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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七:溯游未看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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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喃乐心中忐忑万分,不知师叔这般质问她是为何意,是因为她修仙之人不该与妖有所纠葛么?他应是不知妖妖是孕育在南遥仙山的一棵桃树妖吧。
正待歌喃乐不知怎么回答他时,牧楚清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落入她的耳朵,敲在她的心尖。那般凉薄,冷清,悲伤之色浓郁的不可轻易抹去,她不知道,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样的劫难,才会有这般令人心生决断之意的浓浓悲伤之感。
歌喃乐更是不知如何自处,适才的畏惧荡然无存,心底只余一片悲凉。
牧楚清转过头看向窗外,此时晴朗放正好,阳光明媚,远处宁静且一片祥和之意。只是他眼底浓郁化不开的无奈已是无心风景,声音些许嘶哑,却又富有磁性,“回去休息吧。”
歌喃乐不知这时该说些什么,长辈的事,想也是不该她们管的,只是这样沉重的伤痛,叫人何以承担!
默默起身出门,顺手带上房门,闭合的瞬间,那人唇角微颤,竟似勾起一抹微笑,连带眉眼都染上温柔之色,似窗外阳光,那般温暖人心,会让人错以为,那人便是世间最温柔之人。
“念儿,是你么?你终究是回来了吧。”无尽的思念,无边的等候,划过多少载风霜雪月才有的沧桑,那人,究竟是如何痴痴守候?
歌喃乐转过回廊,就看见温年桥坐在廊间,神情飘忽的有些遥远。
“年姐姐,你怎么了?”
歌喃乐坐在她对面,伸出手握住她的,却发现冰凉至此,现在六月的天已算得上是微热了。
温年桥感受到手上的温度才回过神来,转头愣愣的看着歌喃乐,“喃……喃儿。”随即掩下失神,“我没事,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歌喃乐向她靠近,突然笑容粲然若辰星,一把把她搂入怀中,“年姐姐,刚刚你应该有听到吧,喃儿并不知道师叔话中意思。可是年姐姐在师叔身边那么久,该是知晓的,那些伤痛年姐姐应该也是深有体会,如果难受,不必在喃儿面前逞强,想哭就哭出来吧。”
良久,歌喃乐感觉肩上一片冰凉,点点泪滴侵入衣衫却是异常灼热。感觉到温年桥的泪水,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不知过了多久,温年桥离开歌喃乐怀抱,眼睫上还挂着泪珠,莹莹动人,“喃儿,谢谢你!”
歌喃乐重新拉起她的手,“年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可不要你的谢,只要年姐姐开开心心的就是对喃儿最好的感谢了。”
两人相视而笑,有些话,即使不说便能懂得。
“师妹,原来你们在这儿,可以去用午膳了。”歌喃乐转身看季落走来,走近些身形一顿,“师妹,你怎么哭了?”快速走过来,越过歌喃乐,手指轻擦上未干的泪水。
温年桥微偏过头,躲过他的手,一抹红晕染上脸颊,“师兄,我没事,就是沙子揉进眼睛里了。”
季落略微僵硬的收回手,挂上笑容,“是吗,那就好,要是谁敢欺负你,师兄帮你报仇。”转头瞥见歌喃乐肩头的湿润,掩下失落,“对了,赶了半日的路,你们也饿了吧,一起去用午膳吧。”
歌喃乐起身将温年桥拉起,“是啊,喃儿都要饿死了,年姐姐我们快去吃饭吧。”说着推着温年桥走在前面,回头向季落耐人寻味的眨眨眼。
季落一愣,伸手摸摸鼻子,好吧,这个师兄当的有些失败。快步跟上她们,“诶,你们等等我。”三人一路嬉笑着去了前厅用膳。
夜晚总是寂静,天上星子闪烁,歌喃乐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那一轮圆月。月中,师父的身形渐渐清晰,也许,他就是圆月所化,那般光华却总是淡然寂静,遮掩的光芒,却又时不时微光初露,如幻似影,教人琢磨不出。师父的前世又是什么呢?歌喃乐想不出那般静若莲子的人前世该是何种模样。
这样的夜晚该是好梦,她却始终睡不着,一躺在床上,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总是翻涌欲出,却又拼不出完整的故事。但是直觉让她知道,那是她不愿忆起来的过往,却又抵不过心中的好奇想一探究竟。
走出这个院子,徘徊在竹林中的小石路上,月光皎洁,抚平她有些狂乱的心情。看着竹林深处隐隐约约显露的阁楼一角,歌喃乐犹豫不决,自从到了这个殿中,便不见了师父的身影。林中透出点点烛火的微光,这时候,师父应该是在静修吧,她不该去打扰的。
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不管怎么,觉还是要睡的。
好不容易入睡,睁眼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黑的不见一丝光亮,静的可怕,自己像是漂浮在空中,每走一步,感觉踏破虚空,随时会跌落万丈深渊。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自己不应该是在房中睡觉的吗?
