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桂姨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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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明诚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面无表情，将手中的二胡一丢，跑上了楼。明月后脚跟了上去，却被明诚砰地一下关在了门外。
“阿诚哥！你还好吗？”
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明月站在门口，几次想要敲门，却终究忍了下来。她还记得当年看见明诚时的情景。彼时，她和明台只有五岁。年岁尚小，明台或许早已经不记得了。可是她却记忆犹新，因为太过震撼。
明诚是倒在明家院子里被发现的，十岁的孩子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全身骨瘦如柴，j肌肤暗黄。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中衣。衣服还是破损不堪的，根本无法蔽体。他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全身冰冷。把明台吓了个够呛，大哭起来。
哭声引来了明镜和明楼，大家请了医生，把明诚抱回屋，褪去衣物才发现，远远不止她们看到的这样。明诚全身皆是伤痕，新的旧的，鞭伤棍伤，甚至还有利器所伤。无一处完好。有些伤痕因为天气的关系冻裂开来，染着凝固的血液。有些因为长久得不到治疗已经溃烂，留着发臭的脓水。
明诚高烧不退，反反复复折腾了七天才醒过来。但是就在这七天里，在他神智不清的梦中，叫的始终都是“妈妈”。明诚是孤儿。明月前世今生也是孤儿，她十分理解一个孤儿对于亲情的渴望。即便桂姨毒打他，甚至想要虐杀他。但是他在桂姨的身上投注了太多的向往。他曾经多么希望这个母亲能给他一个家，却被无情的摧毁。那是他童年的噩梦。
这个噩梦即便被解救，却成为了他心底的烙印。
明月站了许久，还是没有踏出这一步。这个坎是有明诚自己能跨得过去，谁也帮不了他。明月前脚刚走，明台后脚就把她拉回自己屋里。
“我的小少爷，你又怎么啦！”
明台贴着门听了一会儿，确定没人才说：“我问你，阿诚哥和桂姨怎么回事？”
明月翻了个白眼，“你拽我进来就为了问这个啊！需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吗？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事呢，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巴黎大学题库的试卷可不少啊！”
说到这个，明台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还好意思说！”
明月吐了吐舌头，得意地笑，“活该！”
明台没心思同她斗嘴，干脆正入主题，“你和山本逸夫到底什么关系！你有什么打算？”
“就是一个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我的魅力还不错吧！”
明台冷哼，“就你这小身板？还魅力？得了吧！知道你嘴严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接近山本逸夫，是为了佐藤泉一郎吧？你想利用山本逸夫进日军宪兵部？对吗？”
明月看着他，“说重点，你想怎么样！”
明台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合作！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日军宪兵部不那么好进去。这次的任务不简单。合作可以提高任务的成功率，也可以避免我们两方人马互不知计划，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明月思忖了一下，明台所说的很有道理。这次的任务十分困难，毕竟他们要进入日军腹地作战，没有后台，没有支援。一旦暴露，全盘覆灭。
“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明台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们组织做事怎么都这么婆婆妈妈的！一板一眼，就不能变通一下吗！”
“变通？你是让我自作主张，先斩后奏？看来，你还没请示你的上级吧！”
明台一噎，“你管我请没请示，你动作快点，佐藤没几天就要到了！你们做事，还真是麻烦！”
明月送了嘟嘟囔囔的明台出门，下楼时，桂姨正和阿香在厨房收拾。
“阿香！你去给我泡杯茶吧！”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阿香，明月审视着桂姨。本来是想好好和桂姨谈谈。可是看到桂姨，明月总会想起当年的明诚。心底的愤怒不由自主地又燃了起来。
“大过年的。桂姨怎么不在老家好好过年，反倒爬山涉水的来明家了！”
“二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这些年我已经受到报应了。乡下的房子被日本人给炸毁了。我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只能到处去给人做帮工，落下一身的病。现在别人家也都不敢再要我了。如今已经是无路可去了。”
明月忽然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可耻的理由，最可笑的笑话。
“所以呢？你就来投靠阿诚哥了？你是阿诚哥什么人？你把他当什么？阿诚哥当年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那么狠的手！”
