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所何凉》YurboKing

15、Chapter 15 独活

　　《独活》 文/方未艾
　　（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到底表达出来了没）
　　淮南的冬天总是给人一种清冷窒息的感觉，仿佛离开了火炉，离开了空调，人就活不下去了。
　　尤其像我这种体寒怕冷的人，已经来到这七八天了，依旧不能适应这样的天气。也曾不停地跟老公抱怨，为什么一定要回家过年，在广州那边不是很好吗天气又暖和，空气也清新，哪像这里，又是雾霾，又是狂风。但无论我如何撒娇，如何卖萌，如何不情愿，老公都没有像往常一样依着我，他总是在我无理取闹的时候，极其耐心的宽慰道：回家多陪陪老人家，毕竟这么多年一直在外工作，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心下知道他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一定不是这样想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摆在桌面上罢了。
　　说实话，我确实是挺不情愿回老家的，这里既没有WiFi，也没有空调，就连所谓的便利店都要走几里路，实在是不方便。
　　放眼望去，这里有的只是寒冷的风，空旷的山，脏乱的土，以及人际罕见的小沟壑，像我这种从来没有下乡生活过的南方人，自是不能适应。
　　好在婆婆是个老好人，典型的劳动人民代表，朴素质朴，在这个小山村里，辛辛苦苦勤勤恳恳一辈子。从来没有折腾过，也从来也没有出去过，大概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这里县城，还差点迷路了。
　　我每天都窝在床上不愿起床，就算起床也是待在火炉旁，不愿离开，偶尔起的早，则会和哥哥家的女儿妮子一起坐在火炉前，一起看看综艺节目，而老公则带着婆婆出门散步去了。
　　我知道他是带婆婆出去散心的，因为这次回来婆婆看起来苍老消瘦了不少，这个一辈子为子女操尽心的慈祥的老太太，到了晚年，依旧逃脱不掉这操心的命。
　　我也知道老公心里一定挺伤心的，虽然平日里也不见得他对婆婆有多么的贴心，多么的孝顺，但毕竟血浓于水，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只能拿几本书打发时间，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不算厚的有着花皮子的书，随意的翻了翻，然后就看到这样的几句话：听奶奶说，过几天我小叔就回来了，我太高兴了，我决定把我的营养套餐留给他。我在想要是我小婶也回来，那该多好啊。
　　看到这话，我才知道原来是妮子的日记本，不过说实话，大哥的女儿还是挺懂事的，比我都懂事，在家里没事就帮助婆婆刷碗洗菜扫地，也不枉我疼她这么多年。
　　没错，我确实疼她很多年。我第一次来夫家过年，恰逢她刚出生，那时候，我对孩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爱，而她长得又那样可爱，圆圆的眼睛，小小的嘴巴，所以我对她一直都是爱不释手，就差跟她睡在一起了。
　　那时老公常跟我打趣道：这么喜欢小孩，不如咱们也赶紧生一个。
　　我那时羞红了脸说：以后结婚了再说。
　　结果结婚了这么多年也一直没能有自己的小孩，这也是我不愿回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我又反复的看了几遍，总觉得这句话里面透露出一股渴望被关心的意思。
　　其实这也正常，毕竟是小孩子，爸妈常年不在家，我以前又经常给她带很多玩具，买很多衣服，还她一起去县城里去吃喝玩乐。所以孩子们内心深处总是记得那些曾经对她好，疼爱她的人，希望他们继续一如既往的对他们好。
　　我继续的翻看着小妮子的日记，又看到了这样的一句话：今天我奶奶告诉我，小婶也要跟小叔一起回家，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想把她买给我的杯子作为礼物送给他们。
　　我又想到那天我和老公一起赶末班车，回到家已经是夜晚八点，天又黑又冷，我一度的在老公面前发了好几次脾气。
　　刚一到家，婆婆就立马走向厨房，赶紧给我们煮了一大锅土鸡蛋，虽然我也没怎么吃，但我知道她这是心疼我们，老人家，一直认为鸡蛋是难得的好东西，平日里也舍不得吃，不是拿集市换点钱，就是收集起来，托人给我们带到广州。
　　我也曾打电话，劝说婆婆，让她自个留着，在家好好养着身体，别什么都留给我们，我们在外面可以买得到。
　　每每这时，婆婆则骄傲的说：你这孩子，在外面买的鸡蛋，能和我自家的鸡蛋一样嘛。
　　时间久了，我也就习以为常，不再推脱了，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她的好意，并且理算当然的享受着她的好意。
　　然后小妮子则在我们吃完饭，偷偷的跑到火炉旁，把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也不说话。
　　婆婆见到后，慈祥的说道：妮子啊，你叔和你婶回来了，怎么也不说话呢？
　　我那时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自从我回家，妮子倒真的很少和我说话了，不像以往，动不动就和我开玩笑，一起嬉闹。
　　我又继续的翻着：爸爸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今年他和她不回家过年了，我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这我倒是知道，回来之前老公和自家哥哥通过电话，电话那边，哥哥说他们因为工作回不了家，让我们回家好好照顾爸妈。
　　我也没怎么在意，素日里我和夫家哥嫂的联系微乎其微，总觉得大家不是一路人，其实说实话，不过是自己傲娇，总觉得夫家哥嫂是典型的农民工形象，土里土气，待在一起，过于丢人。
　　我又翻了几页：今天她打电话给我了，可是我没有接，奶奶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想接。
　　我心里一动，这孩子，还蛮有个性的嘛，说不接就不接。
　　我接着看：她问我要什么？我没有回答。要什么？我奶奶说要一架飞机，她买的起吗？
　　看到这我突然发现这日记前面所说的好像和我理解的有些不一样，这孩子似乎知道了什么。
