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锻钰

5、初衷若在便好

　　我记得，梁汴曾经很鄙视我。我也很鄙视他一付愤世嫉俗的模样，鄙视他讽刺我装纯时的口气。梁汴啊梁汴，我们前生应该是对头，所以此生一直在找对方的茬。可恨的是，我们都擅长折煞人于无形，而不屑亮出明刀明枪，因为那是野蛮人的做法。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野蛮又傲慢的人，明明没有理由高冷，却为了自尊心而摆出一付自以为是的模样。梁汴就是经常为此泼我冷水的那个人——所谓理想与现实结合的终结者。九年，时间好像给梁汴打上防腐剂，现在的他还是像九年前的他一样，自以为是——不仅是你和我的，也是他们的通病。
　　如果时间不会改变一个人，无论是外貌或是心，那该有多好。那样，祖母的脸上不会出现皱纹，儿时的玩伴过多少年都不会陌生，我不必唯唯诺诺看别人的脸色，你也不会无所事事碌碌无为。可结果，我还是忘了胶卷相片里那些清晰的脸，明明我的手挽着他们的手。
　　梁汴，我对他做过的最亏心的一件事，是间接破坏了他的初恋。初中时的年轻班导，顺藤摸瓜真的很有一套，但却是一个让学生想和她做朋友的好老师。我想和她做朋友，并做她绝对忠诚的拥护者。等等，这个时候，梁汴就会抛一个白眼给我。我不得不咬牙，某人真是猪头一般的存在。我感叹时间是很神奇的存在，人心里的伤口不管有多触目惊心，总会被它治愈。我想，拒绝治愈的人应该连傻子都算不上，所幸他比傻子要强。梁汴很快又恢复以往傻乐的本性，喜欢单手拿一个篮球，独自穿过校园里的林荫大道。
　　初三那年的五月，我们提前告别初中，提前体验高中的辛辣。和高三处在同一层楼，周身的世界都变得安静而平和。每天下午，我们看着隔壁教室的他们拿着理综卷子汗如雨下，电风扇嗡嗡的声音和窸窣的脚步声搭配得无比和谐。毋庸置疑，我们这群菜鸟，对高考是既期待又害怕的。菜鸟们趴在栏杆上，默默地看着篮球场上投出的漂亮的三分球，手心痒痒却懒得下几十级台阶。窗外拉拉队热烈的欢呼格外振奋人心。听着老师苍白无力的演说，我们不得不走神。
　　我们都是追梦的孩子，在同一个夏天，同一个花园相遇，然后耕种各自的土地。只是，如果努力就有回报，这世上大概就没有难事儿了。梁汴，也是其中特别努力的孩子，并且能够得到与努力成正比的报酬。但这家伙太贪心，总嫌报酬不够，于是丢掉电脑，丢掉篮球，开始角逐学霸的位置。我作为旁观者，也或许一直都是参赛选手，坚持做自己力不能及的比赛。我鄙夷的事，自己却还是做了，于是愈发鄙视自己。
　　十二年积累的奋斗值，我们用两天消耗完，很少人不觉得可惜。最后，你去了吉林，我去了江苏，而他们分散在北京、上海和深圳。我们将在世界各地听彼此的声音。可惜我无法像《超体》里的女主角一样能够看见世界的电磁波。只希望内心不要被喧嚣和热闹充塞。否则，我们听不见来自你们和他们真诚的声音，更听不到来自内心的初衷。
　　其实一切都在变，我只想对自己说谎——我只愿，时间会把你留在九年前，你着一身仙风道骨的睡衣游荡在课桌间，一脸的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