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遇，一往而深》张半一

3、第 3 章

　　“你爸咋还没不来接你？”
　　“你爸咋还不来？”
　　这几天，阿遇的耳朵都快被秦深念炸了。她自己是清楚的，秦睿是不会来接自己的。他从一开始就是被迫接受自己的，加上他唯一的儿子秦子文也不喜欢她，所以他这只是缓兵之计，拖的时间长了，秦深自然会接受她。那时候就不干秦睿什么事了，他不过是空担着一个父亲的名分而已。
　　秦深和尚念经般念了好些天，电话也打了好多个，秦睿那边只推脱说忙，让再帮忙照看一段时间。时间久了，秦深也知道秦睿是不会来接阿遇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担起照顾阿遇的职责了。没办法，自己种的恶果，含着泪也要吃下去。
　　秦深开始让米蕾给阿遇联系学校，又找人把书房改成了阿遇的卧室。正式开始了和阿遇的同居生活。
　　“阿遇，给我倒杯水。”秦深窝在沙发上用手提电脑打小游戏，明明伸手就能拿到茶几上的水杯，可是偏偏要使唤阿遇伺候他。其实他也不是故意刁难阿遇，他只是懒，觉得伸手拿杯子太过麻烦。
　　阿遇应了声，“等会就来。”她正在给阳台上几盆盆栽浇水，刚来的时候，那些个花花草草的几乎都快干成木乃伊了。只有两个跟洗澡盆一样的巨大花盆里栽的桂花树，还生机盎然的样子。阿遇好奇，问秦深：“为什么别的花花草草干的快死了，这桂花树却看起来好好的？”秦深轻描淡写地答：“噢……我每天给桂花树烧水来着呢。”
　　阿遇又问：“那你怎么不给别的花草浇水。”
　　“一壶水只能够给桂花树烧水，我懒得再去厨房提第二壶水。”
　　“……”阿遇无语，一个人懒成这样，也是天赋异禀。
　　秦深一边喝着阿遇给他的水，一边盯着屏幕，大叫着“杀……杀……阿哦。”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巨大的game over。他没了兴致，合上电脑，问起阿遇在学校的情况。
　　“挺好的，同学们都很好相处。”阿遇说。其实她来学校也没有多少天，除了知道同桌叫安南，是个酷酷的女生，其他人连脸都没看熟。
　　“就没有发生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吗？”
　　“前门口卖麻辣烫的大妈的女儿嫁人了。”
　　“有人来抢亲吗？”他兴奋地盯着阿遇。
　　“没有，嫁的是后门口看大门的大爷的儿子。”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阿遇拨了拨刘海，刘海有些长了，有点刺到眼睛。
　　“哦。”他意兴阑珊的。
　　“我的刘海有些长了，你能陪我去理发店剪刘海吗？”阿遇对这周边还不熟悉，很多地方根本找不到，每次要去做什么事，准得叫上秦深。
　　秦深懒懒地看了阿遇一眼，“还不是很长，过几天再去吧。”懒，又是懒，能拖就拖。
　　“可是很刺眼睛”阿遇无奈地说。
　　秦深见推脱不了了，又说：“反正在外面剪也是剪，在家里剪也一样。”他提议，“阿遇，要不我帮你剪吧？”
　　阿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反而刺激的他非做不可了。“你要相信我的能力，不过是几剪刀的事情，坏了我负责。”他自信满满，雀雀欲试的样子。
　　已经开春了，天气回暖，阳光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阿遇坐在阳台的小板凳上，秦深拿着剪刀站在她旁边，锋利的剪刀阳光下闪着金属色的光芒。
　　阿遇有些紧张地再次回头看了秦深一眼，秦深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小眼神。
　　阿遇只好乖乖地坐好，真有种待宰小羊羔的感觉。
　　“咔嚓”一声，手起刀落，细碎的头发飘了下来。阿遇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见半天没有第二剪刀落下，阿遇正准备抬头看，秦深轻柔地打断了他，“别动。”声音温柔的如同露水轻轻划过细长的叶面。
　　剪刀又落了几下，阿遇闭着眼睛看不到落下的头发，只觉得阳光温柔，偶尔落下的几根头发刺的眼皮微微的痒。
　　“好了。大功告成。”秦深掸了掸落在阿遇身上的头发，又细心地吹掉她眼皮上的小碎发。
　　他的呼吸呵在她的脸上，温热而细腻。阿遇觉得身上酥麻麻的，像是有小电流从脸上流过。
　　阿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现在自己的样子了，于是她小跑几步往洗手间去。
　　秦深心虚地看了看她的背影，刚刚他有几剪刀剪的有那么一点点偏，嗯，一点点偏。
　　他都做好了随时捂耳朵，接受阿遇的惨叫。可是等了好半天，洗手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阿遇不会直接给吓晕过去了吧？想到这里，他赶紧也往洗手间走去。
