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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西行漫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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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夕阳来临时,列车驶上黄土高原。这里地势高了许多,遍地都是黄土,绿色越来越少了。铁路两旁沟壑纵横,山峦起伏,在晚霞映照下泛着古铜色的光芒,黄河在其间蜿蜒流淌,显得格外壮观。奔驰的列车在崇山峻岭中穿行,陡峭的山崖缓缓地向后移动着,山洞一个接一个地被抛到身后,列车呼啸着不断鸣笛,车厢里忽明忽暗的,车窗外的景物如同过电影胶片似的一闪一闪的从眼前掠过。天色渐渐黑了,车厢里的灯亮了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人们不再喧闹了。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听见“轰隆、轰隆”列车前进的声音。慢慢地人们进入了梦乡。林平把脑袋缩进毛毯,列车行进的响声并没有减轻。他索性坐起身来,裹紧毛毯,望着车窗外的夜色,思绪的闸门又打开了。
他想起半月前,父亲带自己到学校办转学手续时,班主任寇老师当着林平的面与父亲交谈的情景:
“您决定要带林平去边疆吗?” 寇老师问。
“是的。我这回就是带他走。”父亲回答。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留下来吗?那里的教学质量比北京要差许多呢!为什么不让他留在北京呢?像您这样到边疆去的干部,将子女留在北京的例子有很多啊!这一走,北京户口就没了。将来想回来可难上加难了。”寇老师把最关键的问题提了出来。
“寇老师,你提出的问题也正是我们家长最难办的问题。我们也想让他呆在这里,可是他姥爷姥姥年纪大了,管不了他。再说孩子的学习,他们二老是绝对帮不了什么。他身体残疾,离开我们远,我们也不放心。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带他去。至于将来还能不能回来,只有老天爷知道了。”父亲说完,看看林平叹了口气。
寇老师见此状,也不再问了。
寇老师拍拍林平的肩,对他说:“林平,你要离开老师了。老师没别的说了。只是希望你继续保持踏实的学习作风,不要浮躁,要戒骄戒躁,把骄傲自大的毛病彻底改掉。”林平边听边点头。
父亲临走时握着寇老师的手说:“谢谢您这一年多对孩子的教育和培养。咱们后会有期。”
“祝你们路途平安!” 寇老师送林平父子出校门。
12
夜深了。车厢里安静极了,偶尔有乘警巡视从甬道经过,列车员也进入了梦乡。列车依然在夜幕中前行。车窗外漆黑一片,天地一色。林平结束了回忆,双眼开始打架,睡意不断的向他袭来,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结果是徒劳的。睡眠细胞在脑海里蔓延着,不一会儿,占领了脑部的所有阵地。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身体缓缓地出溜到卧铺上。在西行的列车上,他睡着了。
当林平睁开眼睛时,一缕霞光从远处的天际射进车窗,印在卧铺的挡板上。车厢里开始骚动起来,人们在甬道中穿梭,发出“嘁咔、嘁咔”的声响。他坐起身来,从挎包里取出牙具和毛巾。然后,站起身来,朝洗漱间走去。洗漱间在每节车厢的尾部。他见洗漱间的门关着,就用手去拧门把手。
里面有人喊:“等会儿啊!”
他只能等着。转身朝窗外望去,列车行驶在满是荒漠和沙丘的旷野上,远处光秃秃的黑褐色群山缓慢地向后移动着。天也渐渐亮了,白云飘在空中,追逐着奔驰的列车。车厢里的灯熄灭了,新的一天又开始。
洗漱间的门终于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姑娘。
林平连忙返身进去。
当太阳光照进车厢时,空气中的微粒物质在光线的照耀下形成一束束放射形的光柱在车厢里滚动着,而且还在不停地变换着方向。卧铺车厢的人都显得文诌诌的,在林平眼里,这些人一定是广播里讲的那种干部样的人。他们之间说起话来声音比较低,但香烟却总不离手,烟雾不断笼罩在他们的周围。然而,他们谈话的兴致不减,依然如故。
林平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列车行进的速度仿佛慢了下来,他往前看,原来是列车在拐弯,火车头在朝北前进,林平所在的第10节车厢接近末尾,还在直行线上行进。五六分钟后,才走到拐弯处。映入眼帘的是寸草不长的盐碱地,紧接着是满眼的沙丘,一个接着一个,一眼望不到边。古老的长城在这里被分割成了许多孤立的残缺不全的土墙,像是一个个无助是大土墩。上千年来的风吹雨打,万里长城竟然被风化成这样,真令人感叹这无情的沧桑变化。
下午四点多钟,列车达到西北的大城市兰州。
林平一家要在这里换车。他们走出车厢,来到火车车站的一个候车室。
这里已经有许多旅客在休息,等候换乘。人声嘈杂,烟雾缭绕,充满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
林平和母亲找了个靠窗子地方的一条无人的长椅子坐下来。此时,离吃晚饭时间虽然还早,林平却觉得肚子有点饿。他问母亲:
“妈妈,还有吃的东西吗?我有些饿了。”
母亲打开一只塑料提兜,从取出一个果子面包和一只小香肠,递给他:
“先吃点垫垫底。一会儿上车就开晚饭了。”
父亲从办理转车签字的方向走过来。
“签字手续办完了。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六点十分发车,现在还有四十分钟。”父亲看看手表说道。
林平边吃边从窗子向外往去。
这个车站在一座绿树覆盖的高山附近。铁路建在接近山脚的地方,由东往西向大山深处延伸着。夕阳隐藏在高耸的群山后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站台上不时有列车停靠,鸣笛声不断,车头“突突突”地冒着浓浓的黑烟。人流在站台和候车室之间相互流动着,上车下车的人们擦肩而过,一些食品零售车穿梭在人流中,叫卖声和人们呼喊声不绝于耳。车站上的灯光亮了起来,晃动的人影在灯光的映照下,忽隐忽现,群山如同巨大的屏障横在眼前,黑呼呼的,让人突然有一种末名的压抑感由然而生。
这时,从广播喇叭里传来广播员的声音:
“旅客们请注意:开往乌鲁木齐方向的列车就要检票上车了。”
候车室顿时骚动起来,人们或扛着行李、包袱,或拎着箱子、旅行袋,纷纷起身朝检票口涌去。秩序杂乱无章,一些人的大呼小叫声和小孩子们刺耳的哭闹声汇成一片,在候车室的上空回荡着。林平挤在人群中,费力地挪动着脚步。检票口很窄,跟前还有两排铁栏杆,检票员站在铁栏杆的尽头,旅客只能慢慢地按顺序挨个通过才能检票,出候车室,到站台上。此时,越接近检票口,拥挤得越厉害。人们互不相让,挤成一团。
“旅客同志们,请不要拥挤,按顺序检票!”站在检票口的一位车站工作人员手握喇叭筒高声喊着。另几个工作人员在人群边上维持秩序。
人们依然如故,全然不顾工作人员的耐心劝阻,使劲挤着。林平一家好不容易才通过检票口,经过一条甬道,来到站台上。火车头“突突突”不停地冒着白色的水蒸气,一些早先来到站台的人们,正在各节车厢门口排队上车。
“不用着急,咱们在卧铺车厢。等会儿上车,不用跟他们挤。”父亲叫住向前跑的林平。