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归》东平引

10、意难平

　　小重山惊变
　　昨夜惊闻战鼓声，金戈铁马逝，意难平。
　　重披金甲保国宁，别君去，杯酒诉离情。
　　万水远山隔。谁将灯烛剪，梦天明。
　　年年碧草绿长亭，今时又，何日是归程。
　　回到苏宅，只见上下竟一片肃然的样子，黎刚快步跑了出来，低声说道：“刚刚接到兄弟们的传信，大渝兴兵来犯已下衮洲，东海水师侵扰临海诸郡，北燕铁骑已破阴山口，夜秦也叛乱了。由于军部八百里加急，我们得到消息并不比朝廷早。”
　　而此时，萧景琰正焦头烂额。
　　文案上一叠的奏章，全是各地请求调兵的折子，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梁国近几年来边境安泰，又有当年赤焰一案在前，梁帝持续消减兵力，统共算下来竟然只有十七万兵马，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朝中无大将，这十几年的重文抑武，上一辈的将领已垂垂老去，新一辈的却没有培养好，萧景琰出身军旅，更加明白一员好的将领对一个军队至关重要的作用，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就是这个道理，好在聂峰、聂铎、卫峥已经恢复清白，可堪大任，但还是不够啊，要是不行的话，只能自己亲自前往战场了。
　　但刚刚开了口，就被手下的人看出意图，一叠声请殿下三四，而现在梁帝病情时好时坏，京城的局势也确实危及。
　　这时手下有人来报，梅长苏到了，原来梅长苏刚刚知道这个消息，就立马回头赶往太子府，路上细细想了一下，这些事情虽看似突然，却有迹可循，大渝在这些年里休养生息，倒真有一战之力，而北燕不过就是趁着梁国内政不稳，又无合适大将可用，想趁机得到一些金银财帛或者以前被大梁占领的土地，所以情势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危机，最重要的还是大渝，而北境大渝，又有谁比自己更熟悉的呢？
　　看到梅长苏出现，众人皆知道这个谋士在靖王心中很有分量，隧道：“苏先生到了，快劝劝太子，太子竟然想要亲征。”
　　梅长苏并不言语，只来到厅内巨大的地图之下，负手而立，细细的研究了起来，萧景琰看梅长苏镇定自若的站地图前，隐隐又是那个曾指点江山睥睨天下的赤焰少帅，有些人即使他面目全非，即使他性情大变，但骨子里的灵魂与血气无法抹杀，再这样的境况下，昔日那个少年将军的影子渐渐和眼前这个瘦弱苍白的谋士重合在了一起。萧景琰不禁心头一震，瞬间就明白了梅长苏的打算，他们一样成长一样杀敌，一样的历练与眼光，梅长苏所能看出的问题症结所在，萧景琰当然也明白，小殊他，难道是打算代自己亲上战场吗，他的身体那样单薄，这绝对不行！
　　又吵嚷许久，仍然没有结果，萧景琰惦记着梅长苏便道“众卿先暂退，待我安排一二，明日再议。”
　　等到众人离去，萧景琰便说道：“小殊，你已经有了打算是吗？”
　　“是的，景琰，你听我说，聂锋大哥虽然言语不便，但有冬姐在，以他赤焰大将的威名足以对付北燕了，夜秦不足为虑，而最为棘手的就属北境大渝，现在京城局面朝夕可变，你绝对不能离开，三军在前，后面统筹事宜一样关键，而剩下的在三军中有威望的，就属蒙大哥了，虽然蒙大哥并不擅长打仗，但···”
　　“但怎么样，你是不是要说只要身边有一个可以为他统筹全局的人就好，而这个人又要能够让蒙大哥全心全意的信服，所以这个人只能是你了，是不是？”
　　萧景琰心里仿佛被狠狠刺了一下，颇有些气急败坏，“小殊你什么都考虑到了，那么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己？”
　　“景琰，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而且有蔺晨在，我没有问题的。”
　　“那么小殊，考虑了这么多，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梅长苏一愣，自己确实没有考虑过景琰，可是景琰，既然早晚要分离，由我来下这个决定，对你才更好呀，如果我在你身边日渐死去，你是不是更加无法接受？
　　看到梅长苏默然无语的样子，萧景琰心中更加难过，他轻轻一晒，“没有考虑过我是吗？在你眼里我是一国太子，京城需要我，百姓需要我，社稷需要我，但唯独你不需要我是吗？小殊，直到如今，你是不是还不明白，是不是还不能把我当作伴侣？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是一时感情上的冲动，你和母妃都是这样认为的，不是吗？”
　　梅长苏静静地看着萧景琰，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心中千言万语，可是却一句也不能说出口，他不能说，景琰我已确定你的心意，我也舍不得，可是现在我命不久矣，也不能说，家国大任，于情于礼，都应该早早结束这份感情，他木然的转过身去，木然的回道：“景琰，你我都是男人，关于那些金戈铁马、马革裹尸的愿望与梦想，我从未忘记过，那个夜半杀敌，临危不惧的林殊也从来都还在心中，景琰，成全我吧！”
　　“小殊，那谁来成全我呢？”萧景琰低低的笑出声来，“小殊，你不是要上战场，你是要离开我吧，苏宅的人陆续撤离，即使没有这一场战役你也不会久留了吧。”
　　梅长苏没想到他还留意了苏宅人的去向，听着他用那样伤心绝望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来，梅长苏心如刀绞，扶住桌沿坐下，将微微颤抖的双手掩在袖中，事已至此，已容不得心软犹疑了，“景琰，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会好好的回来的，等战争结束，我就会回来你的身边的。
　　萧景琰屈膝蹲下，深深地凝视着梅长苏，“小殊，那你要记得今天答应过我的话.”
　　梅长苏轻轻地点了点头。扶起景琰，上前两步将眼前的人拥进怀里，忍者心痛又郑重的说道：“景琰，我答应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回来的。”可是景琰如果我死了，就只能食言了。

