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虬记》文奇

23、排上舞·大眼小妹

　　大眼少女转过脸儿，嫣然一笑，点点头，指了指那女肥人——她像是吃得懂归海飞说的话。归海飞站起来，端着盆走到女肥人身前，把其中一片鱼肉放进她的盆里。此刻，女肥人的第二块鱼肉已被她吃得只剩下一点点了。
　　归海飞回到大眼少女身边，抓起那片鱼肉，似乎不知怎么下口。大眼少女见归海飞发愣，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胳膊，说：“咔吉！”意思好像是“吃啊！”
　　入乡随俗，归海飞也抓起一片鱼肉，放在口中一咬，顿时觉得这鱼肉相当地鲜美，有微微的盐味，还有一种淡淡的鸡肉香肉，当然，腥味那是免不了的，却也只是微腥。归海飞立即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觉得真是邪了，生鱼肉，居然能吃出鸡肉味来。归海飞扭头看幺老头，见这老家伙，裂开一张少了两颗门牙的嘴，大咀大嚼，竟然也吃得津津有味，他暗暗欣赏幺老头的适应能力。
　　多数怪人把贝壳盆里的鲜鱼肉吃干净了，空贝壳盆就放在身前，坐着没动。归海飞心想，难道吃完了离开还需要黑壮女子下令不成？
　　两个年轻力壮的男怪人，走到木排尾端，躬身在干着什么。
　　归海飞努力把一大片鲜鱼肉吃完，肚皮涨涨的，觉得口有些渴。
　　那两个男怪人，在木排尾部，双手交替，拉了好一会，拉上来一个大如笆斗的东西。归海飞仔细一看，那玩意，居然是一个巨大的海螺。
　　两个男怪人合力捧着大海螺走过来，走到谁面前，谁就把贝壳盆端起来，两个男怪人就往谁的贝壳盆里倒了一些白亮亮的液体，约莫一斤半的样子。贝壳盆里有了液体的人，都把贝壳盆放在膝上，用双手扶着。
　　轮到归海飞了，他也学着大家的样子，把接了液体的贝壳放在膝上，用双手扶着，顿时，一股沁人的凉气，透过贝壳，传递到膝盖和双手上。那液体，晶莹剔透，犹如深山里的清泉，不像是海水。归海飞心想，难道这些人竟有如此一种特殊的海水淡化技术？
　　待所有人的贝壳里都倒了液体后，黑壮女子才一声吆喝：“嗬！”
　　所有的怪人都端起贝壳盆，放在嘴边喝起来。归海飞愣了愣，也把贝壳凑到嘴边，试着尝了一口，感觉凉凉的，有微微盐味，又似乎带着些许甜味。归海飞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他身边的幺老头，咕咚咕咚，喝得很是欢畅。
　　人们喝完水，把贝壳盆放在原处，络绎回大窝棚去了。莫天郎和黑壮女子手牵手，向小窝棚走去，经过归海飞身边时，莫天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男女两个做椅子的肥人，腾腾腾地跟在莫天郎和黑壮女子身后。
　　那两个男怪人把水喝完，抬了大海螺，往排尾走去。归海飞想看看那大海螺究竟是怎么把海水淡化的，就跟了上去。“耶——”大眼少女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去。
　　大眼少女好像管定了归海飞，令他哭笑不得。大眼少女的容貌和身材，很令归海飞心动，二十四岁的他，还未来得及在国内谈恋爱，心想，难道，在这汪洋中的木排上，会来上一次艳遇不成？
　　归海飞笑着说：“小妹妹，我去看看那个大海螺。”
　　而大眼少女，像是真能听懂归海飞话似的，嫣然一笑，说：“克卜！”把归海飞的手一拉，带着他来到木排尾部。两个怪男人正准备把大海螺往海里放， “顿哈哈！”大眼少女止住了他们。
　　两个男怪人停住了动作。
　　归海飞觉得，这些怪人的话比较有趣，似乎有些汉语发音的影子。“克卜”，可以理解为“去吧”；“顿哈哈”，可以理解为“等下下”。他有些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古代的哪朝中国人流落在此？
　　归海飞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大海螺，见海螺口是用鱼皮堵住的，他伸手摸了摸海螺，触手硬滑，跟寻常海螺差不多。海螺壳的厚度，约有五六毫米。
　　让归海飞看了片刻，两个男怪人合力捧起大海螺，随便丢入海水中，大海螺半沉浮于水面。一个男怪人把系住大海螺的海兽皮绳拴在排尾原木上，不急不徐的海风，吹在大树树冠之上，带着木排缓缓飘移。大海螺被木排拖着，跟在排尾飘行。