　　进了洗手间一看，人好端端地站在镜子前面，这才送了一口气。他拍了拍阿遇的肩膀，“阿遇。”
　　阿遇回过头来，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刘海跟被狗啃的一样，又短又乱。他居然还不厚道的“噗嗤”一声笑了。他这一笑，阿遇就快哭了。
　　“你说剪坏了，你负责，你要怎么负责？”阿遇泫然欲泣。
　　秦深赶紧安慰道：“其实挺好看的。你眉毛这么好看，遮住了多可惜。”他是真的觉得她的眉毛很好看，眉色微深，秾纤合度，弧度流畅，没有一丝杂毛。
　　“真的吗？”阿遇又看了看镜子，还是觉得非常难看。
　　秦深无比真诚的一个劲点头。
　　第二天是星期一，阿遇一进教室，大家就开始捂着嘴偷笑。整整一天，阿遇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笑声，就跟小谐星似的。
　　真是不鸣则以，一鸣惊人啊。平时默默无闻的阿遇一下子成了全班的焦点。连一向看起来酷酷的安南都在课堂上几次没憋住笑。阿遇难过地看着她，她一脸无辜，“不能怪我，你这头发实在是太好笑了。我一看到就忍不住想笑。”
　　回到家后，阿遇一直郁郁不乐的，也不像从前一样要在客厅里蹦哒一会儿，而是径直地背着小书包回了房间。
　　阿遇回来的时候，秦深正盘着腿，一边吃火龙果，一边打游戏。一看阿遇这样子，好像情况大不妙。
　　他放下吃了一半的火龙果和手提电脑，走过去敲阿遇的门。里面没有回应。
　　“阿遇。”
　　里面还是没回应，他试着拧门把手，没想到一下子就拧开了。
　　阿遇坐在她的小床上，发呆，嘴角耷拉着，眼睛也没有神采。
　　“阿遇，怎么了？”他有些担心地问。
　　阿遇难过地抿了抿，“他们都笑我。我的头发太丑了。”
　　秦深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那是他们不懂欣赏，我就觉得很好看。多新潮，简直是走在时代的前沿啊。”
　　阿遇再也不想相信他的鬼话了，“又不是你，你要是有这么丑的头发，你就知道感觉了。”阿遇难过极了，声音都有了大哭前的哽咽沙哑。
　　秦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平生最怕人哭，自己也从来不哭，顿时就变的手足无措起来。“要不你也给我剪一个跟你一样的头发？”这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只能提着小心脏，期待阿遇否定的回答。不要。不要。快说你不要。
　　“这个好。”阿遇立马兴奋的叫起来。某人的小心脏碎的跟玻璃渣子一样。
　　“真的要剪吗？”秦深可怜巴巴地看着阿遇。
　　阿遇重重的点了点头。一个人丑，不如两个人一起丑，好歹被人笑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分担着。
　　这次换作秦深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了。
　　阿遇也学秦深一样，端着个小板凳去阳台，让秦深乖乖地坐在上面。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但天色还算明亮。小板凳上坐着的秦深，忸怩不安的。
　　他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似乎要挤出几滴泪水一般望着阿遇，“真的一定要这样吗？”
　　“乖啊，一会儿就好。”阿遇用小手摸了摸他的脸，他难过的嘟起嘴。
　　阿遇剪的很认真，她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样子，哪怕是吃东西，也是不说话，也不去做别的事情，只认真的吃东西。所以后来她认真的爱了，只认真地做这一件事，可还是失败了。
　　秦深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头发簌簌而下，每一根头发都沾着他血迹斑斑的老泪啊。
　　阿遇停下剪刀，退后两步看了一下，不行，还不够丑，于是她又上去补了几刀，然后满意地笑了。
　　如果说阿遇的头发像是被狗啃的，那秦深的头发就像是被猪拱的。
　　秦深看到镜子的那一刻，都后悔转世投胎成人了。
　　“阿……遇。”他的眼睛都在冒火，气的差点英年早逝。
　　阿遇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之后的几天，他们双双出入小区的时候，总会听到有人问：“秦深啊，这是谁啊，怎么连头发都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每当这时候，秦深都会毫不害臊地笑着说：“我堂哥的女儿，我们这是赶潮流呢，最近流行这发型，我们就去做了个叔侄款。”
　　还潮流呢，这要是潮流，理发店的那些老师傅看到都要哭晕在厕所里。