　　局势危急，容不得再多犹豫，萧景炎说服不了梅长苏，只能更加尽心尽力安排筹谋，以便使战事早早结束，上至大将安排粮草供给，下至身边随从医者，萧景炎无不亲力亲为，可时间不等人，迟一天就多一些无辜百姓死在屠刀之下，即使再怎么不舍，也到了离别之际，

　　由于北境情势最是危机，第一批七万军队以及后勤粮草，三日后便筹谋妥当，由蒙挚亲自统领，梅长苏以谋士身份随军，卫铮为先锋，就连烈战英也奉命贴身保护梅长苏随军去了。
　　到了这一日，三军齐聚，誓师大典上，萧景炎亲敬三军，太子殿下英姿飒爽，烈烈如风，一番豪言壮语，三军气势大震，而蒙挚素有战神之名，在军中威望无两，值此，军中气势大涨，士气恢宏。浩浩荡荡的离开了都城。
　　梅长苏站在一边，萧景炎也沉默不语，时间仓促，大战在即，这三日他们各自繁忙，总有更重要的事情层出不穷，身在其位，种种束缚竟让两人连正式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只得在这苍茫原野上匆匆一会。但此时此刻还要说什么，多少相思离别语，多少牵肠挂肚意，那么沉重又那么苍白无力。
　　“景炎，此去时日不定，你要好好保重。”
　　“我会的，小殊，”萧景炎低低答到。
　　梅长苏知道景炎心中一定没有表面这么平静，可是大军在侧，众目睽睽，他们两个也竟然只能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从此别过，再见之日遥遥无期，又或许会是永别，那么还有什么要顾及的呢。上前两步，梅长苏紧紧的拥住了萧景炎。
　　萧景炎身体一震，便紧紧的回抱住了梅长苏，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将眼前的人揉进身体里，两人一时气息都有些不稳。萧景炎眼眶布满血丝，几日操劳更兼心情激荡，看起来竟有几分凄厉可怖。他喃喃道：“小殊，小殊，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一定要…”说到最后声音里都带了不自觉的颤抖哽咽。梅长苏轻轻的抚着他的脊背，声音是一贯的温和坚定，“景炎，我会的，景炎，京城之中也是波云诡谲，你要当心。”深吸了一口气，萧景炎平静下来，道：“放心吧，小殊，我知道的。”
　　“太子，苏先生，大军已经开拨一会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烈战英看天色实在是不早，只好硬着头皮说到。
　　萧景炎狠狠瞪了一眼烈战英才道：“战英，苏先生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启程吧。”
　　“末将遵命。”
　　看着梅长苏渐行渐远的身影，萧景炎心中的不安愈发严重，小殊啊，你可千万要平安归来，你这么在乎这个天下，可是没有你，我如何能够孤单的守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