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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波澜暗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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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皇宫是个最好的地方,锦衣玉食,琼楼玉宇,可是真的进了去,就是四方的天,高起的墙,一行一动不由自己,想哭不敢哭,想笑不敢笑,这样的日子,再多的珍馐奇宝陪伴身边,又有什么意思。
教习嬷嬷说,作为后妃,必得妆容精致,足不惊尘,眉眼含笑,声如莺啼,这样的女子,自然是绝佳的,可个个都是这样,就跟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似的,岂不无趣,也难怪皇帝五年一选秀,选出来的,都是一样的聘婷婉约,不同的娇娘丽娥,但是男人喜欢,皇帝喜欢,谁也没办法更改,只能这么收敛起性子,描起长眉,静等君王带笑看。
长春宫里,段汀鸿摘下首饰,宫女翠喜拾起梨花木妆台上的桃木梳子为汀鸿梳理着三千青丝,汀鸿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入宫六年,但也是双十年华,与当年的自己相比,更多了一份历经世事的成熟稳重,如一朵绽放到极致的艳丽玫瑰,无人敢直视她的娇丽鲜艳,汀鸿的一双眸子生的极好,古人常说明眸皓齿,就是说的汀鸿这样的美人,眼波流转间,就是蚀骨柔情,多少欲说还休的少女心事,都悠悠的飘了出来,像一潭香气与艳丽并存的沼泽,人一旦不慎跌进去,就再也起不来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好姿色,让汀鸿从开始屈居末流的采女一路升为一宫主位的瑞妃,可是位子越高,汀鸿却越不安稳,新贵已入宫,且明日就是阖宫觐见的日子,不知道这里的美人有多少,自己这个瑞妃娘娘,还能备受恩宠几天。
翠喜再三确认了寝殿中只有自己与汀鸿,殿门外守夜的太监被自己支去清扫庭院落花了,翠喜关上殿门,凑在汀鸿耳边,低声道:“今日老爷让奴婢给娘娘带了一封信”,汀鸿本来无精打采,一听自己家里来信了,一双眼眸在昏暗的殿阁中闪出明亮的光芒,翠喜将藏在袖子里的信拿了出来,因为藏得时间太久了,信上都有着温暖的体热,汀鸿打开信一看,看完之后,整个人脸色发白,指尖发抖,汀鸿屏住呼吸,直接将信引了蜡烛烧成一只只飞舞的灰色蝴蝶,盘旋在空气中。
汀鸿只是一句话:“给本宫梳妆,传轿辇,去雍和宫”
如今已是戌时三刻,除了今夜侍寝的陆昭仪,其余的妃妾,大多都在自己宫里读书的读书,逗猫的逗猫,长长的永巷里唯见瑞妃宫中的轿辇颤颤悠悠的停在了雍和宫前。
汀鸿步入雍和宫正门,便闻见隐隐有一股暗香飘渺,似乎是金桂的味道,抬首望去,却见庭院东角新栽了一棵金桂树,天边月色清凉如水,泼在开的正浓的金色桂花上,激起无尽幽香,沾染着江朝宣平七年八月二十的夜,亦拂动起汀鸿月牙色宫装的衣角。
汀鸿扶了扶鬓边的粉玉髓珍珠芙蓉步摇,由翠喜扶着手,随着小太监的通传,一步步的步入寝殿,寝殿里正有一个美人拿着皇上新赏的素锦在红烛下刺绣,听得小太监通传,自己走了出来,行了一个万福礼:“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汀鸿看着该女子乌发挽在脑后,随意留一把头发披在胸前,因为时候不早,便早早的换了寝衣,发间以珍珠发簪装饰,一双睡凤眼似美人醉酒,眉眼低垂间极是动人。
