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红尘笑》倾灬酒汤汤

2、一：鲛人泪（改）

　　柳絮漫天纷飞，交织着施以粉黛的桃花精灵，交错间，洋洋洒洒飘零。
　　磐石上，一阵清风掠过，吹得三千青丝群舞成絮。而石上的男子却不为所动，依然安然定坐，那乱舞的青丝似与他无关。
　　双眸微闭，那似蝶翼微颤的睫毛透出他的点点不安，额前的一缕黑发也乱了他的情绪。好看的薄唇微启，一丝浊气没入空气中，“该来的…还是要来！”
　　声音，犹如走过了万年的沧桑，亦如水滴落入渺茫的大海，若有若无，隐约间，像是从未说过。
　　睁开双眼，眼底深邃如斯，幽黑的眼眸像是在诉说着无奈。紧锁的浓眉此刻却是舒展，“又能怎样，皆是天命。”淡淡的，没有了适才的烦闷。
　　站起身，轻风撩起他那似月之白的锦袍，玉手掸去飘落肩头柳絮桃瓣，跳下磐石，足尖点地，却是未惊起半点尘埃。反手一变，一条和长袍相同颜色的绸带出现在他手上，将凌乱了的长发束起。
　　眉眼渐凝霜华，心中只觉郁郁不安，那股熟悉的悲痛感袭来，似要将他淹没。近来，总有些这样的奇怪感觉，他不知是在预言着什么，或者只是在告诉他什么，也许真的和那即将临世的“魔”有关。　　
　　突然从远方飘来一团蓝色火焰，男子抬眼一看，略微一惊，“湄言？”伸手接过缓缓接近的火焰，一触及他的手掌，便化为几个蓝色的字，“掌门师兄速归。”
　　用手消去蓝字，负手而立，“现在还不是时候，待我办完事后自会回仙山。”说完，借一缕微风向天边飞去，渐行渐远，带起柳絮桃瓣随他飞扬。
　　他走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不都是这样吗？当一切繁华落尽，都将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也许根本不会被人们记住。　　
　　御风飞行不久，无甚表情的男子悄无声息的停在了那迹湖的上方。微微颦眉，下方，在湖周围或御剑或御风的围满了六界各路人马，仙妖魔似乎在此刻得以聚集，却不知为何他们只是围在冰山周围而不入内。
　　陌重箫观察着他们，他们似乎在想办法进去，却不管是用法术攻击还是奇门遁甲的方法都无法越过冰湖的结界。
　　只是，陌重箫感觉湖中有着什么，仿佛在召唤着他，让他心中那股郁结之气更加浓郁，按捺着心中莫名的悸动，神情有些恍惚。待他还未回过神来，湖中似有股吸力，不断牵引着他。陌重箫像着了魔般直直的冲向结界，却惊异的发现这结界似乎并不排斥他，反而非常雀跃于他的进入。他的速度非常快，在众人眼前划过一道流光就骤然消失。周围的人都有些惊讶，不曾想集合众人之力都无法打破的结界，竟被何人轻松越过？　　
　　停在冰湖中心，观察着越来越盛的诡异红光，静静伫立，他感觉到，湖下正在蓄积着一股庞大的力量。蹲下身子，将手掌紧紧贴近冰面，缓缓将神识探入冰下，在下到最深处时，那种越来越熟悉的气息让他心悸，湖下，到底埋藏着什么，叫他这般熟悉的感觉，仿佛历经了生生世世的感觉。
　　突然，光芒大震，陌重箫神识被强迫弹出，受了不小的创伤。他抑制住翻涌的气血，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华容古朴的大殿中，轻纱红裙女子侧卧静怡，香炉中熏香袅袅升起，一片朦胧之意，看不清女子模样，却依旧辩得清倾城倾国之色。额间几缕青丝垂下，繁复的印花刻记呼之欲出，却隐讳莫深。再想细看，却是多了一人挡在女子身前，白衣男子背对而坐，手中执笔，指节分明的白玉指轻描画纸，几笔勾勒，深浅描绘，似要将女子跃然纸上却不知何从入笔。
　　情景白驹过隙，好似经历了千桑万载，幻影中女子时而冷若至冰，却又时常悄然巧笑嫣然，男子一直如沐春风般矢志相陪。这样的平淡却又令人心生羡慕。只是抵不过似水流年，陌重箫突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看女子痛苦的削肉剔骨，将一身神骨剔去，眼角在看到男子时滑下泪痕，立即凝聚成珠散落一地。男子在结界外咆哮若斯，却不闻一丝声响，只是面目狰狞，不断用身体冲撞结界却是徒劳。
　　万物静寂，幻影碎成千万片光点，隐约中，一声无奈的叹息落入陌重箫耳中，那般熟悉又是为何？从头至尾，幻影中人皆是面容模糊，也不知这幻影是何人所为，难道是湖下封印的那股气息，不然怎会如此熟悉。
　　随着幻影的消失，只见一朵孩子大小的莲花缓缓升起，陌重箫声音中满是惊讶，“是冰莲……居然是冰莲……”
