很多回。知道她习惯在雨天穿一件黑色外套，知道她喜欢低低举着伞，角度只看得到脚下路面，知道他很守时......

　　所以看到她按照约定时间，穿到事故高发路段，他轻轻抖落了杯子的开水，烫痛了自己，发出了尖叫。他觉得必须如此，否则无法真实到吓得司机紧急刹车。

　　但的确有巧合，他想，也许是命中注定。
　　这多少会消除一点内心些许的不安。

　　事情已经过去4个月了。
　　爸妈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和睦。

　　今天晚饭吃油爆大虾，尝尝你爸的手艺。刘眉说。
　　儿子作文又获奖了啊，写得什么啊？
　　刘小样笑笑，拿给他看，奖状上写着：祝贺刘小样同学作文《我温暖的家》获得区作文竞赛一等奖。

　　你这聪明啊，都随了你爸。刘信阳得意道。

　　刘小样把碗里的饭吃了个精光，回到房里，开灯做作业。
　　万家灯火里，又多了温暖的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