周围传来风的呼啸声,每一道风吹在肌肤上都似凌迟,阴冷的气息穿透肌肤直达心尖,歌喃乐身体忍不住颤抖,将衣衫拉拢,妄想将这风隔绝却是徒劳。漫无目的的走着,只想尽快走出这里,可是周围黑洞无物,让她辨不清方向,不知何去何从。
突然耳边传来一点清悦的琴声,断断续续,似要被这风吹散。歌喃乐集中精力去辨别,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那琴声时而激昂时而温柔,时而悲伤时而欢快,让她参不透弹琴人的情绪。琴声的方向有一丝微光泄出,歌喃乐心中欢喜,她想只要沿着这点光走去,一定可以走出这个虚空。只是无论她或跑或走,或快或慢,那光源总是离她不近不远,仿佛用尽她一生也无法到达。
心中恐惧万分,那种有了希望又跌入绝望的感觉快要将她撕裂,她无助,她害怕,此时只想要是师父在身边就好了,那样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仿佛他可以带她走出一切绝望。远处的琴声时低时高,再没了原先的欢快,每一个音符歌调,无不透出悲凉。那时种没入深渊无法得到救赎的绝境。
空中传来幽怨决绝的女声,“这一世,我已是没了奢望,父君,是女儿不孝,只愿献出一身神骨,以赎我所犯下的罪孽,也换他永世。”
接着是一声决然带着哭腔的怒吼,“你若是敢,若是敢这样做,我便将你忘记,永生永世不再记起!”
淡若无声的叹息响起,“那便……就这样吧。”女子的声音没入风中,再也没了踪影。
良久,才传来男子无奈、眷恋的话语,“我如何敢将你忘记,又怎么忘得了。若这是你想要的,我愿为你好好活着等你回来。一世不行,就永生永世吧。”
琴声也随着男子的声音到了尾声,渐渐沉入永寂,那一点光也随之消失,周围再无一丝光亮,劲风拂面而过,擦过一道道口子,整个空间开始坍塌。混沌中,歌喃乐仿佛看到了陌重箫的身影,她无力的倒在地上,身体瘫软,艰难的伸出手想要抓住虚影,那影子却是在一点点消失不见。“师……师父。”影子终究是消失,垂下手,再没了一丝希望。
歌喃乐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周围还是熟悉的物饰,这是这样的东西总让她觉得适才的绝望萦绕不绝。翻身下床,踉跄的推开房门,径直朝竹林跑去。
周围也有风吹过,却没有刚才的凌厉,跑在小石路上,楼阁中的烛火仿佛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终于跑到门口,歌喃乐焦急的敲着门,“师父,师父,我是喃儿。”
门被打开,陌重箫站在门口看着她,见她只着一件中衣,小小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额上布满汗水,因为跑得急,重重的喘息,眼中惊恐未退,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
陌重箫蹲下身子将她拥入怀中抱起,关上门朝内室走去。将歌喃乐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转身却发现她紧紧拽住他的衣袖,眼中有恳求。回过身握住她的手,扬起安慰的笑容,“喃儿,为师帮你倒杯水,不会走。”
歌喃乐这才放开他的袖子,睁大眼睛看着陌重箫来来回回的身影,生怕他像梦中一般消失不见留她一人孤独绝望。
陌重箫将她扶起,喂她喝完水又让她躺下,自己则在床边坐下,握住歌喃乐的手为她渡去真气。歌喃乐只觉一阵疲惫感袭来,眼皮渐渐变重,终是睡着,手却是更紧的抓住陌重箫,怕她醒来时他就不见了。
陌重箫将她的手放入被子中,一直握住并未放开,另一只手覆上她的额头,撩开额前碎发,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喃儿,好好睡,为师在这一直不走。”
像是听到他的话,歌喃乐舒缓了神情,呼吸平稳,渐渐入梦。
陌重箫手中银光一闪而过,覆上她额头,神识未探入深处就被挡了出去,那些零碎的片段成了虚无。皱起眉头,是什么封印了她的记忆,竟是连他也探寻不得。喃儿这般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试了几次也是无济于事,他的神识落入虚空,险些抽身不出。
无奈放弃,看着歌喃乐静静的睡颜,有些郁结于心的伤痛莫名间清晰,他这是怎么了,那些原本不应该属于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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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上,总是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亭台宫殿,隐隐卓卓,雾气升腾,一派祥和的气息缭绕不绝。这让人神往的天宫,在夜的陪伴下静静伫立,亘古遥远。
九霄华宫,一个小仙婢从一处房间中出来,另一个迎上去,“念儿姐姐,神女歇下了吗?”
被唤作念儿仙婢抬眼望她,额上桃花印记灼灼其华,眸中始终带有几分笑意,“还没呢,神女让我们备下衣物,过会儿去庆华池沐浴。”
“呀,这么晚了,神女还要沐浴?”
念儿好笑的看着她,拉起她向庭院外走去,“小缘,你莫不是忘了神女的威严,虽说神女平日随意,也不该叫你我管了她的事不是?”
小缘吐吐舌头,“念儿姐姐莫要说笑,神女平日待我们这些小仙并不曾苛责。”
念儿走在前头无奈的摇摇头,小缘是刚晋升的小仙,才来这九霄华宫,有些事,她也不便与她说。神女近来越发随性随意,半分当初的神威不见,好叫这些刚飞升的小仙误会了去。神女最可怕的时候应是她母后仙逝那时吧,念儿现今也是不敢回想起那段往事,不过终究一切都过去了,这世上应该也没有什么可以撼动神女的心智了吧。
两人渐行渐远,往庆华池走去,却没发现在她们离开后有个黑影潜入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