汀鸿笑着坐在榻上,从翠喜手里接过一个银盒子:“今天司制房新配了一盒牡丹胭脂,我用着还不错,特拿来给你用用”,这女子命侍女溪云接过,欢喜道:“还是姐姐心疼云岚,今天我还和溪云说呢,这牡丹花开起来如云似火,要是能研成脂粉就好了,果然,姐姐知晓妹妹的这点小心思,便赐来了”,汀鸿脸上还是和婉的笑意,眼波悠悠扫过殿中宫人,云岚会意,道:“尔等下去吧,本宫在此与瑞妃娘娘说会儿体己话”,于是侍女秋华领着奴才们都下去了,殿中只有汀鸿、云岚、翠喜、溪云四人,汀鸿立即放下自己上扬的嘴角,一脸郁郁不快之色,云岚道:“姐姐可有什么事儿”,汀鸿随手取过桌上的茶盏,掀开茶盖,氤氲而生的热雾掩住汀鸿的大半容颜:“家父来信说,此次入宫的顾惜祯,是顶替入宫的”,云岚脸上的惊诧之色转瞬而逝,平静道:“不会,我父亲身为户部侍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出现”,汀鸿一双桃花眼斜飞而上:“怎的不会纵然陈大人精明强干,可是户部事情这么多,你能确保一件事也没有差错”
陈云岚攥紧手中丝帕,道:“历来皇上选妃,所入选的秀女,出身门户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这些事情,父亲从来是格外上心”,汀鸿放下茶盏,平静的声音如破冰春水,好听极了:“这件事是家父安插在顾家的细作探听来的,顾惜祯是顾家嫡出的二小姐,大小姐顾惜春前几年选秀落选,已经嫁给了兵部员外郎何仕远,顾惜祯本来是今年要参加选秀的,选秀前几天被家里发现她和家里的小厮暗自私通,有了孩子,所以此次选秀,是庶出的女儿顾惜娴顶名参加的,家父已经和陈大人通过气了,相信不日,陈大人的书信就要入宫了”,陈云岚不禁大惊失色:“这可是欺君大罪,顾清昭在朝虽为正二品门下省长,可是如此大胆,家父也是,竟然这等要事也未曾审查出来”,段汀鸿轻叹一声:“只要顾家上下统一口径,谁能查出,且闺阁小姐们,不论嫡庶,都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家里父母姐妹,就是普通侍女也见不上一面,要是想瞒住这样的事,岂不易如反掌,要是这件事传了出来,整个顾家,也就别做人了”,陈云岚压低了声音道;“那,我们如何该应对这个蹄子,不如像当年除掉王才人一样,使点招数,让现在正怀孕的芳嫔流产,再栽到顾氏的头上”
段汀鸿用丝帕按了按鼻尖上即将融化的胭脂:“不可,我们现在应该静观其变,搜集齐证据,在顾氏失宠的那一天找一个合适的人说出来,挫一挫顾氏的势力,而不是只打压顾氏在后宫的权力,咱们还有家人在朝为官呢,且孩子终归是无辜的,如果能少作孽,我们还是干净点好,免得伤了阴骘,不过你别怕,有我呢,咱们联手,谁也害不得咱们”,陈云岚粉雕玉琢的脸上隐有愁色:“幸有前朝姐姐母家与家父联手,后宫姐姐与我联手,才能保住我陈氏一族的安宁,否则,指着我这个失宠的昭容,根本帮不上家里什么,霍氏胡氏又联合了顾氏对我家打压,要不是姐姐的父亲段大人经常维护,皇上只怕早就听信小人谗言,将我陈氏一族流放边塞了”,段汀鸿轻吸一口气:“是啊,现在朝廷里错综复杂,而前朝能否平安,家族能否兴盛,咱们也是一枚棋子,有一份力量,走错一步,只怕满盘皆输”,陈云岚苦笑道:“我这几日总是做梦梦见当年初次入宫,要不是姐姐多次护着我,只怕我早就被德妃折磨死了”,段汀鸿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是那么的轻淡,像是说着一件极为无关紧的事情:“这有什么的,你那时候性子太软弱,我若不护着你,宫女都敢来羞辱你,德妃现在死了,要是还活着,看着你当上昭容,还不气的嘴都歪了”陈云岚娇美的脸上隐有愁色:“这样的日子,真是腻歪透了,当年尚在闺阁的时候,咱们可不是这个样子,现在人在深宫,为了母族,咱们什么下作手段都得作,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可是后宫人这么多,什么时候是个头儿”,段汀鸿轻巧一笑,打量着殿中皇帝新赏的银镜;“有什么办法,我们既然来了,要么荣华尽得,来日身为太妃太嫔,安度晚年,要么,只能被人鱼肉,死不瞑目”,陈云岚一言不发,只是将所有的难过化作口中一声长叹,回荡在雍和宫华丽的寝殿里。
段汀鸿也不在多说,一人起身,款款离去,温软的声音在殿里回荡:“妹妹好生歇息吧,明日新人朝见,咱们得好好看看,这顾才人是什么样的绝色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