“二小姐，我……我当时是……”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你当年是精神出了问题是吗？好！那么之后呢？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给阿诚哥寄过一封信，一件东西，哪怕一句问候。如果你当真知道自己错了，你当真心里还挂念着阿诚哥，你就不问问阿诚哥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就不想知道他在明家过的好不好？你都没有！现在你无路可走了，就想起阿诚哥了！你把他当什么？当成一个你可以随意虐杀的玩具吗？还是一根临死的救命稻草？
利用大姐的善良，博取她的同情。让她动恻隐之心，答应留下你是吗？大哥当年就说过，阿诚哥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你既然这么多年都不曾再出现过，如今也不应该再出现。我记住，阿诚哥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你可以随意虐待的孩子。他现在是我明家人。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害他的！”
“二小姐，我……我没有想过要伤害阿诚！”
“可是你的出现对他就是一种伤害！”明月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间声音渐渐拔高。她忽然发现，明诚在她心里的地位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她以为那次郊外的交谈之后，她可以将这份感情掩藏起来。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明诚对她的影响力。明诚已经成为她的弱点，她的逆鳞。一旦触碰，她就会张牙舞爪，展开她浑身的刺。
阿香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明月，一时竟是被吓住了，“二……二小姐，你……你的茶！”
明月气怒未平，夺过阿香手里的茶啪地丢在桌台上。只是明月并没有注意到杯子只沾住了一边桌角，惯性使然，站立不稳掉落下来。桂姨下意识去接，瓷杯碎裂，落地成声。桂姨的手被烫的通红。
明月愣住，她虽然对桂姨有气，却并不是故意伤害她。这出事故着实是个意外。不过，这个意外却让明月莫名的心惊。她庆幸自己作为特务间谍这么多年培养的敏锐的洞察力。如果她没有看过，桂姨去接水杯的瞬间是接住了的，并且接的杯底，十分稳当，滴水未洒。可是显然这个潜意识养就的本能动作出卖了她，她察觉的很快，立刻放开了杯子，宁可烫伤了自己的手。
这个动作短暂的只有零点一秒。但是明月毫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她确实看到了。
明家人早被声音引了过来，明镜本就对桂姨的到来有愧，明月说的句句属实，她又怎可责骂。只是桂姨也着实可怜，她是两面为难。只能打圆场，拉了桂姨上楼，“阿香啊，赶紧去拿烫伤药啊！桂姨，你今天也奔波一天了，擦了药就先休息。不管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明月回过神来，转身就看到了明楼与明诚。不用问，明诚的表情已经告诉她，她刚才与桂姨的对话，显然大半都已经被他听到了。她的话对桂姨来说，是毫不留情的指责和讽刺。但是这样的事实，像是一把利刃把陈年的伤口重新剖开，再洒上一把盐。虽然明明知道伤口里有腐肉，即便表面结痂，但一直存在在内，无法痊愈。只能如此将掩藏在深处的腐肉挑出来，才能有愈合的可能。可是这样的疼痛，对明诚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伤害。
“阿诚哥！我……”明月向来伶牙俐齿，而此时却失去了言语。
“不早了！睡吧！我先回房了！”明月伸手想要留住明诚，却只能看着他的衣角从自己的手指间溜走。
明台看了看明月，又看了看明诚，转头凑到明月耳边说：“你和阿诚哥！你们不会……”
“不用你管！你好好睡你的觉吧！”明月反瞪了他一眼，也上了楼。明台只能去问明楼：“大哥！明月不会是喜欢阿诚哥吧？”
“睡你的觉吧！”明楼没有看他，跟着回房，只留给了明台这一句话。明台表情讪讪，很是不服气，赌气道：“睡觉就睡觉！”
次日，大年初一。明诚起床开门的时候便发现，明月坐在他房门口睡着了。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蹲身抱起她。她的身体有些冷，衣服上还带着更深的露气。明诚楞了一下，瞬间笑了，真是个傻姑娘。因为担心他，居然守在他门口一夜。
明诚将她抱回房间，害怕吵醒她，他的动作很轻，小心地帮她掖好被角。明月往明诚手边蹭了蹭，抓住了明诚的手，“阿诚哥！对不起！”
明诚怔住了，坐到了明月的床边，安静地看着她。明月并没有醒，那只是她的梦语。她即便在梦里也惦着他。这一刻的明诚内心很平静，因为桂姨击起的波澜突然间消退了。
他发现明月昨晚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利剑刺在他的心上。他恨桂姨，是因为他把桂姨当做是他的母亲。他付出过他的爱，给他的母亲。给他渴望的亲情。可是这份亲情辜负了他。虽然时过境迁，他嘴上说对桂姨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十分在意的。否则他不会这么大的反应，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抵抗。
明诚看着明月，恍然发现其实他错了，他不应该把希望付诸在一个根本不在乎他的人身上。他所渴望的东西，亲情，还有……爱情，他其实早已经得到。他应该学会放手。放开他不该承载的执念，珍惜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忽然觉得，他心口的伤，已经好了。去除了溃烂的腐肉，长出了新的肌肤，渐渐痊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桂姨来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