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第三十七章 ...

  •   “我和娘说了;她也同意了以后你也可以去请教她武学上的问题。”晨练时候就频频走神,集中不了精神,最后干脆坐一边的司徒静,看到无花结束后,状似无意地这么说。
      无花停顿了要拿起干净的软布的动作,微微侧转身子。他的长发至今没有束拢的习惯,丝滑泛着锦缎流光的鸦青长发垂直而下;虽然能看见薄汗沁出肤外,但见鬼的不见充血,依旧白皙如玉。
      司徒静低眉端起身浅却阔口的甜白瓷杯,咕嘟咕嘟地灌下半凉的梅子汤,避开无花眼神。
      “司徒静。”无花却出声了。
      她就只得放下杯子:“怎么了?”
      无花看了看她,双眸深幽,最终也只是说:“没什么。”
      相顾无言总是会让心头觉得有些怪异。
      司徒静歪歪头,语调轻松,给他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我还以为你至少表示,为了答谢我,中午准备一顿大餐给我呢。”
      “那么你怎么改主意了?”无花却没有再次遮掩过去。
      司徒静挑一下眉,然后一副信誓旦旦地模样:“我一向坚信有压力才有动力,特别乐于和你共同进步。哪里有改主意?”
      无花只是看了她一眼;看得她有些炸毛。
      “你这是什么不信任的眼神。”司徒静哼哼唧唧地咕哝。无花看起来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但司徒静看着无花优美得有些奢侈锐利的侧脸轮廓,和正在翻叠软布的时候骨节分明如玉的手,突然也觉得有点累;人有时候就是会莫名有些感伤吧。
      相由心生。哪怕作为妙僧言答圆融,恭谨有度的时候,姿态也太过完美,细琢磨也是疏离据傲。极好的容色在一个高僧身上想来也许会不显,在妙僧身上却更盛。细思其实很有趣。
      “大概我觉得,阻止不阻止你武学更进一步也没什么不同。”
      迎着无花又转过来的眼神,她又弯了弯眉眼:“该来的总会来吧。”
      “而且,我若真的不敢和你公平竞争,就永远悟不到强者之心,我骨子里就永远是得过且过的弱者。虽然我其实也不避讳承认,我一直以来是挺满足得过且过,日子差不多就行的。现在也不见得就不满足了,但还是有点迷茫吧。”她微微垂下眼睑,“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我其实也不知道我真的要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很害怕失去我拥有的东西。珍惜已经拥有的,知足常乐难道真的不好吗?你说呢?”她再次歪头看向无花。
      无花有一瞬间也有些沉默,但之后就再次勾唇:“你害怕失去什么?如果能轻易失去,那大概本来就是你抓的不牢的东西。”
      “……人的手就那么大。不是你抓得不牢,是你想抓住新的东西就总要放下旧的东西吧。”司徒静觉得有些无趣了;其实她经常在看着无花自己独弈,闲来煮茶甚至抚琴的时候,觉得有些无趣。哪怕是看懂棋谱,听懂琴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何况她确实不感兴趣。人和人志趣相差那么大,就算没有任何外因,也不提世事变迁,想想,也觉得安然到白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最近还真是容易胡思乱想。
      “人拥有的不仅仅是形体,一个人能掌握的东西怎么会被皮囊束缚。哪怕只是一棵树,年份越久,根系就越强健,能抓住的土地就越多,日久天长,哪怕是山洪天灾都未必能再伤它根基。”
      司徒静感叹:“我真想反驳你人活百年是蒙天之幸,树活百年却实在平常。而且树大招风,泯然于众,开开心心地和鸟雀作伴也没什么不好,生得品相差点就更好了,能最大程度避免被人看中刀斧加身的隐患。但和你抬杠也没什么意思。”
      她低头抚摸着装着梅子汤的瓷罐,纹路细腻,通体透白,觉得能用放普通博物馆的东西饮食起居也枉穿越一场了:“我只是禁不住想吧,只要是水母阴姬的女儿,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或者是任何一个能给你带来助力的身份,不管你怎么说,不是谁你都会同意嫁娶这种话,你其实都不会拒绝吧。”
      没有看无花微微抿住唇的神情,她自顾说:“我没有指摘你的意思。我自己除了水母阴姬女儿的身份,和这个身份才带来的一身还不错的武力,和你比起来,何其平庸。不懂书画,不懂琴棋,女工就更糟糕了,也没这样的高雅志趣……”越说越觉得没意思,干脆闭嘴了。
      安静。
      “屋里总要清静点。我们进屋说吧。”无花默然后再开口,语声清淡却还算和缓。
      司徒静其实觉得这话题多说无益,但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在屋里坐着就更尴尬了。司徒静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就从抱回来的瓷罐里给自己再倒一杯梅子汤;无花突然伸手也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在司徒静讶异的眼神里抿了一口。然后不出司徒静意料,他微微皱眉。
      “一点不懂书画其实也比略通或自以为精通来得好。”他突然说,“对我来说区别也不大。世上确实有些自命才情风流的女子,但于我来说也浅薄可笑,而且又与我何干?”