　　半透明的冰莲中可以清晰看到一个鱼型的婴孩渐渐形成，“是鲛人？” 他记得，刚刚幻影中的女子似乎也是鲛人所化，滴泪成珠，且那人步步生莲，却并不是冰莲。难不成，适才的幻影竟是这莲中鲛人的记忆？那她真的是“魔”？
　　他今日来这儿，本是想阻止为天下带来祸乱的“魔”的诞生，可是，适才见到所谓的“魔”生于冰莲，才放下了念头，如若不然，莲花刚出现的瞬间他就会出手将它化为风尘。　　
　　他，身为南瑶仙山的掌门人，身负重任，一生的使命便是守护整个世界，百年来的生活，他早已习惯以天下为己任，这也是他陌重箫应遵循的师尊的遗愿。　　
　　白莲，向来孕育的都是纯洁善良之物，更何况是比白莲更甚的冰莲，所以，他并不打算置它于死地，众生皆有好生之德，一个未出生的生命并没有危害人间，为何要不留后路？况且，不知心中那莫名的悸动是为何，有个念头一直在教唆着他，他一定要保下她！这想法有些骇人，连他自己也被吓到，只是越发浓烈了。
　　所以，他在等，等那个鲛人的出世，若真是祸水，再出手也不迟。只是，不知它何时才会绽放，魔界已经蠢蠢欲动，若是让他们得了先机，六界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
　　是夜，在这与世隔绝的冰冷世界中，夜晚尤其寒冷刺骨，连那朵冰莲都向外散发着阵阵寒气。离它大约只有一米距离的陌重箫却不为所动，他用真气护体，虽然这样他的真气消耗极大，却只能如此，不然只能被这里的寒气冻死于此地。这并不是普通的寒气，不知为何，越发觉得冰冷，连他也未察觉出心底的雀跃及隐隐的期待。
　　陌重箫默默的凝视着冰莲，莲中的鲛人已从婴孩长为两三岁般的孩童，看似是个女孩儿。突然，冰莲有了响动，“咔，咔，咔……”陌重箫立刻注意到，莲瓣开始裂开。
　　来不及思考，几乎是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四周蔓延开来。陌重箫即刻拔出佩剑，向剑中输入大量真气，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屏障以挡下突然袭来的强大能量。　　
　　良久，陌重箫额头冒出薄汗，死咬着红唇硬撑着，就要到了他的极限时，力量逐渐减弱，直到消失他才放松下来。　　
　　再一看，他哑然的发现周围的冰竟然开始融化，而且出现了生机。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眨眼间，以往的冰层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色，他脚下的冰湖也不复存在，蓝幽幽的湖水波光粼粼。而那朵冰莲也是不见踪影，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出现在陌重箫眼前。
　　原来的鲛人已是化为人形。女童紧闭着双眼，身上不着一缕，蜷缩着从空中降落，陌重箫收好佩剑，伸出双臂将她接入怀中。脱下外袍，将她身体整个裹住。
　　女童的发丝垂下，额前，有着薄薄的刘海，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好看的眉头紧锁，像是有什么痛苦一般。眼际印记一闪即逝，那是红艳不失华容的繁杂刻花。虽是一瞬，陌重箫还是认出那是幻影中女子眼角的印记，一模一样，想来，那的确是她前世的记忆了。
　　陌重箫将小小的她紧揽在怀中，这，就是传说中可以毁天灭地的“魔”吗？明明，还是个不懂人间世事的孩子。那么小，那么轻，好像随时会消失一般，心中隐隐作痛，静静凝视，有些莫名的情绪，像是隔了千万年，终是又重新拾起。
　　可下一刻，静静的躺在陌重箫怀中的女童却是在此刻泪流不止，泪珠落地，却不是化为世人争抢的珍珠，而是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竟然将湖水蒸发。　　
　　陌重箫刚想阻止却已来不及，女童脱离他的怀抱，升至半空中，泪水随着突如其来的狂风飞舞。落在地上，适才的绿草红花却是一点点被它腐蚀，成了空中的一缕尘埃。
　　凝聚真气挡住向他飞来的泪珠，无力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也只能够保住自己，这，是多么强大的能力啊！将来若是待她成了气候，世间怎会有人压制的住她！又怎能留她在世上为害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