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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醒不过来的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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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丝丝心里有些奇怪,跑出冷府的时候竟没有人阻拦,只是身边一直隐隐得藏着一丝怪异但捉摸不透的气息。她顾不了那么多,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人讨厌的地方,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几乎失去理智,而蒙蔽她的不是突如其来的力量、不是冷灼月身上纵横的伤,却是他和冷怜月愤恨的眼神,她怕极了这样充满怨怼和仇视的目光,尤其当它来自于她最信赖的人。这感觉,冰凉。仿佛中了魔咒,有一只冰冷的大手探入她的灵魂,想要将所有珍贵的、美好的、舍不下的东西一分分掏尽。
所以她必须迅速逃离这只手,逃离这个要把她的快乐全部收走的魔咒。
她一手箍着冷灼月的身子,不知跑了多远的路,又在空中滑行了多远的距离,浑身的力气仿佛用不完似的。
良久,他们来到一片不知名的树林间,内力所受到的干扰似乎少了些,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纯净,不知来自心里还是来自内力的躁动也终于是淀清了些。
就在这时,冷灼月终于开口了:“放开我。”
乔丝丝步子放缓了些:“是不是我弄疼你了?你受伤了,自己跑不远,再坚持一下,我们再走远一些。”
“放开我!”冷灼月提了提音量,语种透着些微凉意,虽然平静却不容违逆。
乔丝丝停下脚步松开手,扶他站稳又为他解开穴道,小心翼翼得打量他的眼神:“你怎么样,清醒些没?”
“你为什么……”冷灼月冷冷得看着乔丝丝,目光中依然是无法遏制的扼腕怒痛,甚至憎恨和抗拒。他带着这样的眼神怔怔得看着面前略带喘息的女子,仿佛在做一个生死攸关的决定。
乔丝丝看着他眼底泻出的挣扎,像是被绑在地狱与天堂的缝隙,被牢牢捆住,底下是灼热的烈焰,一挣脱,就玉石俱焚。她的心又开始无法抑制得抽痛与战栗,为什么,为什么跑了这么远,依然逃不开那只魔掌?他到底在为什么而挣扎,为什么依然没有恢复从前的样子,难道从前的快乐都只是昙花一现,再也找不回来?
她的心在剧痛中泛起丝丝凉意,漫无边际的恐惧和不甘牢牢攥紧她的心房,让她窒息。
忽然,冷灼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合了合眼,再睁开的时候,沉冷的目光一闪,顿时恢复了原先的清亮柔和,如凡人羽化一般,瞬间又做回了宽厚儒雅的天使。
他缓缓开口,接着刚才的话:“你为什么这样冒险救我,要是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乔丝丝一愣,只看那一瞥间的眼神,仿佛在绝望中抓到奇迹一般,泪水夺眶而出。她一头扎入冷灼月的怀抱,紧紧抱着,仿佛一松手他就会不见。她在他怀中放生哭喊:“灼月……灼月……对不起,害你受伤,害你众叛亲离,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冷灼月不易察觉得蹙了蹙眉,双臂仿佛僵滞一般动了动,终于还是将她搂紧,吐字却有些艰难:“丝丝,不怕,有我在,不要害怕。“
忽然,乔丝丝只觉肩头一热,压在身上的分量顿时变重了许多,她退出他的怀抱,顿时惊恐得瞳孔收紧:“灼月!“
冷灼月突出一口鲜血之后,晕厥了。
乔丝丝迅速将他放平,手忙脚乱得想要为他擦干净沾在脸上的血迹,一触及他的皮肤却又吓了一跳,他的脸冰凉。
她不由自主得探向他的脉位,心跳杂乱无章,忽而激越忽而平缓,甚至还夹杂着一些间隔。他的体内的真气受了震动,仿佛从丹田中逃逸出来浑身乱窜,莽撞得几乎要撞碎他的五脏六腑。
“怎么会这样……“乔丝丝茫然得看着面容死寂的冷灼月,害怕得不知所措:”灼月,你醒醒……你不要死,不能死啊!“
脑中一个激灵,她忽然想起电视剧中看过的武林人士受伤之后都是互传内力来疗伤,那么……她轻轻抚上自己的丹田处,现在的乔丝丝也是一个有内力的人,是否也能将他治好?