      司徒静撇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我只动过和你成婚的念头。”
      司徒静微愣,猝不及防双目相接,面皮不由控制得发烫。
      但旋即,就觉得他其实也没说什么,多少有些浮动上扬的情绪也转淡了:“哦,确实啊。我的母亲可没有第二个女儿。”
      “我自和你成婚,却未做过有朝一日负义的打算。因为你不是`第二个女儿’。”
      “……嗯。好吧,你也挺会说好听的话嘛。”司徒静捧住双颊,感受着双颊上升的温度,内心有些羞恼,“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好了。”
      无花唇角的弧度却扩大了:“司徒静,你总是喜欢顾左右而言其他。”
      “没有啊。那我怎么回答?还能说什么?”
      无花的眼神看起来是很柔和的,司徒静不擅长解析人的微表情,但她还是能感知基本的情绪;他接下来的话也出其坦诚:“我承认我当日离开神水宫就没想过回来。我至今也回忆不起你当初的模样了。若是没有意外,我应该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神水宫。”
      “但是当我知道你是水母阴姬的女儿,我确实就想,如果必要,不介意和你成婚。”
      明明他说的还真是凉薄又不出意料,但他的眼神却太蛊惑人了,而且,现在的司徒静听了某一点心中还不由一动,她不由怔了:“……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知道你怨恨过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无花的眼神居然有些波动,像一汪经年不动的幽潭,一但泛漪倒觉得难得了;这让她觉得还怪不好意思的。
      严格来说,她也只是局外人。局外虽然也可以指责无花很渣,但其实也没什么立场多说。那个司徒静已经永远离开了;她甚至要感谢她的离开让她有重生的机会。怎么说呢,无花人设就是狠毒而冷漠,他做什么司徒静都觉得平常。看到他眸光称得上专注,司徒静才有些恍惚。
      司徒静自己也觉得立场是十分微妙的。她如果三观特别端正,当年就不会被类似妙僧无花这样的反派人物吸引。但她总是一个有些理智的成年人,不管在二次元怎么萌,三次元还是有着世俗的价值观。她本来就庸俗又普通;二次元也只是庸俗普通地萌着流行的反派人物。她这样的泯然大众的人平凡也幸福,不被小众的烦恼侵扰。
      她到了这个世界,一度格格不入。她只是想用自己固有的价值观继续生活。她当初真的是没考虑过和无花成婚的。哪怕她也成了书中人,妙僧无花也给她一种雾里看花的遥远感。想想都真的会惶恐。心狠手辣的人哪怕再惊才绝艳对普通人来说也总是敬而远之的吧。就干脆不想。虽然她选择生下来的就是那个妙僧无花的骨肉。
      然后,心态有慢慢变吧。
      直到现在。
      她不知道她对无花动心的程度到了哪一步。但是一个这样出色的男人在她面前,她又觉得相处起来也还好,就会禁不住想,成婚对她来说也完全不亏啊。而且她何其幸运成了水母阴姬的女儿,也总不至于牡丹花下死呢。她到底还是现代人,她过着试试,不行再说的想法也是惊世骇俗;又有了一身在这个世界也登堂入室的武力,才终于有了底气。
      “其实,我当初也是故意那么说的。因为当时根本没准备好过和你在一起,都有点想躲的好吗?而且,我其实也没立场多怪你。”哪怕对原身也是类似的。求仁得仁。不管她再多怨怼,她的姿态是不是受害者的成分居多,但世上的怨事,总不可能责任尽归一方的。
      “你真的害怕过我?”无花眉眼含笑的样子很容易给人缱绻的错觉,这让她愈发觉得怪怪的,也被感染得有些局促不自在了。
      “作为正常人,至今还良善地没碰过人命,害怕很奇怪吗?不过,也不只是恐惧吧,还觉得遥不可及。你让我怎么相信能和七绝妙僧长相厮守。现在也有点啊,我们志趣太不搭了。”
      “那后来呢?”
