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窝》砂浪

15、第十五章

　　顾尘安抚着母亲激动的情绪，心早已飞到了小女人那里。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太过和母亲硬着干，最后吃亏的受伤的肯定是徐里，母亲会因为他的维护更加针对徐里。但是她是他一生想要维护的女人，他不会允许任何人诋毁她、伤害她。
　　顾尘轻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开口，“妈，我和徐里已经结婚了，您能不闹事吗？”
　　“你结婚了也不告诉我？只说有女朋友有女朋友，你说我这个做妈的竟然连孩子结婚了都不知道，还是若羽那孩子说漏了嘴告诉我的！起初我看那报纸啊，还不相信。这可不，你翅膀硬了，厉害了，告诉所有人就不告诉你爸妈！”
　　顾尘刚想说点什么，顾母就打断了他，“你别说话！听我说！你还说我闹事？我怎么闹事了？你娶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回家，就不闹事了？这算什么？”
　　徐里默默地听着客厅的争吵，实在不是她想听，只是呆在客厅和呆在卧室没有什么差别，依然能听到顾母的气急败坏的大嗓门。
　　静默了片刻，徐里忍着心口的苦涩，开始收拾衣物。
　　“妈，我不告诉你是我的错，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徐里是很好的女人，也是我顾尘认定了一辈子的女人，我非她不可。”顾尘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强硬。
　　徐里收拾衣服的手一哆嗦，衣服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徐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跪坐在地上失声哭泣。
　　十岁之前她的家庭是很幸福的。她的父亲是个秉公守法的警察，她的母亲出身于书香世家，是学国画的，当时母亲的老师夸她很有潜力，特意推荐了国外留学的机会，不过当时的母亲早已和父亲热恋，不愿离开父亲前往英国，最终母亲为了父亲甘愿成为家庭主妇。那时候她的家庭充满了欢声笑语，每到大年三十放鞭炮、吃年夜饭，全家和乐融融、入目皆是笑颜。只不过这个幸福很快就幻灭了。
　　她记得那一天，原本湛蓝的天很快布满了乌云，天气阴暗地感觉快要塌了。她像平常一样，站在校门口，背着小红包，等着母亲过来接她。她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小里，怎么还不回去呀？”
　　“妈妈还没来接我...”年少时的她有些局促不安，预感到似乎发生了什么。
　　“哎，真是的，怎么还没来接孩子。”老师有些小声地抱怨，但徐里还是听到了，小小的她特别敏感，以为妈妈不要她了，顿时红了眼圈，老师忙抚慰着她，“小里，老师送你回家吧。”
　　“嗯，谢谢老师。”
　　等到了她家时，当时她太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警察忙忙碌碌出入她温馨的家，警笛声不断作响，响得有些刺耳，远远地她看到父亲像个盛怒中的雄狮一样，痛苦地咆哮着，不停地捶打着墙壁。经常出入她家的季叔叔，奋力地按住父亲，阻止他的自残行为。走廊的地上躺着的，似乎是母亲....
　　当时的徐里太过害怕、恐慌，以至于忘记了哭泣，只想离母亲近一点，问她，为什么要躺在地上，地上那么凉....
　　不过是最多十步的距离，不过是最多一分钟的时间，却感觉那么远、那么久，久到时间凝结，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无限地被放大，她忍不住颤栗....
　　她想哭泣、她想嘶吼，可是喉咙处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等她走近，季叔叔见到她，连忙捂住她的眼睛，抱起她，带她远离。她捶打着他，甚至咬住徐叔叔的手，她想问徐叔叔为什么不让她见妈妈，她想问妈妈为什么躺在冰冷的地上，她想问爸爸为什么在哭在生气，她想问好多好多问题，可是她发不了声....
　　自那天后，她一直没办法说话。
　　据说母亲是被父亲以前抓的罪犯杀死的。而父亲也因为母亲的死性情大变，不再是那个和蔼温柔的父亲，对待罪犯丝毫不留情，遇到反抗直接击毙，行动起来勇猛直往前冲。其他警官们只说父亲工作敬业、令人佩服，但她感觉到了，父亲只是想解脱，求得一死....
　　在火葬场的那天，她没有哭。周围的人都送来同情的眼光，“小孩真可怜啊。才十岁的娃，前后就丧失了双亲。”
　　她静默地看着父亲的血肉之躯变成一堆白粉，旁人的声音她都听不到，同情的眼光她都看不到。她只是固执地抱着那堆白粉，咬着牙不松开。
　　后来她被送去了姑母家，姑母本来家庭就不富裕，多了她个拖油瓶，更是雪上加霜，对徐里的态度十分差，甚至有时候她只是犯了点小错，就肆意地殴打她。
　　于是她辗转反侧，又被送去了好多人家。最后，她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偷偷从收养她的家里溜出来，捏着当初偷偷放在许愿瓶的一小点爸爸的骨灰，在季叔叔家门口呆呆地坐着。
　　季叔叔也是有家庭的，家里有两个孩子，本来警察微薄的工资就难以负担起两个孩子，这又多来一个...于是，她被季叔叔送到了一个人手里，那个人是孤家寡人，无妻无子，心爱的人早已去世。他不像前面几家人，对她打骂殴打，相反，待他极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这个人就是他现在的父亲——徐继南。

　　回忆太深，在顾尘叫了她好多声，她才得以抽离。
　　顾尘为她抹去泪水，眼底是遮不住的心疼，“我妈不会再为难你了。”
　　徐里颓然地扯出一个笑容来，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流了下来，“我总要去你家的。”
　　顾尘拥她入怀，任她的泪濡湿他的胸膛。眼泪随着衬衣凉到了胸膛上的肌肤，他的心也随着那丝凉意刺痛起来。“傻瓜，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你嫌弃我....”
　　“傻瓜，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
　　“那你....还说我笑得难看。”
　　眼看话题从不知名的方向发展，顾尘看出来她是想转移话题，想逃避问题了，顾尘轻轻叹了口气，“只要你不想，那就不去。你是我的女人，我顾尘承认就够了。”这一刻，徐里看着眼前倨傲地不可一世的顾尘，感觉前所未有的安稳。
　　徐里，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还在逃避什么。他一次次为你放下身段、他一次次为你妥协退让，这样的感情，还不值得你依赖吗....你明知自己的心....
　　打定主意，徐里一咬牙，抬起头，看向顾尘的目光异常坚定，“我去跟伯母道歉。”
　　“....”顾尘有些愣住了，“傻瓜，你不必如此。”
　　徐里倔强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你为难。”
　　闻言，顾尘的眼睛明亮地发光，“傻瓜，我很开心，你愿意为我这么做。但道歉就不必了，我们两个之间，就算妈不答应，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可是，我不想让你夹在我们中间为难。”
　　顾尘明白她的意思，摸了摸徐里的小脑袋，嘴角噙着笑，“没关系，你开心就好。现在你身边发生了太多事，这件事以后再说。”
　　“嗯。”徐里埋在顾尘的胸前，闷闷地发了个音，双手暗暗握拳，心里早已下定决心。
　　他为她做的实在是太多，她不想什么事都由他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