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失忆的我依然如此酷炫》枕木

128、生死大道

　　人道第一。

　　一踏入第一层，寒归云便落到了一片战场之上。

　　血色漫天，宝光熠熠，与千伏山幽川幻境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此处荒兽尽皆元婴前期。

　　还未站稳，一只荒兽便长尾挥来，紫衣青年手中剑光划过，巨大的尾巴便被斩做两段。

　　然而下一瞬，手中已是灵器的长剑便乍然碎裂。

　　寒归云目光一凝。

　　霜月伞被握在手中，但即便是法宝也未曾在此地坚持三息，绘疏花淡月的伞也碎成千百片。

　　虽是碎裂，但却未曾受反噬。
　　法器被一一取出，又一一碎裂。

　　至此，这一层所试炼的已经清楚。
　　——禁器。

　　想清楚了这些，寒归云也不再试探，指尖凝出一缕水丝，身法运到极致，冰蓝光芒闪动间，直接而粗暴地洞穿无数荒兽额心。

　　这些荒兽虽有元婴修为，但因被怨气侵蚀，神智近乎丧尽，因此大多不会用神通，而只以肉身利爪撕裂敌人。

　　比之修士却是容易击杀许多。

　　有那些被洞穿额心仍旧不死的，寒归云指尖掐印，水丝在它体内又分出许多股，将那荒兽直直肢解。
　　血腥而又暴戾。

　　然而造就这一切的年轻真人依旧广袖紫衣，仙姿缥渺。

　　将附近荒兽斩杀大半，紫衣真人抛出一只阵盘，刹那之间地动山摇，自阵盘中生出的冰霜寒气将所有阵中荒兽尽皆冻住，即便有挣脱寒冰的也在下一瞬被携带剑气的雪花割成千万片。

　　死得不能再死。

　　四周慢慢归于虚无，第二条路在脚下铺开。

　　人道第二。

　　这次出现的是无数修士——元婴初期修士。

　　寒归云以冰息凝长剑，剑光流转间带起带起一片霜蓝色泽。

　　或许因未曾正式习剑法，他的剑并不华丽绚烂，最耀眼的也只是转折间带起的耀耀剑光。
　　没有许多剑修一剑之下，伴随剑法而生的诸般异象。

　　但就是这样不绚丽也不声势浩大的剑法，却每一剑落下之处不是丹田便是咽喉。

　　这是最直白的杀戮。

　　第二层的修士各道皆有，法修、剑修、灵修、体修、鬼修种种不一而足。
　　将修真界有的修士在此出现了大半。

　　修长好看的手翻转，战场上突然生出滔天巨浪，这巨浪笼罩方圆百里，浪花半透明介于虚实之间，自半空高高扬起瞬息之间将百里之内的修士都卷入。

　　水浪激荡，将卷入修士的肺腑都碎成齑粉。

　　《原水》第九：惊涛。

　　寒归云顺手想结个阵，然而阵法所用材料自拿出，便开始如同第一层法器一般碎裂。

　　符箓亦是如此。

　　也是此时他才知道第二层考验的东西。

　　——禁术。

　　禁用法器，禁用阵术符术，全然凭借自己修为闯，玄元不重法器外物的传统在此时便已初显。

　　折身避过剑光，紫衣鸦发的元婴真人一指点下，身后的修士瞬间化作枯骨。

　　此法是他自成禹仙君沧海一指启发而来，名灭生。
　　与沧海一指能令沧海化桑田不同，寒归云如今困于修为，灭生指只对有寿元的生灵有用。

　　足尖轻点，腾空而起，脚下盛开一朵盛大的印光花，花开到极处化作漫天淡金光满碎裂，向这片战场四散而去。

　　许多避之不及的邪修沾上金光，身体自金光染上处开出盛大印光花，花开到极处身体也随之化作尘埃。

　　在印光花开中四周慢慢归于虚无，脚下一条路延伸。

　　人道第三——

　　目光所及是参天古木，繁茂的枝叶将日光尽数拦截。

　　身体一重，筋脉空空，灵力一丝也无。

　　——禁灵。

　　冥冥中他知道，通向上一层的路在森林那一头。

　　抬步前寒归云微顿，他突然自袖中储物灵器中取出一盒朱红粉末。

　　指尖沾了些置于鼻尖轻嗅，又伸出舌尖尝了尝。

　　这红色粉末是修真界灵食调味常用的毗萸，辛辣刺鼻。

　　如今试来却无色亦无味。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味觉和嗅觉便被剥夺了。

　　收起毗萸，此处禁灵，但他从来不是只依靠灵力。

　　指尖凝出一缕剑气将身侧的参天古树拦腰截断，慢慢削成一把剑。

　　垂目打磨木剑的紫衣真人眉目沉静，举止从容。
　　寒归云身上最吸引人的从来都不是他的天资，而是他无论何时都沉静从容。
　　万众瞩目之时从容，生死关头也从容。

　　握住打磨好的剑，他抬脚走进这片古树幽林。

　　在云履正式落在地上那一刻，这片幽林仿佛“活”了过来，风过树叶，水流溪涧，间或一声妖兽嘶鸣。
　　……
　　闪身避开从后面袭来的花瓣，寒归云一指点出，身后的花瞬间凋零。