生活在现代的慕思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可乔丝丝却像驾轻就熟一般,又一次自发运作起来。
她迅速学着电视里看来的样子,将冷灼月摆成打坐的样子,随即在他身后紧挨着坐下屏息凝神,双手贴着他的后背。她催动内息,缓缓带动丹田处那股灼热的气流,贯穿整个心肺向掌心输送,直到感觉源源不断的内力从她的身体过渡到冷灼月的体内。乔丝丝细细品味,这是一种极其玄妙的感受,好似伸出一只无形却也无所不能的手,深深探入冷灼月的体内,注入炙热的生命力为他驱走冰冷的伤害。她的内力缓缓渗入冷灼月的血管脉络,与他时空的内力融为一体,轻轻得安抚和调教着杂乱无章的气息,要他们归回原位。乔丝丝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不要怕,不要怕,我带你们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冷灼月体内的紊乱的气息终于调匀,可是他却依旧沉沉昏睡没有醒来。乔丝丝不解,继续催发自己的内力输入他的体内,而她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内力匮乏带来的无力感。不想这感觉竟发展得如此迅猛,刚一觉出疲惫,竟立刻整个身体被掏空了一般绵软无力,仿佛瞬间被从里到外挖干净,只留下一层躯壳。
心爱的男子还未醒来,她来不及多看一眼,眼前顿时黑蒙,一头栽倒在地。
夜幕中缓缓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步法沉缓得靠近倒地不醒的冷灼月和乔丝丝。
女子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这孩子待灼月倒也是真心。”
“哼,真心?”冷冷的男声响起,“我看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密窑人就是如此,一旦出任便不择手段,即便以生命作赌注。”
“你就如此确定她真是密窑人?”
“懂得疾步决,又有这一身功夫,况且隐藏至今,连你我都被蒙蔽,除了专修蔽气玄觉的密窑人还有谁能做到?”
“可密窑人做事向来谨慎果断,亦是雷厉风行,而她入府这些日子,我们也一直暗中监视,根本没见她有任何对恒国不利的举动,更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暴露身份。”
“所以,她是觉得灼月身上有利可图。”
女子又叹了口气,摇头道:“老爷,她是对灼月动了真情啊。“
“夫人,你怎也如此愚昧?她不过故作姿态罢了,她真正的目的,便是令我冷月派鸡犬不宁!“
女子不再说话,垂首凝视一脸沉静的乔丝丝,目中有些怅然。良久,她又抬起头来,慎重得看着被唤作老爷的男子:“老爷,答应我,先不要处死她,就算为了灼月也好。若是现在取了她性命,无论如何,灼月定会恨你至极,依你说来,她的目的倒是达成了。况且,我总觉得事情还会有转机。“
男子虚了虚眼,闪过一丝犀利,又冷哼一声:“我才不会就这样要她死,我要让灼月亲手了断了她!”
刚说完这一句,躺倒在地的冷灼月一蹙眉,咳出一口淤血。
女子蹲下身去轻声唤着:“灼月?醒醒。”
冷灼月睁开双眼,似乎用了很久才聚焦了面前的脸,微微一怔:“大娘?”他转了转眼神,又是一惊:“爹?”
他艰难得支地起身,手边触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更是惊诧不已:“丝丝!”随即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猛得收回了想要触碰她的手,眼里的心痛一分分被冷漠替代。
很意外,冷月霜竟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一脸平静得等着他开口。
冷灼月的目光挣扎片刻,终于抬头:“爹,孩儿知错。”
“嗯。”冷月霜点了点头,面上难得得露出一丝宽慰:“你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了吧?”
冷灼月浑身一震,眼中露出一丝惊惶:“爹,真的要孩儿……”
冷月霜点了点头。
长久的沉默之后,冷灼月缓缓欠了欠身:“是,属下遵命。“
冷月霜叹了口气,拍了拍冷灼月的肩:“灼儿,自醉儿为了那个女人离开冷月派之后,你便是众望所归了,切勿让我失望。“
冷灼月点头,眼里一片空洞:“是。“
“那你打算怎么做?“
“孩儿打算,将计就计。“
“好,不愧是我的儿子!“冷月霜扬起嘴角笑了笑,转身对冕颜夕道:“夫人,走吧,这里便交予灼儿去办吧。”
冕颜夕叹了口气不再过问,留下一个善自珍重的眼神便随冷月霜一同凌空而去。
冷灼月蹲下身,伸手拂过乔丝丝昏睡的脸庞,此刻的她睡得如此安稳,狭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一动不动,连同呼吸都变得似有似无,月光照出她清冽的面容,一张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去,都毫无害处的脸。
可是,为什么她偏偏是……
冷灼月攥紧了拳头,心底无可抑制得抽痛,又带动了胸口受到的内伤,牵扯得几乎窒息。而他体内缓慢而沉静得流动着并不属于他的内力,它们有条不紊得在脉络中静静流淌,轻柔而温暖,抚平他每一个伤处。他很清楚,这是来自于她的……生命力。
“为什么?”他轻声质问,化为止不住的凝噎,只一双眼毫无顾忌得泻出不舍与不甘。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暴露自己的武功,又为什么在暴露之后还要将内力都传给我?”他合了合眼,终于忍不住轻声啜泣,“丝丝……你到底是谁?你告诉我,为什么不一直隐瞒下去?”
