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囚》一荛菀菀

14、雨夜故人

　　我再次醒来，天色已暗，淅沥的雨声不断传来。
　　“雨？”我喃喃自语，皱起了眉。无月的夜晚会让我烦躁，而雨夜会让我不安。
　　我快速起身，夺窗而去，速度极快飞奔在细雨中。掠过几条街区，停在一条灯火明灭的街。四下望了一眼街上匆匆忙忙的路人，闪身进了街尾的巷子。安静漆黑的巷子，寻着记忆摸索前行，到达最终驻足之地时身上已全部淋湿。推开那扇繁古的雕狮红木门，黑暗里举着烛盏的少年印入眼帘。光与影交错的暗红双眸，毫无表情的冷漠面孔。
　　“是不是很狼狈？”我撩开挡住视线的湿发，抬眸睨着他，轻笑。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琥珀遇之。
　　“阿加特的雨季来临，你要休学了。”琥珀遇之不予置之我的调笑，扔给我一条毛巾，转身向二楼走去。随着他的离开，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屋子里漆黑一片。
　　“休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我裹着毛巾，黑暗中前行，去往二楼。

　　光的世界，明亮如白昼。最简单的陈设，却没有一扇窗户，也听不见屋外淅沥的雨声。然而这个隔绝外界的房间，最诡异的却不是没有窗户，而是最东角摆放着一副木棺。黑色如夜的木棺，周身镌刻银色的繁复的古老花纹。
　　此时此刻，琥珀遇之半俯在木棺前，细白的手指摩挲着木棺上的古老花纹。他嘴角勾笑，“这里面的老怪物如果醒了，会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我瞥他一眼，走到沙发前，脱掉外套，解了衬衫颈项处两颗纽扣。
　　“你在害羞么？”暗哑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那只细白的手指已在解开我衬衫的第三颗纽扣。
　　我眯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你逾越了？”声音冰冷，传达着我的不悦。
　　“湿衣服穿在身上不难受么？”琥珀遇之笑靥如花，松开手，后退一步。

　　对于他的“好意”提醒，我仿若未闻。擦过他走到木棺前，獠牙显现，咬破自己的手掌。然后把流血的手掌对着木棺上方，慢慢握紧以至于让血溢出更快，一滴滴血珠坠落，渲染木棺，荡漾成一圈圈血色涟漪。直到把那些银色繁复的古老花纹都染成血色，我才松开握紧的手掌。下一秒之后，手掌就被琥珀遇之捧在手心，他单膝跪地，低头舔食着我手掌伤口溢出的血液。
　　我放任他的动作，抽回手时，我的手掌已无暇如初。转眸便见琥珀遇之的双眸里暗红与绯红交错，唇红如血，眉宇见依稀可见的迷恋和欲望。这样的他，如同初生吸血鬼对血的亢奋一般。这便是诅咒之子的血，轻易就能撩拨一个高等吸血鬼的欲望，让其如同初生吸血鬼一般对血食之入髓。
　　“茕的血果真美味，好想要更多！”琥珀遇之迷离的望着我，低沉的声音带着渴望。
　　“如果你不能自制，我不介意帮你！”我淡睨着他，微微一笑。单手扼住他脖子，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捏碎这颗头颅。
　　“咳咳，如果……茕舍得，就……动手吧！”琥珀遇之干咳两声，因呼吸不畅，面部气血逆流，脸色通红。即便如此，依旧大义凛然状。
　　“有何不舍得？”我笑意渐深，赤金与绀碧的异瞳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琥珀遇之惊恐之中，那双眸两种红色分离开来，渐渐清明。
　　我很满意他的神色，但是手却没有松开。“这世上还没有我所舍不得之人！”话落，我才松开他。
　　“咳咳……”琥珀遇之半弓着身体，干咳过后，微笑盈盈，“茕赐于我生，亦可让我死，只在茕一念之间。”他说着直起身，左手按胸，“汝在此画地为牢，囚吾于此，舍与不舍，在汝，不在吾！”
　　我望着格外认真的他，神情有些恍惚。吸血鬼拥有永生的生命，以心脏处起誓画地为牢，是吸血鬼古老而庄重的誓言。半晌以后，我错开视线，落在木棺上。血色的繁复花纹密集的木棺熠熠生辉，像月光倾泻于上面一般，泛着冷艳诡森的幽光。
　　“琥珀，舍与不舍，只在价值！”我幽幽的开口，目光锁住因我的血产生异象的木棺。
　　“哈哈……”琥珀遇之忽然洋洋大笑。
　　我下意识瞥了他一眼。只一眼便怔住，笑眼含泪，是喜极而泣？还是欲盖抑章？
　　“这才是真正的你！无心无肺，冷血无情，唯利是图！”他如是说，清朗冷音里带着三分笃定三分讽刺和一分怜悯。
　　“是么？”我再次扼上他脖子，直接推倒他在木棺上，“琥珀遇之，你以为你就是这世上唯一了解我的人么？”
　　诡森血光里映着一张因疼痛略微扭曲的雪白面庞，可他嘴角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紧皱的眉宇之下的双眸里波澜不惊，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我讨厌他这副表情，自以为是，仿佛在暗讽着我此刻的行径是多么可笑。可我却不得不承认，这世上轻易能让我如此动怒的，也只有他而已。终于，自知无趣般松了手，挨着木棺旁坐下。
　　“咳……咳……我就知茕是不舍！”琥珀遇之的声音在我身后想起，溢于言表的得意。

　　我敛眉，心生挫败感，面色也冷了几分。自顾自捡起身旁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转说，“我休不了学，半个月我会来一次。”
　　“为什么一定要把这木棺留在阿加特城？”我靠着木棺，头顶传来琥珀遇之不解的话，手中的毛巾已被夺去。然后就是手指拨动发丝的触感，有人代劳，我乐意之至。
　　“阿加特城是猎人集中之地，意味着吸血鬼不会轻易接触。”我不咸不淡的说。
　　“茕用血加强封印，也意味着会诱惑吸血鬼到此！”琥珀遇之接着我的话说完，挨着我坐下。
　　“阿加特城的雨季会使空气粘稠潮湿，刚好可以隐藏我的血的气息。”我侧目而视是他擦拭着我耳畔发丝的安静温和的脸，眸光似水，动作轻柔。
　　“茕的秘密，只有我知道吧！”琥珀遇之凉凉开口，似是无意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