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归来风月续》罗玖

20、番外 红线（中）

　　美人眼波流转，平日里难得一见皇帝，即使自己天姿国色，无人观赏也实在没趣。在心中早盘算过无数遍，到了从前不着痕迹的那个人跟前，哪里还需要那一分半点的犹豫？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略微看看自己的裙摆，只见繁复的花朵和精致的针脚。不用多么费心思做出娇俏的模样，本来就是天成的姿容，在内心不停的驱使下脸庞更是如桃花一般娇艳，抬头就能看见那天之骄子，后宫美人流水般来了去，都道梵帝深情，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此时此刻不全都是自己一人？

　　“皇上一人看雪，虽说时辰不早，已隐隐有些日光，竟没个相伴的人。妾身愿为皇上撑伞一把，携上手炉，伴在皇上身边。”说完露出一个最符合时宜的微笑，盈盈目光看向韩烁。

　　“你不是要把珠钗还给皇贵妃吗？还在这花园流连什么？”

　　“皇……皇贵妃并不在宫中……妾身只是看皇上一人，行事多有不爽……”

　　那张脸，明明无害而美丽，却流露出一丝嫉妒，那个女人，夺走皇帝全部宠爱的那个女人，后宫之中最高位的那个女人，梵帝从未拒绝过婚嫁娶妃，但洞房花烛的人不是他，迎接进宫的那个人不是他，成为了他的妃子以后平日里要见的也不是他，后妃们没有一个不是怀揣一颗真心在盼望和等待，偏偏那日头一次一次上来又下去，等得没有了耐心也没有了信心。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位被捧在心尖尖的娘娘，每一次宴会上都能看见，大气美艳的容貌，温婉的性格，更多的是皇帝日复一日从来没有变过的深切情谊，是那样明晃晃的让人难受，如今提起那位贵人，心竟然好似被揪住了一样……但皇帝不是惯喜欢那样大气温和的吗，这样回答应该没错……

　　“田美人，来还珠钗就还珠钗，没见到人为何流连这小花园中？皇贵妃以往这个时辰总喜欢去骑骑马，你是宫里的老人了，竟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平日里给皇贵妃请安人也见不到一个，捡到个珠钗竟然来得那样快，刚下早朝就看你在这里鬼鬼祟祟，搔首弄姿，看来美人全然当朕是瞎了看不见，又或者是认为朕过于大度了，你这种货色坏了朕的兴致也不会得到点什么教训！”

　　韩烁本就是盛极的容貌，一双剑眉微微皱起，一长串说教之后眼见着美人原本带着嫉妒的美艳瞬间变成了垂垂欲泣的可怜模样，倒更像是自己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一样，满园怒放的腊梅，飘飘然微风带来的香味，本是一天和气日子，偏偏触了霉头。他看着田美人越来越可怜的模样，心中愈加烦闷，更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来。

　　“还跪着？还不滚！”

　　待那招人嫌的那位走后，吸入梅花幽香，压下心中烦闷，才得空细细看来。珠钗竟然有些年头了，韩烁默然，倒仿佛是她刚进宫的那段日子的物件。那时候她进宫的身份是安和侯长姐，本以这个辈分，自己居然要算作小辈，她时常还要端着架子，大小事并不会和他怎么言说。宫里万事万物都是新鲜，也都是规矩，他生怕她有些许不适应，又怕她烦闷，金银珠宝各种玩意儿堆串似的往她宫中送去，每天忙完也总习惯去她宫里小坐一会儿，那时候的自己青涩的打紧，坐的时候还不知道要讲些什么，明明已经是夫妻，却总也开不了口。现在想来，那段日子自己还是盼着赶紧翻篇的，后来么，便也是会了些许调剂，赏花练字，也拾掇起了从前作画的手艺，只觉得岁月静好。再后来，又有了孩子……

　　韩烁只往翠霞宫的方向走去，那位偏好骑马的人儿也该回来了。自己捡到她的珠钗，自然少不了物归原主，况且今天远没有物归原主那么简单。

　　李伽伊从小花园绕道回来，本想着摘一两束梅花打点一下宫里，可自己难得的小情趣竟是碰上了风流多情的帝王。眼见美貌的妃子黄鹂般的嗓音说着和贴的话，自己也没有了摘梅花的心思，甚至只想落跑。

　　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免俗。自己还是嫉妒了。曾经宫中夜里点灯，韩烁许了自己皇贵妃的位分，心中就决定要做一位贤妃，大度，能干，懂规矩，全心全意为着皇帝。进宫第六个年头，他从来没有多看过其他美人一眼，心中暗自高兴，也多了分愧疚。全当想着即使他喜欢上了其他的妃子，自己也是一样的。明知道他还是会去其他妃子的寝宫，同样说着好听的话，同样盖上被子同样相拥而眠，但这双眼睛终究是没有看到，终究自己心中还是存在幻想。

　　李伽伊深知作为一位帝王的妃子，首先要懂得的就是包容。帝王手段翻云覆雨，但少了一样都是不成的。韩烁的后宫从来没有清净过，自从入宫以来，在入宫前自以为懂得的东西，在宫里终于懂了。一进宫就是常在，然后直接封妃，封号就是他的帝号“梵”，韩烁已经给了她能给的所有。除了那个皇后的位子，真真是除了位子，她真的什么都有了，她甚至可以穿皇后才能穿的衣服，戴皇后才能戴的首饰，管辖后宫大小事务，操办宴会，韩烁从来不曾多说过什么。这样一个帝王是真的偏爱她，他口中的那句心肝儿没有包含一点儿虚情假意，他做过太多太多的事，不像一个帝王，终于她也忘了，他是一个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