　　对方一听这话，带着点钦佩地笑了，“这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我们这些俗人还真理解不了。”秦深最初住到这个小区的时候，大家都带着对名人好奇纷纷侧目。他出去买个饼吃，大家都紧盯着看是哪家买的，然后自己也要去买来吃。好像跟名人吃个同样的饼，也就成名人似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可是时间长了，发现这名人也不是神，也要吃喝拉撒，除了长得好看点，没有什么不同，也就不再对他的私生活特别好奇了。
　　秦深得意地笑了笑，还真以为自己帅出了一个新高度，阿遇在旁边真是一脸汗死。
　　不过都说剃头三天丑，阿遇都丑了个把星期了，还是惨不忍睹。可是秦深除了当天猛然看到丑的不忍直视，第二天再看时，居然就有了一种另类的帅气。
　　哎……有颜就是任性。
　　此刻秦深正一边挠弄头发，一边对着镜子顾影自怜。“我在想，我以后要不要就留这个发型了。好像还挺帅。”
　　正在喝水的阿遇，一口水喷出老远。
　　秦深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阿遇，眼光要与时俱进。这叫前沿艺术。再说，咱俩发型一样，多酷啊。这样都不怕你走丢了，一看这发型就知道是谁家的。”
　　阿遇又一口水喷出老远。
　　秦深终于不再理她，心想，真是孺子不可教，烂泥扶不上墙啊。以阿遇这种智商长大了也只能挖挖煤，搬搬砖了，真是前途堪忧啊。
　　阿遇也确实智商不高，这尤其体现在数学上。她跟数学还真是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前世今生都没缘。
　　有一次，她趴在茶几上跟一道数学题浴血奋战将近两个小时，还是一筹莫展。
　　这期间秦深几次从她身边经过，发现她来来回回总停在那一道题上，终于忍不住说：“阿遇，你那个题目我都快背下来了，你能不能换一题啊？”
　　阿遇抬头，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她翻了翻前面的作业，居然每一道都是空白的。
　　秦深垭口无言，一副大神你继续，丝毫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阿遇又埋头苦苦挣扎了十几分钟，终于也受不了，气得差点当场撕了作业本。
　　“别，阿遇，冲动是魔鬼，这作业本好歹也要五毛钱呢。”秦深心疼地看着那已经被阿遇糅的跟面团一样的作业本。
　　“学校发的，不要钱。”阿遇反驳。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不明白这个世界运作规则。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免费的东西。他要是不给她交学费，别人能给她发本子吗？对小孩子就要用小孩子的方法，于是他循循善诱地跟阿遇说：“阿遇，你要知道，你要是想成为一个强大的人，你就要学会热爱一切你厌恶的东西。”大概每个人小时候都有一个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的梦想吧。只是长大后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最强大的人，强大的永远是造化，永远是命运。
　　阿遇似懂非懂地望着秦深。秦深说：“你自己再做十分钟，还不会我就教你。”
　　阿遇点了点头，又做了十分钟，果然还不会。
　　秦深无奈地看了看她，接过作业本看了起来。数三角形？看着好像挺简单。秦深数了一会儿，自信满满地告诉阿遇，“18个。”
　　阿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道数学题，支支吾吾地说：“可是我刚刚已经数到过19个了。”阿遇看着那些重重叠叠的三角形就心乱如麻，在过去的两个多小时，她已经数出了不下十个答案了。
　　“你要相信我，一定是你数重了。我以前读书的时候，数学基本都是一百分，答案绝对没错。”
　　阿遇满脸崇拜地看着他，她数学考得最好的一次也就68分，而全班当时45个人，有40个考了满分。她68分稳居第一，安南69分紧随其后，占据第二。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她跟安南慢慢地竟成了很好的朋友。
　　秦深摆摆手，难得谦虚地说：“小事而已，不要太崇拜。”
　　事实证明，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当阿遇把打着一个巨大红叉的作业本拿给秦深看时，秦深居然只是不以为意地说：“也就数少了两个三角形，下次努力多数两个就好。
　　这男人脸皮之厚，真是堪比城墙啊。小学一年级的题目都做错，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阿遇愤愤，“不是你说每次数学都考一百分吗，怎么还会错？”
　　秦深嘿嘿一笑，“我们总分一百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