      话说开了似乎也没那么难讲出来,她笑嘻嘻地瞥一眼:“后来你不是身败名裂了吗?”
      无花只是笑。“好吧,开玩笑。其实听到你身败名裂也觉得和我没关系。只是久了,觉得还好。我有时候想想,我若顶着你的身份,肯定表现得还不如你。你那些可怕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用担心你会用在我身上。”
      她想了想厚脸皮地故作自然地说:“最重要的当然是,能嫁给妙僧无花一次也很不错啊。哪怕你之前还是个和尚,实在也是个出色得让人心动的男人。”
      无花眼中一时充满了未尽之言。
      “我听你说过。”
      司徒静眨巴眼睛:“对啊,我一向特别诚实友好,这是我最大的优点。”
      无花失笑,为了掩饰什么一样又拿起盛着紫红梅汤的瓷杯,抿一口——酸得他再次皱眉。
      “我还以为你会再多说点什么呢。比如,你哪怕以后武功又比我高,也会记得我对你的栽培之情,像现在一样听我的话。”司徒静大言不惭。
      “你需要靠武功比我高才能有底气吗?”无花语调半凉地奚落司徒静。
      司徒静不引以为耻地重重点头:“对啊。所以你答应没?我相信你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作风还算是一个君子。君子一诺,重如千金啊。”
      “你对我的评价我听起来都要困惑了。”
      “所以你有表示没?”司徒静斜眼。
      “言语总是没有意义。而且我也比较喜欢我的妻子能听我的话。我也很想看看你顺服的模样是什么样的。”无花俯身欺近,司徒静看着他放大的眉眼,也没有矫情他避开;他轻轻碰触了她柔软的唇部,近在唇齿地一声低笑,“所以你想保持现状,求人不如求己。”
      司徒静在这样暖昧危险的情况下突然灵光一现,把他推开了一点;她眼神有些危险诡异:“我发现你依然什么也没说。”她差点被蒙过去。
      “你信我现在说的话?”无花意有所指,“你之前是怎么说的?”
      莫非是,男人床上说的情话都是听着好听的?
      口胡!太污了!根本不在床上!
      而且他居然还记得。
      可是居然无力反驳。
      “所以,我们还是谈一点正经的事情好了。”她气愤地斜一眼,“说来,我记得你母亲有三个弟子,除了柳无眉还有两个。”
      “曲无容现在帮我打理事情,但我并不放心她,时机一到我很愿意帮她去会情郎。”
      哦,一点红。“还有一个吧,我听说那位心悦你。”司徒静说起这个完全不会脸红。
      无花眉眼微动。
      “嗯?怎么不说了?”
      无花轻描淡写地说:“因为我第一次听说。而且她已经死了。”
      “不是我杀的。”
      ……司徒静还真有种不知作何感想的感觉:“但和你有关系吧。”
      “我的母亲现在全部心神都在习武冲关上。但我终究不会碰她的东西,我会原原本本还给她。”
      “但现在它是你的。”
      “不,我只是也不喜欢别人碰而已。何况试图把这个当成筹码。”
      “所以你也会把神水宫的势力原原本本还给我了?你染指了多少了。”司徒静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有木有。她才不管那是不是因为她也确实有观望的心态才导致的;而下面的人却把他当神水宫的姑爷无疑。
      “你要和我算得那么请吗?”