　　是那件事吗走之前，老公曾在我面前提了一下，说是他哥嫂正在闹别扭，让我回家在老人家面前注意一下措辞。我当时没怎么在意，心想夫家哥嫂，都结婚那么多年了，孩子也这么大了，应该不会这么贸然的分道扬镳吧。
　　可是越到后来，我发现我的应该不过是我以为，因为妮子的字写的越不认真，字里行间透漏出一股不耐烦，一股压抑，一股无助。直到那一句：我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
　　我看的心惊胆战，心想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压抑极端的心里，我决定要好好的找她聊聊天。
　　下午妮子放学回家，一个人坐在炉子旁，也不怎么说话，像是一个玩具娃娃，精致却毫无生机。我又想起她的日记里的那句话：我希望她永远不要回来。
　　我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她的旁边，小声的对她说：妞，婶婶给你盘头发，好不好。
　　起先她是拒绝的，但经过我的软膜硬泡，她才终于同意。
　　我梳着她的头发，不禁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还记得第一次给妮子梳头，她的头发又黄，又少，像极了营养不良的小燕子，虽然瘦弱，但却活泼，十分可爱，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疼她的原因。可是现在她的头发，变得又浓又密，也黑了不少，可是人却变得沉默寡言，完全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性格。
　　我捋了一缕头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我问：妮子，过年爸爸妈妈不回家，你会不会想他们？
　　妮子突然扭头一眨不眨发的看向我，好半天才吐出了两个字：不想。
　　我看着她的眼睛问：真的？
　　她毫不避就，依旧肯定的摇了摇头。
　　我突然有些肯定了我心里的想法，我知道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都是很依赖爸爸妈妈，可她在说起爸爸妈妈的时候，不带一点感情，就像是个陌生人。
　　我有些心疼的问：为什么？
　　妮子平静的回答：不为什么，是他们自己说不回家的，可见他们也不想我，那我为什么要想他们呢？
　　她这一问，倒是把我难倒了？为什么？因为他们是爱你的，可是我想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太过深奥，太过晦涩，她不一定懂。
　　可妮子接下来的话让我更为吃惊，她说：婶婶，你告诉我，爸爸妈妈为什么要离婚？是因为我不听话？还是因为他们不爱我了？或者说是因为家里穷？他们养不起我，所以都决定不要我了？
　　我看着她一张平静的小脸，却说出了这样一番不平静的话，连忙问道：妮子，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小孩子不可以随便乱说话的？
　　妮子抬头看了我一眼：谁也没告诉我，我自己知道的？
　　我追问：你怎么会知道？
　　妮子答：上次我奶奶哭着接爸爸的电话，一边哭，一边不停的说，她怎么可以这样，妮子还这么小，她都舍得抛弃，未免太狠心了，妮子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从来没有见过奶奶哭的那么伤心。
　　她还说：奶奶对爸爸说，她一定是外面有人了，所以才做的这么决绝，连我都不要了。
　　我手里的梳子一下子就惊的掉了下去，我有些不确定的问：你奶奶还说了什么？
　　妮子答：她和小叔说，我妈妈嫌弃我们家穷，找了一个有钱的。
　　我颤抖的捡起了地下的梳子，尽量使自己说话的语气不那么生硬，我说：妮子，怎么可以这么想呢？你要相信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妮子追问：那婶婶，我爸爸妈妈呢？
　　我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当然也是爱你的啊。
　　她像是不信，又绕回问道：那他们为什么离婚？
　　为什么？这个问题我真的认真的想了想，最后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梯田才终于张口道：妮子，你看门口的泥田，看起来一块一块的，参差不齐，各有风骚，可是归根结底还是一片土。那些将它们分隔出来的小路，不过是人类的有意为之，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了划分，有了占有，有了攀比。
　　我看着妮子紧皱的眉头，心想大概是自己说的太过晦涩，她听不懂，于是又换了一种说法，我说：妮子，这人的一生有很多条路要走，缘分在的时候就一起走，缘分不在了，大家也就各奔东西了，这事怨不得人的。
　　妮子听了我的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便继续低着头不再说话。
　　直到后来我快要睡觉了，妮子才突然走到我身边，小声的说了一句：是不是我和我妈妈的缘分也尽了。
　　我看着她暗沉的眸子，心里突然就生起了一股揪心的疼：怎么会呢？你妈妈和爸爸只是换了一种身份，但这改变不了你是他们的宝贝，也改变不了他们对你的爱。
　　妮子则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转身回到她的房间睡觉去了。
　　夜晚我将我和妮子的对话说给老公听，老公沉思了很久，最后才缓缓开口道：别提这事了，下午我刚和妈聊了两句他们的事，妈就哭的不行，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哥哥嫂嫂这么折腾，也真是苦了孩子苦了老人家了。我眼前到现在还是妈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掉着眼泪，低声的啜泣道，’这两人现在开始折腾，让我这一把年纪还为他们操心，怎么能对得起我辛辛苦苦为他们的孩子的养育之恩，怎么对得起把孩子寄养我这的亏欠之心，真是越活越自私。’
　　我听后一怔，好半天才反手握住老公的手：老公你不知道，今天我听妮子说，她都一年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了，都快要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