而此刻的乔丝丝给不出任何回答,娇小的身躯蜷缩在稀松的树林间,显得那样孱弱,仿佛风一吹就散。
冷灼月抬头看着皎洁的皓月,想要让泪水回流进心里。他不能再为她伤心了,她是密窑人,是恒国最大的敌人,他不能再受迷惑,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想着几个时辰前,他还如此担忧着她的安危,只怕她一不小心被柳刃柳锋二人所伤,不想,她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全然不需要庇护。
那么,她自然也可以躲开最初相遇时,差一点撞到她的马车,自然也不会在每次抱着她凌空一跃的时候害怕得紧闭双眼,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全部是假象。
冷灼月合下双眼,寻思着一日之内发生的事,简直如噩梦一场,谁知梦醒了,梦魇却落在了现实。
当他得知恒璨茱与冷月霜在府中起了争执之后又双双入宫,他便感觉到情况不妙。于是他迅速决定拜托了冷醉月与冷怜月,要他们在他回到她身边之前护她周全。
怎知一去,便真的没能回来。
皇上感受到恒璨茱被乔丝丝蛊惑得甚至忘了尊卑礼仪,顿时起了疑心,留恒璨茱和冷伤月在宫中,随即下令立刻将乔丝丝处死。冷月霜得令回府,立刻召了冷灼月去。同时,他还从宫中带了两人回府。
那两人,竟是真正的茧岩人。
冷灼月得知他们身份的时候吃了一惊,他们的相貌、穿着全然与乔丝丝不同,甚至他们说的话完全听不懂!冷月霜早已告诫过他,也教了他几句茧岩人的语言,所以那时他才故作关心得问乔丝丝家乡话怎么讲。
答案当然令他失望,可他依旧选择相信她,相信她终有一天会对他坦白。
可是,来不及了。
冷月霜说,皇上那一日原本想要为乔丝丝赐封赐婚,只是文书忽然来报这女子的来历不可信。他们详细查阅了她来到恒国的日子,比对军中密报,实在与密窑人中受过专业训练,专门探听帝国情报、扰乱视听、混乱政务的组织中派出人手的时间太过吻合。
无论乔丝丝的容貌、品行、言语举止如何,他们都不可当真,因为密窑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和隐藏。
自那一日起,冷月霜的心里便给乔丝丝定了性,才如此大费周章让柳刃柳锋二兄弟贴身查探。
冷灼月听着冷月霜字字铿锵的陈述,心里卷起一股难以磨灭的愤怒,他第一次无礼得对冷月霜说话,试图证明乔丝丝的清白,但他心里明白,他没什么能证明的。
后来,冷月霜兀自下令除掉乔丝丝,一面要将冷灼月囚禁起来。怎知冷灼月竟对看守他的人动了手,场面一时失控,他一人面对几十名冷月派高手奋力激战,只想为乔丝丝留有一线生机。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留下了满身的伤痕,而最终一击,自然是冷月霜给的。
他从远处迅速掠近,对着冷灼月的胸口狠狠一掌打下,冷灼月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冷月霜又狠心在他的丹田处运起内息迅猛一击,顿时打散了他的内力。
冷灼月无力起身,双眼依然充满怨怼,甚至哀求。
冷月霜不忍再下手,居高临下得看着他,冷冷道:“灼儿,你太让我失望了。既然你不愿信我,那便让你见见真相。”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语调阴狠而沉稳:“我答应你,令柳锋柳刃二人止于胁迫,并不出手。如果她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茧岩人,那便罢了。但是,如果她还击,或者以任何形式来到你的面前,就证明我是对的。”
冷月霜冷冷得勾了勾嘴角:“今夜便扯下她的真面目给你看,让你明了一个女子的心机究竟有多深厚,藏着盖世功夫只为接近你,然后离间冷府、混乱人世,这是何等阴狠的手段。“
冷灼月呛咳一声,勉强开口:“爹……可是……若她不是,是否可以……饶了她的性命?“
“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我错了,从此随你二人自由相恋再不干涉。可是,若你错了,你是否愿意答应我,断情忘爱,为我大恒出一份力?“
冷灼月浑身一震,他当然知道冷月霜指的“出一份力“是手刃乔丝丝,可是眼下看来,他不得不从。并且,倘若乔丝丝真是那样的恶人,倘若她给他的所有爱恋都是带着邪恶目的的假象,他又……为何不从?
没想到,他万般不愿承认的事,终于还是成真了。
当他看到乔丝丝一身凛然得掠过了十二名高手站在他面前,感觉到她体内深不见底的功力,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的奢望,骤然泯灭。
他唯一不解的是,她为什么宁可暴露自己也要救他?看着此刻的乔丝丝,因为耗尽内力而无法醒来的面容,他的心又再蠢蠢欲动。
或许,她真的对他存了一份真情?
不,他咬了咬牙,作为冷月派的主事,他首先要做的是摸清乔丝丝的底细,弄清她到底要做什么,甚至……亲手了结她的性命。
不能……再受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