　　归海飞基本明白了大海螺净化海水的原理：大海螺的外壳上，有非常细小的孔，海水通过小孔，就滤去了盐份和杂质。海螺边渗水，边往下沉，直到装满。归海飞跟大海螺取了个名字：净水螺。
　　想着自己竟然在如此近乎是奇幻世界的环境里生活，归海飞不觉痴了。
　　大眼少女见归海飞在发愣，拉了他一把，说：“嘎嘎，狗！”
　　嘎嘎，狗？ “妹妹，你是不是在说‘哥哥，走？”归海飞问。
　　“哥哥？”大眼少女学着说，学完，笑靥如花，说：“哥哥？嘎嘎！嘻嘻！”
　　归海飞笑道：“对，我是你‘嘎嘎’，到哪儿去？”
　　大眼少女指了指大窝棚。
　　天，渐渐暗了下来。大眼少女牵着归海飞，向大窝棚走去。归海飞想，是不是莫天郎受伤后，一个人走到海滩上，被这些怪人救了后，怪人的女首领黑壮女子，就像这个大眼少女亲近自己一样，把莫天郎给“俘虏”了？幸好自己不是莫天郎，否则，那黑壮女子那么威猛，哪里吃得消！
　　而这大眼少女，会亲近自己到什么程度？归海飞不敢主动向她表示亲昵，怕一个不慎，会引来排上其他男怪人的妒嫉，把自己扔进海里喂鱼也说不定。
　　归海飞跟着大眼少女走到窝棚门口时，听见幺老头在里头直嚷嚷：“你们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我老人家睡不着！”
　　归海飞伸头一看，见所有的怪人，横七竖八地躺倒在窝棚里，有些已经打起了呼噜。幺老头是站着的，他想往外走，那个耸胸老妪，却死死拉住他，嘴里依里哇啦说着什么话。
　　幺老头生气了，骂道：“你这死老太婆，老是缠着老子干什么？你这么老，还想让我做你老公！不干，老子不干！”
　　归海飞好笑之极，心想幸好这些人听不懂幺老头的话。他扭头对大眼少女说：“妹妹，你去跟那个老婆婆说，我们不太习惯这么早睡觉，让他出来。好不好？”
　　大眼少女瞟了他一声，似乎听懂了，走进去，冲耸胸老妪说了两句什么，耸胸老妪这才让幺老头迈步，但却抓住他的衣襟，跟着走，怕他逃了一般。
　　幺老头走出窝棚，说：“小海龟，我老人家活了六十岁，没想到还能在这海上遇上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这个老妹子好像是跟定我了。”
　　归海飞笑道：“那好很啊，说明你老人家有魅力。走，幺师傅，咱们到排尾去坐坐。”
　　两人并排着走向排尾，耸胸老妪和大眼少女紧跟在他们身后。归海飞忽然怀疑，耸胸老妪跟着幺老头，大眼少女跟着自己，是不是莫天郎和黑壮女子的有意安排？
　　归海飞估计，在这片海域中，应该有个大本营，因为在这只大木排上，没看见一个十四五岁以下的孩子，也没看见一个大约七十岁以上的老头老妪。或许这个大本营，是在一个岛上，上面应该有个酋长。那黑壮女子，可能只是这木排上的一个小头领。
　　排尾，放有一些粗短木头，归海飞在一截木头上坐下，幺老头、耸胸老妪和大眼少女，也跟着坐下。归海飞问幺老头：“幺师傅，你想你老伴吗？”
　　“我老伴几年前就死了。”幺老头说。
　　“你有几个儿女？他们都在做什么工作？”
　　“就一个，不学好，现还在监狱里。”
　　“因为什么事情进去的呢？”
　　“替人收债，收到后，又不把钱给债主。债主急了，就找到他要，他把人家打得重伤致残。唉，我算是没养这个儿子！”
　　这么多天来，归海飞还是听见幺老头第一次叹气。他正想该不该把卞一亨和古疤子已死的消息告诉他，幺老头却说：“我估计，我外甥卞一亨，和古疤子，怕是已经不在了。”
　　归海飞问：“你凭什么说他们不在了？”
　　“你老实告诉我，他们究竟还在不在人世？”
　　归海飞犹豫片刻，还是把卞一亨和古疤子已死的情况告诉了幺老头。
　　幺老头听了，愣了一会儿，说：“我早怀疑他们不在了。而且，我估计他们是被人杀死了的。”
　　“你认为谁会杀死他们？”归海飞微微一惊，问。
　　“莫天郎！”
　　“莫天郎为什么要杀他们？”
　　幺老头说：“小海龟，这片海洋，和这群人，很是有点邪门，咱俩多半是回不去了。你是个好人，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吧。你问莫天郎为什么要杀我外甥和古疤子？因为，莫天郎是天远公司的一名上当者，你小海龟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