      “亲兄弟还明算账。”
      “因为兄弟会分家。夫妻难道不是一体的吗?”
      不知怎么了,这次司徒静听着没那么讽刺了,但她依然鼓鼓脸:“你弟弟听了多伤心啊。你始终不信他全心全意信赖你吗?”
      “我相信了。”无花看着司徒静双眼瞪圆,依然微笑,语下也依然凉薄,“但谁知道有多久呢。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在乎。我只是充当这个角色。”
      “……他真的会哭的。”
      “你很在意他?”
      司徒静一本正经:“我只是觉得他更像是我的弟弟。和我一样低调又可爱……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司徒静哪天面皮真的变薄了他才会惊讶。
      恢复正常的司徒静心情大好,大度地不和他计较,她摸摸肚子,想提醒无花该做好吃的慰劳她啦,但是摸一下,真的有些忧伤惊悚呢:“……我好像真的胖了,还是因为最近早上总是起不来。天冷了真是可怕。不对,是有些胀气。”腰部的衣服都绷得有些紧。
      “嗯,我最近明明吃得不好,吃得也不多,怎么可能胖……开春后再减吧,我还是想吃好吃的,让我努力储备一些,额,总之让我先过冬。”司徒静一本正经地说着逻辑死的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无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司徒静自己调的梅子汤,然后把手搭上她的脉门,司徒静有一瞬间想避开的,但身体语言比大脑快,事实证明,她对无花的动作没那么高的反射警觉性了。。
      “你有身孕了。”无花的语调是陈述句。
      司徒静没反应过来:“啊?”然后她毫无自觉地说:“咦,可你好像一个月没回来了。”
      “……你有两个月身孕。”无花承认有时候面对司徒静还真是无力。
      “哦,这样啊。”司徒静尴尬地低头研究通体纯白的杯子上的花纹。
      “你自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哦,大概,我最近晨练总是睡过去吧。看起来,果然事出有因。我就知道我没那么懒。”
      司徒静说得还挺得意。
      无花额上穴位有点不舒服。
      “不对,等等,我又要生孩子了吗?”司徒静讶异地拔高音调反问?她以为这辈子她痛一次就够了啊!
      古代生孩子可是很惨烈的,之前她不知者不畏,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她回想起来还后怕。要不怎么说古代生育那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呢。没有无菌病房,没有急救措施,剖腹产也没有,胎位不正基本就惨了,麻沸散不能多用以致于没力气,少用了基本感觉不到作用啊!
      好在习武之人身体都还算强健。
      她真想任性地说她不生了啊;可摸摸肚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但她还是低落而痛苦地捂住脸。
      “你不想再生孩子?”无花看在眼里,语下有点淡。
      “如果是你生,我一定非常愿意!”司徒静咬牙切齿,“痛的不是你,你当然说得轻巧!”
      “为什么都是女人生孩子呢?”司徒静哭丧着脸充满哲学思考精神地发问。
      “生孩子时候能和你换身体多好。”司徒静悲痛地畅想着。
      无花起了身。
      “你去哪。”
      “沐浴。”
      “……我要生孩子你还惦记着沐浴?!”司徒静怒从心起。
      说实话,他觉得司徒静看着就是状态太好了。
      “我想,至少还有七个月。”
      “所以我要七个月吃不香睡不着!”
      无花冷不丁问:“你中午想吃什么?”
      “看到你回来就想好了!高汤煨的那个豆腐蔬菜碗,米饭做的布丁,啊不,软糕。我还弄到好多辛香料,鱼要烤的,还有还有,马上我告诉你水煮牛肉是什么……”说到菜谱就整个人都亮起来的司徒静突然停了下,微有耻感地捧脸装发呆。
      “你今天早上很难叫醒。”
      ……
      司徒静满脸严肃:“你快去沐浴吧。”
      无花看她一眼,觉得司徒静面皮还算有救。
      然后就听司徒静轻咳一声:“你洗完我们再谈谈菜谱啊。还没说完呢。”
      无花深深地看向司徒静。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在吃。”司徒静毫不示弱瞄回去,“有什么好看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