　　灭生指由时间法则而来，无需灵力。

　　反手一剑，剑光湛然，脚下伪装成古树的妖兽瞬间被四分五裂。

　　修长劲瘦的手捏住大鸟脖子轻轻一扭，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手中鸟类妖兽尚且还未死，冰白指尖在它的双翅划过，将这双翅膀斩断。

　　自炼气起便淬炼肉身，寒归云的身体从来就不弱，他不过是神魂和道法太强，因此肉身难以承受罢了。

　　血迹自衣衫上的银色绣纹慢慢滑落，哪怕并不直接用来与妖兽对战，手中木剑也在剑光转折间慢慢生出裂纹，最后寸寸崩断。

　　直到踏出这片森林，身上唯一不受限制的法衣也破损多处。

　　身上伤口疏疏落落分布。

　　目光落在手臂上的伤口，寒归云微微沉吟，是他的错觉吗？身上的伤比过去好得快了许多。
　　即便是元婴修士，若无灵力蕴养也不该好得这样快……

　　而流光峰静室中，盘膝而坐的白衣元真掩在广袖下的手上一道伤口正在缓缓愈合。

　　身后参天古树和妖兽缓缓淡去。

　　地道第一：何贪。

　　自踏入这条路，神识就被压制在肉身中。

　　脚下是无边黑暗，一步一步看不到头，头上是九天离明灯遥远的辉光。

　　寒归云走在这一条黑暗长廊，没有尽头，不知多远。

　　连九天离明灯的辉光也渐渐模糊远去——
　　不，不是九天离明灯在远去变暗，是他的视觉在消失。

　　眼睫垂下，他将眼睛闭起，不再依靠眼睛。

　　天地间所有生灵都如同寂灭，空荡荡只余自己一人，如同混沌未分天地未现。
　　寂寥而又孤独。

　　到后来以寒归云清醒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他冥冥中感应到无边黑暗中有生灵生出。

　　幼小脆弱，生机勃勃，散发着吸引人的温暖。

　　紫衣青年没有在这黑暗中难得生灵旁驻足，一步一步，越过这小东西向前走，任身后幼小的生灵脆弱呜咽。

　　身侧灵草丹药法器一一闪现，最后出现的是一颗明珠，冥冥中，他知道用这颗明珠能恢复视觉，照亮黑暗。
　　却依旧越过明珠，未曾停留。

　　耳边有人在问：有所贪否？

　　年轻的元婴真人微微沉吟，道：“贪。”

　　“贪何？”

　　“贪我之道。”
　　修士为贼，圣人为盗，不贪何以成道？

　　黑暗慢慢褪去，紫衣青年阖起双目，在原地立了许久，才又动身。

　　地道第二：非嗔。

　　何谓嗔？愤怒仇恨皆是嗔。
　　这一道寒归云过得最快，因为他本便七情六欲寡淡，又何来愤怒仇恨？

　　走过地道第二后，他一脚踏入，却不是地道第三何痴，而是天道第一。

　　天道第一：劫。

　　走入这一道时，他被剥夺的三感重新回来。

　　白光散去，他附身在一孩童身上，身侧女子抱着他垂泪道：“我儿，如今的世道不太平，但你要好好活下去。”
　　话方落，便被一只荒兽撕咬成两段。

　　死之前，映入寒归云眼帘的是无数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在荒兽肆虐下殒命的场面。

　　然后他便开始在不同身体转换，或是青年，或是老人，或是女子，或是修士，或是妖兽，却无一不是将死之人。

　　他们或死于荒兽利爪，或死于神灵剑下，或死于修士交战落下的宝光。
　　归根究底，是死于大劫。

　　人言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而寒归云在生死之间辗转上百次，每一次都弱小无依，每一次都弱如蝼蚁。

　　不断死去，又不断在不同的身体中活过来，却又在下一瞬继续被杀死。

　　这一道展现给试炼者的，是大劫之下生灵的悲哀。

　　是劫数之下，众生蝼蚁。

　　徘徊在生死之间，寒归云心中的那一点明悟越来越清晰，——

　　劫数之下，众生蝼蚁……

　　众生蝼蚁……

　　神思洞明，幽微玄妙。

　　识海中的道经微微震颤，梵光阁外瀚海云境百里刹那之间死气弥漫，又转瞬生机莹然。

　　生死之间交织变幻，这一见便是悟道之景，将玄元宗内未曾闭关的高阶修士引来大半。

　　死的恐怖怆然，生的欣喜感恩，逃不脱劫数的悲哀以及混合其中的感悟道法，在这一方天空交织出独特道域，半炷香后才缓缓散去。

　　而一些有所得的修士已经急急闭关体悟去了。

　　流烨拊掌而叹：“此子悟性超绝。”

　　悟道在元初界大修看来算不得稀奇，但悟道的异象能这样盛大的，却实在几千年一遇。
　　而且还是生死大道。

　　梵光阁中，寒归云将破碎的世界抛在身后，踏向下一道。

　　天道第二：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